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 難道是你？

病房裏

寂禪立在牀頭，瞥了牀上的病人一眼，說了聲‘阿米陀佛’後，雙眸合上，嘴裏喃喃有詞。

葉老太太精神恍惚，她已好多天水米未進，全身只剩下皮包骨頭，眼睛深深陷了進去，看起來有些嚇人。

葉老太太看着眼前禿頭的和尚，和尚立體的輪廓，清瘦的面頰與記憶中的某人有些相似。

葉老太太微微眯眸，聲音帶了絲顫抖：

“你是……肖南歸？”

寂禪沒有回答她的話，只道：

“前塵往事，在老納心中已隨風散去，今日，老納受葉蕭霆施主相邀，前來替女施主治病。”

寂禪張眼，垂落的目光落到葉老太太枯瘦的手腕上。

寂禪上前，微微彎腰，修剪平整指尖輕輕落到老太太青筋鼓鼓的手腕處。

老太太沒說話，只是靜靜看着寂禪。

少頃，寂禪站直身體，退開一步，葉老太太望着寂禪與自己半步遠的距離，雪白的脣無力地勾了抹笑：

“消失了這麼多年，想不到……”

老太太笑出了聲：

“竟然出家當和尚了，白白浪費了一身的本領。”

寂禪並不答話，頓了半秒，他緩緩開合嘴脣：

“女施主脈像太亂，大限將至，即將歸於一坯黃土，該放下的還是要放下。”

寂禪的話，不知是哪句刺激到了傅佩芝，她忽地就來了精神，她張的瞳仁狠狠地盯着寂禪：

“染小菁都死了這麼多年了，即便是成和尚，你也仍對他念念不忘，和尚不是要四大皆空，戒色戒酒戒肉麼？肖南歸，你勸我該放下的要放下，那麼，你呢？即便你成了禿頭的和尚，你要戒掉了什麼？你穿着僧袍，披着迦裟，腦子裏想的，心裏唸的，恐怕全都是染小菁那隻狐狸精吧。”

寂禪面無表情，他並沒看傅佩芝，嗓音冰冷：

“女施主，錢財帶不進官材，恩怨更不能帶進墳墓，只能留給下一代，讓他們分離，又何必？”

傅佩芝吼起來：

“蕭南歸，你爲什麼成爲和尚？你我心知度明，如果不是當年染小菁背叛了你，你也不至被感情所傷，遁入空門，你們兩個爲了染小菁，一個看破紅塵，出家爲僧，一個喪命，你與葉楚明的悲劇人生都是染小菁親自書寫，你們能放得下，我可放不下。”

寂禪聽着傅佩芝的控訴，終於把目光看向了她，無奈嘆息：

“都是前塵往事了，這麼多年了，小菁已死，你丈夫也不再人世，你又何必揪着不放？”

傅佩芝冷笑：

“我哪裏揪着不放了？”

寂禪：

“積點陰德吧，外面坐着的兩個年輕人，他們的分離聚散，都在你一念之間，就算他不是你親孫子，你也沒必要如此冷血，你做下這麼多的缺德事，所以，閻王纔要收你的命，非老納不救你。”

傅佩芝看寂禪目光冷如毒蛇，警告：

“葉蕭霆是我親孫子，你不要胡說八道。”

寂禪臉上仍舊無一絲表情，仿若一切早已洞悉：

“你對小菁的恨已波及了太多無辜的人，改變了太多人的命運，當年，你用權勢將葉楚明與小菁分離，還用權勢將小菁送去了魔窟，此後，他成了染紅顏，她死後，你仍不解恨，追蹤調查了她所生的孩子謝庭芝，你用重金打造謝庭芝，成爲御城第一金嗓，你打造謝庭芝的目的，只是想把她變成御城上流社會男人的玩物，謝庭芝知道你目的後，逃跑，你將她捉了回來，囚禁，她再次出逃，這次，她逃去了醉紅樓，在那裏，她遇到了涼旭東，謝庭芝覺得是偶然，其實，這也是你精心設計的，因爲涼旭東是裴家女婿，那時，裴家與你葉家是最強勁的商業對手，爲了剷除裴家，也爲了更好的報仇染紅顏的女兒謝庭芝，你讓她當上了可恥的小三，這還不夠，你最後還鎖定了謝庭芝的女兒，楊盼盼被你整得多慘，如果沈襄不是因爲早年丟失被沈司莫抱走，我想她的處境不比楊盼盼好多少，你的藥被楊盼盼所換，葉蕭霆被人追殺，都是你自食惡果，想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如今，你的病已無力迴天，讓你餓死，已是老天對你最大的垂憐與懲罰。”

對於寂禪的話，傅佩芝沒有反駁，許是大限將至，見寂禪什麼都知道，她覺得再爭執已無意義。

寂禪的聲音大起來，眼睛裏有淚光閃動：

“三代，染小菁三代人被你整得多慘，你對她的恨，我已難以用話語來形容，說到底，你就是個掌控欲很強的女人，你覺得你輸給了染小菁，但是，其實，當年，染小菁與葉楚明都分開了，你不解恨，你不相信，天天找葉楚明吵，背後偷偷去整染小菁，然後，葉楚明心疼染小菁，兩人又在一起了，傅佩芝，說一千，道一萬，是你性格太強勢，太強勢了，在你眼裏，揉不下一粒沙子。”

傅佩芝：

“照你這麼說來，染小菁破壞我家庭，到是我錯了？她當小三當得理直氣壯？”

寂禪：

“老納並沒說她對，當時，我也恨她欺騙了我的感情，但是，傅佩芝，她死了，葉楚明也死了，你沒必要再糾結，放過她們，也是放過自己，這輩子，你幸福嗎？”

傅佩芝笑出聲，笑着笑着，淚水落出眼眶:

“幸福？”

她重複着這兩字。

“從我嫁給葉楚明的那天開始，我就沒從幸福過，你知不知道，葉楚明從沒碰過我，直到現在，我還是個……”

後面的話沒落在哽咽聲裏。

“蕭霆的父親是我抱養的，我把後半生寄託在他的身上，沒想他卻死了。”

寂禪：

“他們的車禍，並非意外，也是你做下的孽，包括葉蕭霆被人弄走，也是你做的孽所必須承受的。”

傅佩芝要強了一輩子，絕不容許有人在暗中迫害她：

“是誰？”

“誰把我兒子與兒媳撞死的？”

老太太是個聰明人，如果葉蕭霆的丟失是被人設計，那麼，她兒子與兒媳的離世絕非意外。

老太太腦子裏想了許多人，最後，自己全盤否決掉：

“難道是你？”

老太太看向寂禪的目光，充滿了噬骨焚心的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