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醫院的時候，手術已經結束了。
藍茵茵帶着錢，先去了繳費處。
“我先繳十萬塊錢，剩下的明天再補上。”
收費處的醫生，看到她滿身狼狽也不好意思再苛責什麼，囑咐道，“儘快交齊，賬戶上已經欠了很多錢了，後續還要用藥治療，又是一大筆開銷。”
藍茵茵點頭，富足了一輩子，從來沒有爲錢發過愁，沒想到都一把年紀了，還要舔着臉到處去借錢。
失魂落魄走回病房，想看看做完手術的丈夫。
想着他麻醉應該還沒醒，藍茵茵就沒急着換衣服，走到牀邊上，垂眸直勾勾盯着。
這些天太忙了，她甚至都沒注意到丈夫的雙鬢爬上了那麼多銀絲，曾經心目中意氣風發的英雄，現在卻被折磨得佝僂病弱。
心頭驀地一酸，藍茵茵蹲下來，靠在病牀邊上，嗚嗚的哭了起來。
好端端的一個家，爲什麼會變成這樣？
兒子死了，丈夫重病，現在公司也破產了，爲什麼要這麼對她？
哭聲驚動了病牀上躺着的男人，祁翰城緩緩睜開了眼睛，看到妻子趴在牀邊上，哭得肩膀直抖。
他心酸的厲害，想安慰，嘴卻不聽使喚，好半天才道，“茵茵……你……你別哭，我沒事。”
聽到丈夫的聲音，藍茵茵猛地擡起臉來，憔悴的臉上掛着明顯的淚痕。
“你醒了？我幫你叫醫生。”
“別……別叫，”祁翰城結結巴巴懇求道，“我……我想跟你……單獨待會兒。”
藍茵茵點頭，握住了丈夫的手，輕輕的揉捏。
對方的目光卻落在她弄髒的衣服上，不僅僅是沾着泥濘的衣服，還有蓬亂的頭髮，憔悴的臉，都在訴說着生活的艱難。
“衣……衣服怎麼了？狼……”
他本來想說，“怎麼這麼狼狽”，但是折騰了半天，汗都下來了，還是沒把話說清楚。
畢竟是多年的夫妻，藍茵茵聽懂了，立刻伸手抱在腰間，遮掩道，“沒什麼，衣服弄髒了，我等會兒就去換。”
“那些人……到家裏去了嗎？”祁翰城說的十分艱難，大喘氣道，“爲……爲難你了嗎？”
何止是爲難？打砸搶掠，甚至還把房子給查封了，就差沒逼死她了。
但家裏的情況,是斷斷不能告訴祁翰城的，他現在身體那麼虛弱，哪裏還受得了這種打擊？
“家裏沒事，你放心養病，無論出什麼事都由我擔着。”
藍茵茵拍拍胸脯保證。
祁翰城看着她那副故作堅強的模樣，心裏很不是滋味，雖然他躺在醫院裏，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但大概可以猜出來，肯定局面不會太好。
以他對妻子的瞭解，如果不是天下大亂，藍茵茵定然不會狼狽至此。
別說穿髒衣服了，以前的她就算衣服上不小心沾了個油點，都會十分嫌棄地換下來。
更何況蓬頭垢面，不化妝不梳頭了。
藍茵茵也不想以這副邋遢的樣子和丈夫相處，叫來了醫生給丈夫例行檢查，她則是帶着箱子去了女廁所，找了套乾淨衣服換上。
就在她換衣服的間隙，祁翰城喫力地向醫生打聽的情況。
聽說醫藥費不夠，五十萬的醫藥費，現在只交了十萬，他心痛如刀絞。
倒不是怕沒錢會病死，而是心疼老婆，她弄得那麼狼狽，是爲了湊醫藥費嗎？
“在想什麼？”
藍茵茵重新換了衣服進來，發現丈夫躺在病牀上發呆，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樣。
“沒……”祁翰城搖了搖頭問道，“你……喫飯了嗎？”
藍茵茵忙了一天，吃了一肚子氣，哪有功夫喫飯？
搖了搖頭道，“我不餓。”
“不餓……也得喫。”祁翰城催促道，“你出去喫。”
催促了好幾遍，藍茵茵都不爲所動。
“出去……喫飯啊。”祁翰城擔心她的身體，不停的催促。
藍茵茵本來就因爲醫藥費的事情發愁，又聽到丈夫不斷催自己，氣憤道，“少喫一頓又餓不死，你不知道我們家的情況嗎？房子都被查封了！現在我們已經沒有錢了！”
此話一出，祁翰城瞬間臉都僵了，屍體一樣直挺挺杵在牀上。
半晌，他說，“既然這樣，那……那就不治了吧。”
“你說什麼？”藍茵茵尖叫起來，眼睛瞪圓了，“你要是再敢瞎說，我就……我就……”
最後，藍茵茵嚎啕大哭起來，“必須治，你必須把病治好陪我。”
其實她想說的是，她就剩下丈夫一個人了，要是不治的話，這個世界上就只剩她孤零零的一個了。
可越是看到她哭，祁翰城就越心疼，一個極端的想法逐漸在心中成型。
第二天，藍茵茵又想出去借錢，經過昨天的磨練，她已經放下了自尊。
祁翰城一大早就看到她在微信上聯繫人，心裏十分不忍，“休息下……今天陽光好，推我出去曬曬太陽。”
藍茵茵正因爲借不到錢愁眉苦臉，哪有心思推他出去曬太陽？
“我找護工陪你曬太陽，我還有點事先出去了。”
說罷，揹着包就走了。
祁翰城知道她出去幹什麼，更知道想阻攔也阻攔不了。
不多時，護工走了進來。
祁翰城問對方要來了紙筆，半邊身體癱瘓，他靠在牀頭很喫力的寫字。
另外一邊，藍茵茵又開始頻繁地喫閉門羹，她從來沒有這麼憋屈過。
以前都是她不見別人，現在風水輪流轉，輪到別人讓她等着守着了。
但爲了丈夫的醫藥費，她只能一忍再忍。
一直到夕陽落山，藍茵茵腳都快跑斷了，才湊到了五萬塊錢。
蒼蠅再少也是肉，有一點算一點。
藍茵茵回到醫院，拿着錢正要去繳費，兜裏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來電顯示丈夫的名字。
以爲是祁翰城打電話過來問她在哪兒，藍茵茵接起來，直接回答道：
“我現在在繳費，你別催了，馬上就回病房來。”
聽筒那邊，傳來的卻是護工顫抖的聲音。
“夫人你快回來！祁先生他自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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