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事相求?”雲期若有所思地看着薛雲霓,“雲霓姐姐是遇見什麼事情了,居然需要對我有所求。”
薛雲霓似乎還有些不情願,她抿了抿嘴脣,似乎是在想究竟要不要讓雲期知道。
但是猶豫片刻之後,她說:“陛下給我賜婚的是陸家,陸劫行。”
陸劫行?
雲期仔細地回憶了一下,前世今生加起來也不記得有這號人啊。
薛雲霓看着雲期,說:“不用想了,你不認得他。”
既然如此雲期也就不再回憶,她以手支頤:“陸劫行有什麼不對的嗎?”
“他不是京城人士,是陛下在潛邸時候的心腹家的。而據我所知,這位陸公子是有名的體弱多病,這名字據說還是請一個老神仙取的,說是能夠延壽。但是就算這樣,也活不過十七歲。
而今年,他十六了。”
“他只剩一年好活了?”雲期驚詫地看向薛雲霓,“那可真不是什麼好人選,不能換嗎?”
薛雲霓苦笑着搖頭:“不管是出於什麼原因,陸劫行都不是好人選,只是陛下選這個人選就不是爲了我們好過的,父親費盡心思也只能暫緩幾日。
陛下雖說若是不滿意人選可以換,但是偌大一個京城,但凡是聽說這件事的無不退避三舍,已經沒有我能選擇的了。”
陛下看似給了薛雲霓選擇的餘地,但是潛邸心腹加上陛下賜婚,她其實早就沒有退路了。
雲期記不清前世的薛雲霓是否拒的就是路劫行的婚,但是憑藉眼下局勢,除非再橫空出世一個無人鎮守的關扼險要,否則薛雲霓拒婚對定國公府一定會造成不小的影響。
而這恰恰是薛雲霓不願意看見的。
不知道陛下是真心還是無意,總之薛雲霓已經被架上了火坑。
雲期對着薛雲霓笑了一下:“所以呢,你把這些告訴我,是希望我能做什麼呢?我又應該做什麼呢?”
薛雲霓對着雲期露出一個不太好看的笑容:“你沒有什麼應該做的,你既不是我的妹妹,也不是定國公府的小姐,我來這裏,是我薛雲霓自己求你,能不能幫幫我?”
若雲期還是薛雲霓的妹妹,若雲期沒有坦誠自己的身份,薛雲霓還可以說讓她幫幫姐姐。
可惜沒有如果。
雲期現在已經是一個和定國公府沒有什麼干係的自由人,非要說的話就是她還住在這裏。
所以薛雲霓心裏也不敢肯定,雲期到底願不願意幫忙。
她只能賭一把。
哪知道心還高高地吊着,就聽見對面一聲輕笑:“姐姐是定國公府的大小姐,幾位哥哥,國公爺,哪個不比我厲害,比起來這裏求我,讓他們出手不更是便宜些?”
話是這麼說,但是薛雲霓聞言就是眼睛一亮:“父親和哥哥們努力過了,也不過幾日迴旋,你跟我們不是一個路數,我想你是不是會有別的辦法。”
雲期笑起來:“我知道了,如果姐姐真的誠心不想的話,我就幫你想想辦法。”
.......................
薛雲霓是笑着離開雲期的院子的。
幺娘看着人的影子都沒有了,這纔開口說:“小姐爲何要趟這渾水。陛下有意做的事情,您貿然插手,恐怕......”
