第91章 除夕（一）

二阿哥喝了幾貼藥方，病情也慢慢的好轉了，只是偶爾還會夢魘，富察皇后只好將二阿哥接到長春宮親自照料。

皇上就算政務再繁忙，每日都會抽出空閒時間去長春宮看望二阿哥。因此，皇上和富察皇后兩人的關係更加密切起來。

皇上基本時間都在長春宮和永壽宮，偶爾還會去鹹福宮看看慧貴妃。

慧貴妃明着嘴上不說，暗地裏對英貴人多有微詞。

茉心將一盅子溫補的藥端來給慧貴妃，她憤怒的伸手就要將盅子打翻，茉心連忙勸阻，“娘娘，您在生氣也不可拿自己的身子開玩笑啊，早日將身子補起來，對您來說可是再好不過。”

“本宮日日喝藥，喝藥，你聞聞，這滿宮到處都是藥味，可本宮的身子沒見半分好。”

慧貴妃聞着自己衣袖上都滿是藥味，眼睛都氣紅了。

“想必皇上也是因爲本宮這裏都是苦藥茶子味，也都不願意踏足鹹福宮半步。”

“娘娘，您怎能如此想，皇上這些日子都在忙着政務，沒有時間來看望您也是情有可原。”

“皇上沒有時間看望本宮，可皇上卻有時間往永壽宮和長…”

她立馬打住自己即將脫口而出的話，轉了個彎，“英貴人是個什麼東西，懷着身子還不安分，偏偏勾引着皇上往永壽宮去，真是上不得檯面的下賤胚子。”

茉心連忙將藥輕輕吹了吹，用勺子舀了一勺遞到慧貴妃嘴邊，“娘娘，咱們不管她門，如今最最要緊的便是您的身子，養好了身子，那英貴人算什麼，還不是由您拿捏着。”

慧貴妃也不再耍脾氣，張嘴將一碗溫補的湯藥都喝了下去，又用手掌輕輕撫過自己的小腹，眼裏滿是溫柔，彷彿裏面就有個小生命在不斷的成長。

住在延禧宮後的玫貴人也放下了心裏的結，隱約猜到了自己兩次犯險都是嫺妃救了自己，她對如懿滿是感激。

這日，她去阿哥所看望四公主時，路過延禧宮，特意進去坐了坐，如懿不明白自己平日與她交情也不深，她這樣毫不掩飾的往自己宮中來是何意。

“嫺妃娘娘把大阿哥教養的如此好，嬪妾心裏也是羨慕您與大阿哥的母子情分，往後嬪妾常來向您討教教養孩子，您可一定要教嬪妾啊。”

如懿看着坐在下首的玫貴人，笑容僵硬，“玫貴人說笑了，你是知曉的，本宮養永璜之時，永璜已經五歲了，他年幼時都是乳母在帶，本宮也不懂得如何教養孩子長大，恐怕你來問本宮，本宮也不知如何養呢。”

如懿說完，不給她再接着問下去的機會。連忙給惢心使了一個眼色，惢心，“你去那些新鮮的荸薺拿着來給玫貴人嚐嚐。”

不一會兒惢心就將一盤削了皮的荸薺端了過來，如懿拈起一顆輕咬下去，甘甜爽口的汁水頓時流了出來。

她指着盤子道，“玫貴人嚐嚐吧，這是江浙盛產的荸薺，又叫馬蹄。味道清甜可口，進口爽脆怡人，生食清甜爽口，喫後滿口生津，齒頰留甜。”

看如懿喫的香甜，玫貴人也學着如懿的樣子拿起一顆放到嘴裏，卻是如如懿說的那般。

如懿看着玫貴人道，“本宮知曉你愛上火，待會兒本宮讓惢心給你拿一些回去煮水喝，對體熱上火引起的目赤腫痛、口燥咽乾、口舌生瘡、咽喉腫痛等都是不錯的。”

“嫺妃娘娘懂的真多，嬪妾都只是聽說過，今日在您這裏不止見到了，還喫到了。”

如懿輕笑，“你不妨回去讓人給你煮了試試！”如懿沒有等玫貴人說話，對着一旁的俗雲道。

“俗雲，你家小主的身子你是知曉的吧，趕快帶着你家小主回去讓小廚房的人煮些給她喝下去。”

看着玫貴人主僕兩人走了，惢心在一旁道，“主兒這又是何必，奴婢知曉您不想和過多人交好，讓皇后娘娘知曉了會覺得您在拉幫結派。可您也不必如此急着將玫貴人打發走啊。”

