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顧思明遲遲沒有醒來,但好在有云期鎮着,城中還沒有出什麼大亂子。
雲期記得自己的夢中景象,當時的顧思明看起來並不虛弱,或許彼時的謝長安遠比她更加果斷,在下毒之前就把人揪出來了,但是無論如何,她也不算太差。
但是真正艱辛的日子纔剛剛開始。
困守金源城的第三十五日,城中斷糧了。
這時的斷糧其實還不夠準確,是絕大部分百姓的糧食喫完了,衙門的糧倉和一部分富裕人家當然還能拿出糧食來。但是雲期並不打算馬上給他們。生米恩,鬥米仇的道理她不是不懂,要如何放糧才能把握好那個尺度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何況城中本就有黑羽軍的探子,若是一時不慎城中百姓又要被煽動。
這實在是令雲期頭痛得很。
封陽坐在她旁邊,笑嘻嘻地:“怎麼了大小姐?頭疼啊?”
雲期有氣無力地斜睨他一眼:“你覺得什麼時候放糧更合適。”
“要麼不放,如果放的話最好儘早,但是如果援軍遲遲不到的話,金源城亂起來是遲早的事情。我們最好換個住處,住到軍營或者衙門裏去。等到他們因爲斷糧失去理智之後,不會武的你是最危險的。”
雲期卻有些猶豫:“我始終住在這裏是想着穩定人心,城中雖然不安穩,但若是我也逃了的話......”
“你逃了又怎麼樣?你本就和金源城毫無關係,是你自己蹚渾水的,就算你要臨陣脫逃也沒人能說你半個不字。”
雲期笑了:“你真是......多謝。”
不管封陽是因爲什麼上了她的賊船,但是這段日子以來他就如她的哥哥一樣對她多有照顧,雲期不能不承這個情。
兩人這廂還在玩笑,就聽見李副將在外頭高喊:“薛小姐,將軍醒了。”
顧思明醒了?
雲期喜不自勝地就往軍營去,一進帳中就見他面色蒼白地靠坐在榻上,雖然看起來還是十分虛弱,但是好歹是醒了。
她走上前去:“軍醫的醫術真是不錯,我原還擔心顧三哥會不會醒不過來呢。”
一旁的老軍醫吹鬍子瞪眼地看她。
顧思明笑了一下:“我都聽李副將說了,這些日子辛苦你了。”
雲期毫不在意地一笑:“這有什麼,”她又說,“顧三哥雖是醒了,但如今看起來還十分虛弱,如今金源城不太平,不如先把這個消息瞞下來,等你身體恢復些再作打算。”
顧思明笑着說:“你想的很周到。”
雲期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顧三哥過獎了。”
顧思明雖然醒來但是精神還不太好,說了沒幾句話就露出明顯的倦意,雲期連忙放他去睡,自己跟李副將和封陽走了出去。
“城中不太平,李副將你多調一些人來守着顧三哥,免得讓什麼人趁虛而入了。”
李副將低頭應諾。
“封陽,安全起見我們也搬到這邊來,多少有個照應。”
封陽聳肩:“我沒有問題。”
雲期正想問問李副將關於開倉放糧的意見,就見一個兵士急匆匆地奔過來:“薛小姐,副將大人,大事不好了!”
“怎麼了?”
“城中那些百姓,把官倉圍住了。”
雲期瞪大眼睛:“他們要搶?”
那兵士縮了一下脖子:“興許是。”
“興許是?”雲期也不管什麼開倉放糧了,今日的事情不解決,開倉還不如把糧食都倒了。
“封陽,走!”
兩人趕到官倉時那邊已經圍了黑壓壓的一羣人,正扒着守衛的身上想要鑽進去。
顧思明手底下的兵大都是北疆帶來的,受他與鎮北王府薰陶是絕對不會對百姓動手的,於是更加助長了他們的氣焰,使他們越發猖狂。
雲期最不想看到的情況發生了,城中已經徹底失去了秩序,不論是那些兵士還是雲期殺雞儆猴的餘威都沒有用了。
這些百姓已經失去理智了。
“封陽,不管去哪裏,給我找個鑼來,也不必非得是鑼,響亮的就行。”
在這裏的還不是城中所有的百姓,一部分亂民而已,她還有機會力挽狂瀾。
不管他們又聽說了什麼,想了什麼,如此激動的樣子顯然是處於被人煽動的情況,那麼首先,就要讓他們從這個樣子中冷靜下來。
封陽不知道去哪了,很快地給她拿回來一個鑼。
雲期拿起槌子在鑼上狠狠一敲,那響亮的“當”的一聲鎮住了所有人。不管是兵士還是亂民,都禁不住停下來看着雲期。
這就是雲期想要的效果。
她在一隊兵士的護送下走上前去,對着所有亂民一笑:“諸位是又有什麼好想法了?”
雲期生的清秀,笑起來也不難看,但是從這些亂民的神態上來看,這一笑恐怕不亞於一隻猛虎對着他們張開了血盆大口。
看樣子云期那天的殺雞儆猴餘威猶在,那他們又是爲何鋌而走險。
雲期環視一圈,點了一個哆哆嗦嗦的出來:“你說,你們來幹什麼的。”
那人看起來怕的要命,恨不得伏在地上回話:“我......我是想來帶點糧食路上喫。”
“路上?”
雲期長長的哦了一聲:“你們是想要等金源城一破就馬上逃走是嗎?”
那人的頭更低了。
有一個有些面熟的女人說:“我們想要活着有什麼錯!你們這些人哪知道我們的苦,如果不是沒有出路,誰會留在這裏!”
“那你們現在就有出路了?”
那女人眼神惡狠狠地:“總比在這金源城裏給你們陪葬要好。”
雲期慢慢地嘆了口氣:“我何曾想要你們陪葬,若是真要,又何必給你們挖地窖,真是......”她嘆息,“不識好人心啊。”
她不想再管這些可以說是白眼狼的亂民,囑咐守衛官倉的兵士:“這些人裏,想要走的給他們一斗米,想要多拿的打走他,想要硬搶的,格殺勿論!”
去去幾個亂民,鬧起來確實棘手,可如今他們的銳氣已經沒了,雲期也就不再慌張,正要吩咐封陽看着,就見一個兵士跑過來。
“薛小姐,薛小姐,黑羽軍在城外列陣,好像是要攻城了!”
雲期的臉一下子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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