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他的過往

第一世的的謝長安是名滿京城的謝家壁玉，是人人都稱讚一句少年英才，後生可畏的青年才俊。那是他走在大街上，遇見的人都要說一句不愧是謝家郎君。

但是這樣的好時候也就到他十六歲，金源守城戰。

那時的顧思明因爲代表這鎮北王府被趕鴨子上架，而謝長安作爲南方世家的新一代代表人物也成了甕中鱉。兩個處境相似的年輕人，加上原本就交情匪淺，於是一同在金源城守城至死。

“那時的金源城沒有薛家雲期，也就沒有援兵，我們在金源城等到彈盡糧絕，看着城中百姓易子而食。你看兩腳羊多麼可怖，可在當時的金源城也不過稀鬆平常。初時我們還想着制止，後來人人都這樣做時，你只能約束自己。”

所以第一世的的謝長安亡於金源城。

第二世很快就開始了，那時的謝長安還非常天真，堅定地認爲自己的死是因爲金源城既無糧草儲備，也無援兵來救，所以他用許多年的時間經營人脈，又在開戰之前大批運送糧草。

“那爲何還會失敗？”

謝長安看着她，笑了一下：“你守過金源城，你說金源城的虎狼之禍，除了城外黑羽軍，還有什麼？”

雲期想起那一日城頭的探子：“內奸。”

“對，運來的糧草被他們一把火燒了，我們甚至沒有堅持到第一世的那一日。”

後來又過了很多次，他終於決定放棄金源城，轉而尋找援兵，但是援兵從來無法及時趕到，即使是他親自前去求援，最快也只能看見還剩下最後一口氣的顧思明。

“次數多了就會意識到問題，時間久了就會發現不同。大概又過了很多次，我意識到其實援兵與糧草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顧思明與謝長安一定要死在金源。”

此時的謝長安意識到真正讓他殞命的是幕後的黑手，他無法從那人手中求生，就只能不入局。既然謝家壁玉已經出色到有人大動干戈來殺他，那不如從一開始就沒有謝家壁玉。

這計策果然成功，扮成紈絝子弟的謝長安果然沒有再接到金源守城的聖旨。他雖然愧對被自己拋下的顧思明，但是情況如此，他總要努力活下去。

只有活下去才能揪出幕後黑手，真正爲顧思明報仇。

“你說你有時不是能帶着援兵去救援，也就是說，有時你是能活下來的。”

“別急，聽我說。”

那幾世僥倖活下來的謝長安也沒有活太久，金源失守之後唯一倖存的守將謝長安被問罪處死，所以在最開始謝長安沒有意識到有人想要自己的命。

因爲一切都太過順理成章，所以他從不曾懷疑。

好不容易憑藉紈絝身份活下來的謝長安，在度過了一段短暫的日子之後發現，其實平靜的生活離他已經很遠了。

謝家多事之秋，諸事頻發，京城謝家雖然已經遠離家族，但是到底算得上是親眷，也就是那時，謝長安發現想要他命的人裏竟然包括了陳郡謝家的人。

他不止一次地在奔波於陳郡和京城兩地的路上受到刺殺，但是好在，他畢竟是曾經的謝家壁玉，遠不是面上的紈絝子弟那麼沒用。

而這時謝懷玉聯繫上了她的生身父母，開始經常往返於麗昌和京城。謝長安意識到不對勁，但是當時的他已經疲於奔命，無暇顧及，於是把身邊的封陽派出去保護謝懷玉。

好不容易謝家的事情告一段落，京城的謝長風又因爲處處爲鎮北王府說話開罪了許多權貴。謝長安想要幫忙，但是這時的他已經不再是謝家壁玉，沒人願意給他面子。他孤立無援時又聽說謝長風在朝堂上死諫，觸柱而亡。

正在爲謝長風料理喪事的途中，封陽帶着一身的傷回來——謝懷玉命喪麗昌。接連喪兒喪女，父親不久病故。

而他父親唯一的心願就是能與葬在謝家祖墳的母親合葬，於是謝長安扶靈回鄉。

一時風光無兩的京城謝家，頃刻之間便分崩離析了。

雲期唏噓不已。

想必程娘子夜襲的那場大夢，夢見的就是不知道謝長安自救與救人失敗的哪一次輪迴。

“那你呢，你是怎麼死的？”

“我跟你說過，我也不知道，我只能確定不論我是謝家壁玉還是紈絝子弟，從京城到謝家都有人憋着一股勁要致我於死地。”

“那你爲何要來謝家查？”

“京城遍地高官權貴，我兄長那個性子，加上我自己也不是什麼溫柔恭謹的人，不經意間犯了誰的忌諱並不奇怪。因此雖然目標衆多卻實在無從下手。謝家就不一樣了，誰不會下手一目瞭然。”

“所以你就把目標定在謝琛和李氏身上了？”

“不，自然不會那麼草率，定在他們兩個身上說起來還是與崔氏有關，崔氏那一次就是死在來殺我的死士手裏。她說是偷聽到了來救我性命。”

雲期對他的天真大爲驚歎：“所以你就信了。”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雲期冷笑三聲。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雲期敢打包票自己死的時候趙景殊絕對不痛快。她與趙景殊互相折磨十幾載，最後死的時候雖然無知無覺，但是對於趙景殊而言，恐怕還不如留下封遺書破口大罵他來得好。

大概是雲期話裏的嘲諷意味太明顯，謝長安有些不痛快。

“她那時都要斷氣了，總不至於還要騙我吧。”

雲期算是看明白了，謝二公子雖然輪迴這麼多次，但是對於智鬥是沒有半點經驗的。想來也是，他是謝家壁玉的時候，沒有人會在他眼前班門弄斧，他是紈絝子弟的時候，又都不屑於算計他。

以至於謝二公子現在完全不考慮臨終放手一搏這個可能性。

雖然不知道那一次輪迴的後續，但是顯見得現在的謝長安是十分信任崔氏。

雲期咬牙：“你再這麼下去我都要覺得你不適合摻和這些了，謝二公子，換做是你，馬上死了就會把自己的算盤都告訴自己的仇人嗎？”

“我們不是......”

“我知道你覺得你跟崔氏無冤無仇，她沒有理由算計你，可若是她真是那人，恐怕就是有什麼你不知道的仇怨在。”

謝長安垂眸：“我希望不要是這個樣子，如果真是的話，我也不會手軟。”

“這就是了嘛，我也不是要逼你對崔氏痛下殺手，只是我們若是與謝明媛合作，勢必要觸及幕後之人的利益——他藏身於謝家，假如謝家歸於你手，他必定要出手的。可是假如到時真的是崔氏出手，我希望你不要心慈手軟，壞了大計。”

謝長安勉強地笑了一下：“不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