“你覺得本宮是在打發玫貴人嗎？”如懿放下茶水斜睨着惢心問道。

“奴婢實在是看不懂主兒的用意。”

“在外人看來，本宮是將玫貴人隨意打發了，可只有玫貴人知曉，她在身懷四公主之時身子就容易上火。你可還記得，她之前嘴還生過瘡，那些都是上火導致的。”

惢心不解，“可奴婢明記得玫貴人嘴上生膿瘡，那是吃了有硃砂的魚導致的，怎麼…”

“是啊，可玫貴人身子容易上火也是導致生膿瘡的一個原因，硃砂只不過是加重了膿瘡的潰爛。”

如懿早就留意到了，玫貴人在沒有身子之前，她就在玫貴人的嘴角看到過她嘴角的瘡，只不過那時候不太明顯，直到後來她找了江與彬證實了才確定。玫貴人平日又是個喜好辛辣刺激的，又加上她肝氣鬱結，才容易上火。

如此，今日如懿將荸薺的功效給她說了，剛好就可以解了她的煩惱，這份恩情加上之前的，算是將玫貴人拉攏了。她定會成爲如懿一派。

皇后這些日子忙着安排除夕夜的事宜，本來想着讓慧貴妃與如懿兩人一同協助她，又怕如懿將她的風頭搶了，便隨意指派了個無關緊要的事情讓如懿做。

如懿倒是樂的清閒，只要有她在的一天，富察氏就會抵擋她，擔心如懿隨時隨搶了她的風頭。

海蘭一邊幫如懿做些事情，一邊氣憤道，“姐姐，我看皇后就是故意這樣安排的，就連貴妃那樣子做不了事的都跟着她……”

如懿白了海蘭一眼，“你別嚷嚷，皇后如何安排，我們只管做就是了，樂得清閒還不好嗎，幹嘛要給自己找累受。”

綠筠隨後過來，聽到如懿這話，也忍不住點笑出聲來，“我看啊，還是你自己想要偷懶，前面皇后和貴妃兩人忙的焦頭爛額，就你不急不躁的在這侍弄着這些。”

如懿挑眉，“我只需要做好皇后交代的事就好了，其他的自有皇后在。”

海蘭知曉如懿的性子執拗，也不再與她多說什麼，她說皇后交代什麼她做什麼那必定不會再多插手其他的事情。

因爲古舟苗民起義之事沒有完全壓制下來，皇帝在富察皇后面前提過一些。

故而今年的除夕家宴，富察皇后並沒有如同往年那樣大肆操辦。

這一天一大早，皇后率先將衆妃嬪帶着去慈寧宮給皇太后請了安，福珈和富察皇后攙扶着皇太后在前，衆嬪妃跟在後面往乾清宮的昭仁殿去。

因三阿哥和四公主都還小，就只有大阿哥，二阿哥以及和敬公主被嬤嬤帶着過來了乾清殿。

御廚們仔細聽着外面的鞭炮由遠及近，等到皇帝走到乾清宮的臺階上時，在外望風的小太監連忙給御廚傳遞消息，這個時候御廚們趕緊將包好的餃子下鍋，等到皇帝到昭仁殿，餃子也煮熟了，爲了保證餃子冷熱適度，皇帝剛坐下就將煮好的餃子端上桌子。

皇后帶頭將自己準備好的喫食給皇上獻上，“臣妾祝皇上龍體康健，盛世太平！”說着將自己手中的酒一飲而下。

皇上將皇后送上的喫食輕輕咬下一口，對着皇后道，“皇后有心了。”

慧貴妃看到皇上龍心大悅，連忙讓人將自己準備的翡翠芹香蝦餃皇呈上去，緩緩起身道，“那臣妾就恭祝皇上萬壽無疆，天天開心！”說完不等皇帝說話，一揚脖子，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皇上大笑，“貴妃好氣魄。”

慧貴妃有些得意的對着一旁的如懿揚了揚下巴，如懿並不想理會她的挑釁。如懿親手將一盤包長壽菜的素餃呈上去，又緩緩退下來道。

“臣妾自知比不得衆位姐妹們心靈手巧，只親手做了這一碗長壽菜餡的餃子，請皇上嚐嚐。祝皇上龍體安康，佑民萬世，國祚綿長。”

如懿說完對着高座之上的皇帝一笑，擡起面前的酒杯一飲而盡。

皇帝與在座的衆人都知曉如懿的用意，太祖爲了表示對戰爭而無辜死難者的懺悔，每一年的除夕都要求喫素餃祭奠亡靈。

等到衆位妃嬪都給皇上祝完酒，這才各自喫起自己桌子上的簾子。

突然，現在皇上身後的李玉道，“是銅錢，皇上喫到銅錢了。”

