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雲期就安安分分地站在謝長安身邊，充當一個安分守己的花瓶。
謝琛的夫人生的眉目尖銳，看着就不是什麼好相與的，聽謝長安說她孃家姓李，就是今日路過的那些“兩腳羊“所在的李家出身。
李氏坐在高背椅子上，面色紅潤有光，一點也看不出來那莫須有的風寒。
說起話來也是中氣十足的樣子：“一別數年，長安也到了娶妻議親的年紀了，可惜來得晚了些，若是早些就好了，還能與你妹妹一同相看一下我們這等人家的好姑娘，可惜了。你父親真是的，京城的女兒家哪裏配得上我們這等人家。”
說就說罷，她還睇了雲期一眼，十足的不屑。
雲期當然不是什麼忍氣吞聲的性子，當下就張了口想要反駁，然後被謝長安抓着手按下了。
“期期是國公府的女兒，我與她大姐姐自由相識，家裏人也都是認識的，雖說期期不是世家，但是情分比什麼都重要，不是嗎？”
謝長安這話事出有因，李氏如今雖是堂堂謝家三夫人，但是觀李家那塊地上民不聊生就知道李氏家底不厚。她能嫁進謝家纔是攀了高枝。據說二十年前的謝琛另有一位出身清河崔氏的貴女未婚妻，是親朋好友都祝賀的金玉良緣，奈何他對李氏一見鍾情，在祠堂長跪也要另娶，甚至不惜說出金銀萬千不敵我心中情分這樣的話來。
如今謝長安這麼說可不就是在點這件事。
至於這傳聞的真假未可知，但是聽說如今的這位崔氏就是當年那位大崔氏的侄女，看他們婆媳不是很和睦的樣子，不知道多少人在心裏給傳聞的可信度加碼。
李氏臉上的表情有些掛不住，但是在場的只有一個不明就裏的雲期不解，其他人大概都明白是怎麼一回事。說不準崔氏還在心裏笑話一回平日裏風光無限的婆母，今日也終於喫個悶氣，當可浮一大白。
李氏好不容易又端起笑來：“是呢，情分自然是最重要的，什麼門當戶對，哪裏比得過兩心相知。”
話是跟謝長安說的，目光卻一直死死地釘在崔氏身上。
雲期估摸着，這位謝二夫人恐怕是對自己的兒媳有什麼不滿，甚至是對這位兒媳的出身有什麼不滿。聽他們剛纔的意思這位李氏夫人出身不佳，全靠謝琛喜歡才做了謝家夫人。那麼她自己的兒子會不會也有一位身份地位但是情深幾許的紅顏，結果這位紅顏沒有李氏的本事，只能看着身份尊貴的崔氏成了謝家明媒正娶的夫人。
這也不是沒有可能。
但是雲期對謝家女眷的勾心鬥角沒有興趣，她跟着謝長安來陳郡是爲了讓謝長安欠她個人情，當然，如果能查出什麼謝長安不知道的東西就更好了。但她可以爲此做出的犧牲不包括困於後宅，她不是什麼精明強幹的人，跟在內宅廝混了一輩子的李氏相比與一個嬰兒也沒有差別，所以即使要幫謝長安，她也要從別的地方下手。
她這樣想當然，但是往往天不遂人願。
李氏並沒有讓她如願，謝家這一輩只有她兒子一個子嗣，也就是說下一輩的媳婦也只有崔氏一個。雖然家裏女兒多，但是有一說一是隔房，再者說女兒家怎麼好出面爲難嫂嫂，這樣一看就剩下雲期這麼個半掛不掛的能讓她使喚一二了。
於是隔三岔五地就讓人叫雲期去她跟前喝茶，然後兩人一邊喝茶一邊看着崔氏站着立規矩。有時還會有一個面色微黑的少女隨侍左右，但是相比於同樣隨侍的崔氏，這位少女顯然比她受李氏寵的多。雲期又聽少女時常提起一個被她喚作明月哥哥的男子，心中猜測這位少女多半就是李氏那根獨苗謝明月的那位紅顏了。
只是這謝明月也太不挑了，紅顏生得還沒有崔氏貌美，不寒磣嗎？
李氏摸了摸雲期的手，指着那少女說：“這是我孃家侄女，小字彩雲，你名字裏正好有一個雲字，想必會聊得來。”
彩雲追月，這是打一生出來就有了的算盤啊。
雲期笑着把手抽回來：“可別這麼說，我的雲字是從的家裏的行輩，家裏的兄弟姐妹都叫這個，彩雲姑娘從的是那個字？莫不是也是個雲字？”
李氏喉頭一梗。
雖然還名列世家大族，但是李家已經是窮途末路了，別說講究子女名諱，就連這彩雲兩字還是託了她的福，不然就只能跟着府裏嬤嬤隨口的稱呼，什麼四丫五丫的，跟個鄉野村姑一樣。而謝家雖然也稱不上如日中天，但是到底底子厚，還能跟國公府較量一二。
她雖一直有心讓獨子娶自己孃家侄女，爲着聽話和好管也想，天知道崔氏進門給了她多少派頭喫。但是想也知道是不可能的。崔傢什麼樣？李家又是什麼樣？當年費盡手段賺來的如意郎君，這幾年也開始後悔。
但是她豈能露怯。
“她家裏哪有這麼多規矩，不過是個名字罷了。”
雲期笑眯眯的：“我常聽謝二哥說謝家這等世家大族規矩多大，如今看來，也不盡然。”
崔氏微微擡起頭來，顯然是被世家大族不盡然的話刺到了。
李氏的臉色也不好看。
雲期微微一笑：“且不說李家姐姐這樣的名字，那日我跟謝二哥來時，謝家派了一個眼神不大好使的婆子去，在我們國公府，這等下人哪有見客的機會。雖說顯得國公府仁義，可是若是不小心衝撞了人，未免顯得謝家蠻橫無理。可是謝家卻渾不在意，顯見是如今的謝家也不怎麼在乎規矩了。”
李氏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了，謝家是最在乎自家的規矩了，也最在乎自家那重規矩的牌子。每年公中的銀錢一大半都是拿去充門面講排場了，年年會面是要先比拼一下排場規矩，若是被人這麼說了，今年她可就要矮他們一截了。
李氏這怎麼能肯。
本來她就因爲出身不好在親戚妯娌裏頭是獨一份的在乎面子，若是因爲一個老奴沒了面子，就算是她授意的也不行。
這樣想着，她強笑道：“怎麼會，我們謝家啊，一向最在乎這些了，那日想必是主子們都病的病，忙的忙，管不住他們了放心，我既然知道了，定當嚴懲。”
“那可有勞嬸嬸替我出氣了。”
一連讓李氏吃了兩個癟，雲期心情大好，彷彿連先前謝長安讓她忍氣吞聲受的氣都出了個夠。這個人都和顏悅色了許多。
好在幾人並沒有說太久，李氏就推脫自己要休息，讓李彩雲陪她，把雲期和崔氏都送出門了。
崔氏身邊跟着一個小丫鬟雨花，說要去廚房要些點心去，給了兩人一個單獨相處的時機。
“崔姐姐有事要說？”
崔氏“噗嗤”一聲笑了：“母親說的不錯，你果然與我們這兒的女兒很是不同。但是長安這樣看重你，想來也是應了她的兩心相知。”
雲期歪了歪頭：“姐姐想要說什麼？”
“我說，你跟長安真是好，可要長長久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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