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冤家路窄

舅舅對當年的事瞭解不少，雖然林曦這些年和京市所有人斷了聯繫，但他深知，她最想躲開的，只是秦嶼。

林曦拿着舅舅的檢查報告仔細看着，不是很在意的的說：“他只是順路。談不上和好吧，在一個圈子，就那麼大的地方擡頭不見低頭見，總不能一直僵着。”

早些年還在臨市讀書時沒有照顧到她的心理狀況，所以現在一有風吹草動，舅舅就會高度警惕。林曦已經習以爲常。

“這樣啊。”舅舅很快明白她的意思。“那你就打算和他這樣下去了？”

林曦翻頁的動作一頓，“這樣不是也很好嗎？還要怎麼樣啊？”

舅舅明顯有話要說，但最後只是輕輕搖了搖頭，什麼都沒有說。

林曦有些不解，總覺得舅舅有什麼事在瞞着她。

因爲昨天在飛機上發生了一個小意外，穩妥起見，林曦次日去了醫院複查。

各方面依舊正常，聽到她的描述後，醫生斟酌了一下，建議她再去找心理醫生聊一聊。

從醫院出來，林曦猶豫了一下，決定去找之前的心理醫生。

她的心理醫生是個華裔中年男人，是當地很有名的心理諮詢師。

多年未見，對方見到她進門，神情恍惚了幾秒才反應過來，“林曦？”

“許醫生好久不見。”

“快進來快進來！”許醫生起身將她迎進去。“還是紅茶？”

“可以的，謝謝您。”

許醫生將茶杯放到她面前的桌上，又繞到對面的沙發坐下。

兩人寒暄了一會兒，許醫生才試探着詢問，“最近還好嗎？”

林曦突然來找他，恐怕情況不妙。

記憶中，上次和林曦見面，還是她讀大四的時候。

那段時間她失眠很嚴重，幾乎每天都會來他這邊喝杯茶然後再離開。

“我回國了，但是一直睡不好。昨天回來的飛機上，想到之前的事，老毛病又犯了。”

“還是會心慌？”

“嗯。因爲耳鳴，我下意識的以爲自己回到了幾年前。”

“這次的症狀持續了多久？和之前一樣？”

林曦遲疑了一下，沒答。

許醫生瞬間緊張起來，“是更嚴重了？”

對面，女生表情有些奇怪，握住茶杯的手微微收緊，嘴角扯了扯，良久吞吞吐吐地說出一句：

“沒有持續很久，有人抓住我了，然後，我就清醒了。”

在她沉浸在噩夢中，試圖捂住自己的耳朵時，有人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在夢裏？”

許醫生以爲和之前一樣。

林曦先前被噩夢困住時，會下意識掙脫，導致她會聯想到一些並不是真實存在，或者記憶混亂的畫面和人物，試圖來打破夢境。

她有自我解救的意識，但這個方法，許醫生不覺得是什麼值得開心的事。

正當許醫生以爲她又回到了七年前的狀態時，林曦突然開口：“不是的。”她再次強調，“這次不是。他就在我旁邊。”

許醫生試圖記錄的手頓住，筆尖在紙上留下墨點。

林曦的眼神極其堅定。

對視幾秒後，許醫生笑着放下手中的鋼筆，雙手交握放置桌上，“是你夢裏一直出現的那個人嗎？”

“那個從任何方面來講，都讓你很‘困擾’的人。”

“……”

聽到這個問題，林曦有些不自在。

許醫生將她的小動作全部收入眼底，已經瞭然，“或許你們之間的確有一段，曾經很讓你苦惱的經歷。”

“但我認爲，你還是很在意他。”

“你的潛意識不會騙人，顯然，他給你帶來的幫助要勝過他帶給你的傷害。在你心中，只有他能將你帶出困境。”

“從七年前你來我這裏，到現在爲止，一直都是這樣。我想，你應該也已經發現了這一點，只是不願意承認。”

她那麼聰明的一個人，怎麼會沒有意識到呢？

或許從一開始，她就清楚這一點。

——

從許醫生那裏離開，林曦漫無目的地走在街上。

這條路，過去的七年中，她幾乎每天都會經過。再往前走不遠，就是她的學校。

岔路口，她隻身一人站在街邊等待綠燈，

察覺到兩側的車輛停了下來，林曦掃了一眼信號燈，才緩緩往前走。

許醫生的話還在耳邊迴盪，奇怪的是，她此時大腦一片空白。

剛吐出一口氣，不經意地擡頭，她目光定格在馬路對面的身影上。

那人站在人行橫道的另一端，明明是綠燈，可他就安安靜靜的站在那裏，而視線正好落在她的身上。

林曦停下腳步，怔怔的望着不遠處的身影。

要是對方沒有看到她，她一定會轉身趁機換條路。可他並沒給她這個機會。

冤家路窄，說的就是他們兩個吧。

紅燈亮起，兩側的鳴笛聲不停催促，林曦趕緊小跑着穿過馬路。

“三哥。”她不情不願的叫了他一聲。

秦嶼垂眸，目光在她臉上游走，“去哪兒了？”

“……”林曦不太想回答他這個問題。

腦海中劃過許醫生剛纔和她說過那句話——

“林曦，我的建議是，你可以試着和他相處。也許並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麼困難。”

於是，她仰起頭，問着秦嶼：“三哥不是應該很清楚我的行蹤嗎？我去了哪裏，你其實都知道吧。”

“你舅舅家裏的傭人說，你去看醫生了。”

秦嶼變相回答了她的問題。

林曦點點頭，不過她想聽的答案不是這個。“可我問得不是今天。”

她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吐出時肩膀塌陷下去，衝他粲然一笑。

“我是說，之前我在這裏生活的時候。你清楚的知道我去了哪家醫院，見了哪位醫生，也知道我的治療進度，對嗎？”

昨天在飛機上時，她就很想問出來了。

只是當時的氛圍並不合適。

秦嶼沉默不語，像是在思考該如何回答她這個問題。

這一刻，林曦彷彿看穿他的所有想法，笑彎了眼：“我不急的。要不我們找個地方先坐會兒，三哥再慢慢編？”

“……”

換做旁人，哪有這個膽子調侃秦嶼。旁人就算知曉秦嶼在敷衍在撒謊，也不敢有拆穿的想法。

唯獨林曦，有恃無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