太后笑着將自己碗中的餃子也咬開，裏面也是一枚銅錢，福珈正要說什麼，太后連忙伸手按住她的手。

永璜三人挨在太后身旁，靜靜喫着自己碗中的餃子，自然也盼望自己也能吃出銅錢來，樂三人將餃子全部喫完也沒一個喫着的，不免有些失望。

衆人都往皇上那裏看去，只見皇上將兩枚銅錢齊齊擺放在桌子上，哈哈大笑起來。

“臣妾/嬪妾們祝皇上社稷萬年，福佑民安！”

衆嬪妃在皇后的帶領下齊齊起身，向着皇帝行禮唱祝詞。

太后看着皇帝道，“皇帝連喫兩枚銅錢好事成雙啊，黔地苗民應該很快就能平息。”

皇帝也想要將年前張廣泗傳來的好消息說與太后聽，也不忌諱滿宮嬪妃。

“不瞞皇額娘，湖廣總督張廣泗在面前給朕傳回消息，清水江下游的擺尾等有數十個較大的苗寨，先後被張廣泗和伍德帶領的清軍攻破，苗民死傷慘重，朕想，要不了多久，就能徹底平定古舟之亂。”

如懿與海蘭對視，兩人眼中都帶着一絲異樣的光芒。

太后見永璜三人都有些疲態，連忙讓嬤嬤來將三人帶下去休息。

如懿眼睛瞥到太后，知道她要將永璜帶下去，她也就放心了下來。

待皇帝嘗過他面前的一百零八道菜品，都賞給蒙古親王和諸位大臣，以示皇恩。

慧貴妃想着剛好可以藉此機會好好表現一番，讓茉心將自己準備好的琵琶拿上來，爲皇帝彈唱了一曲《海青拿天鵝》。

《海青拿天鵝》的題材取自於北方遊牧民族狩獵生活，相傳是元朝創立的，成吉思汗統一蒙古各部落是在馬背上打下來的天下。

皇上從沒有御駕親征過，他敬佩成吉思汗，敬佩他的男兒血性，之前他也聽過這首曲子，可今日聽來，讓他熱血沸騰，彷彿他此時此刻就是狩獵者，周遭都是獵物。

時而高昂，時而低沉的琵琶聲仿若有萬千奔騰的駿馬飛馳而過，一時間衆人都屏住呼吸，沉醉在這琵琶聲中久久不能自拔。

半晌之後，皇帝忽然哈哈大笑起來，率先開了口，“貴妃琵琶技藝高超，朕聽的都入看迷。”

如懿看向一旁的玫貴人，只見她低垂着頭，就像是做錯了事的被太傅罰的學生。

“來人啊，賞！”

一個小太監端着一個盤子進來，慧貴妃笑意盈盈的看着皇帝，“皇上這是什麼？”

她聲音嬌媚可人，對着皇帝如嗔如癡，聽的人骨頭都發軟。

“你自個兒瞧瞧。”

皇上笑着和她賣起了關子，慧貴妃也迫不及待的扯開上面的布，居然是一雙玉鞋子，她驚詫的瞪大了雙眼，沒有想到皇上會將這玉鞋送於自己。

她下意識的就看向富察皇后，富察皇后也看着她，對着慧貴妃笑容溫婉，點點頭。她始終面帶微笑，不曾露出半分對慧貴妃的不滿。

如懿剛纔分明在她的臉上看到一閃而過的驚詫和不瞞，只不過她隱藏的太好了，絲毫沒有讓人瞧出她的半分不悅來。

這時，皇太后開口，“這是蜀錦玉鞋，藍田玉製成的鞋底，觸手溫潤鞋底的香料可讓貴妃步步生香。”

“太后竟知曉這個鞋子？”

慧貴妃驚詫，太后不多說什麼，只是笑着看向一旁的皇帝，“皇帝對貴妃當真是好。”

後面的話太后沒有多說，當年她年輕時候也收到過先帝送的蜀錦玉鞋，她不知道當初先帝將那一雙後宮人人豔羨的鞋子送給自己是什麼想法，可她也因此招來了嫉妒，憤恨。

她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興高采烈的慧貴妃，繼而認真的看起了歌舞表演。

接近尾聲，皇帝前往養心殿東西佛堂拜佛，宮宴散去，各宮前往自己宮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