雲期擺了擺手:“我會去告訴謝長安的。”
幺娘看了雲期一眼,就不再說話。
她雖然不是像是雲期以爲的那樣,只是謝長安的眼線。
但是小姐願意把事情跟公子說,對她來說也是好事。
起碼眼前薛雲霓的事情,明眼人都知道不該趟那個渾水,恐怕只能祈禱謝長安能勸住她了。
雲期沒有再理會幺娘,轉身拿起一支筆來:“你幫我去找一個人,把這封信給她。”
信上是雲期所有知道的,陛下後宮中的那些祕事。
前世的雲期初嫁時爲了把東宮掌控在手裏,做一個合格的太子妃,可以說是嘔心瀝血。
甚至不止是東宮,後宮之中所有娘娘甚至包括皇后娘娘的脾性,喜好,無一不知,無一不曉。
雲期敢說,這世界上不會再有別的人像自己一樣知道這麼多了。
原本她以爲這些知道的東西都是要爛在肚子裏的,畢竟她無意再進宮,而謝長安看起來對在宮中埋暗樁的興致也不大。
不過既然眼下付憫柔求到她跟前來了,雲期也不會吝嗇。
畢竟付憫柔在雲期的棋局裏,可是一枚重要的棋子,尤其是她腹中的那個孩子,雖然來的有些猝不及防,但是來得早總比來得晚要好。
而聯絡付憫柔這事又不能讓幺娘去,她畢竟是謝長安的人,而謝長安又不太贊成她跟顧思恆和付家扯上關係。
思來想去還是一事不煩二主,索性交給姚娘子好了。
畢竟付憫柔那邊也一直都是她來負責,相互之間也更熟悉些。
等把幺娘支開送信去了,雲期這纔再次坐上馬車,去謝家見謝長安了。
兩人已經算是定親了,過幾日還要下聘,按理說是不應該見面的,不過誰能管得了雲期呢?
何況她來謝家也不是來見謝長安的,而是來見謝懷玉的。
“淩河郡主,”看門的小廝抱歉地說,“小姐一刻鐘前剛出了門,您來的實在是有些不巧,不然,我給您叫二公子去?”
雲期似笑非笑地看着小廝:“不必了,叫什麼二公子,我就是來找懷玉的。”
這小廝不規矩,就算所有人都知道她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也不該這麼說話。
不過她並沒有過多關注,相比之下,還是謝懷玉的不在更令她矚目。
這不是謝懷玉第一次不在了。
之前被沈洺和鐵面衛劫持之後,方渠來謝家求援,那時候的謝懷玉也不在家中,
後來是在一個茶樓裏找到人的。
茶樓......
雲期戴好幕籬,轉身就上了街。
她還記得那個茶樓的位置,離謝家算不上遠,這麼徒步走過去也稱不上累,還不會打草驚蛇。
說打草驚蛇其實有些誇張,但是謝長安那邊是一定不會告訴謝懷玉關於她親生父母的事情的,既然如此雲期也希望自己不要走漏了行跡。
不管謝懷玉爲什麼每次都會死於自己親生父母的緣故,甚至就連謝長安無數次改變都無濟於事,總之一切都以不變應萬變。
否則事態變化之後,他們也無計可施了。
若是別人倒還無妨,但那可是謝懷玉啊。
正想着,雲期就到了那間茶樓裏。
她對着小二微微一笑:“我找謝家小姐。”
...................
謝懷玉正與謝敏對坐:“叔叔,我敬您是長輩,還叫您一聲叔叔,就衝您一直以來說的話,我都可以下次讓下人把您趕出去。”
她站起身:“您還是回到麗昌去吧。”
謝敏身後還站着謝峵,父子兩人生得並不相像,但是看向謝懷玉的時候卻是如出一轍的冷然。
“謝懷玉,你在京城過得太好,是不是忘了你究竟是什麼人了?”謝敏說,“你以爲,我來找你就真的是爲了把你認回去嗎?”
謝懷玉的目光落在謝敏身上,又看了看他身後的謝峵,半晌,她笑了起來:“您終於肯說實話了是嗎?”
她對着謝敏笑,說着“您”卻毫無敬意:“這麼久了,您日日來,我還在想,您就那麼缺我這麼不在膝下還對你們毫無敬愛之心的女兒嗎?”
她說:“您終於要表明來意了。”
謝敏看着謝懷玉,笑了起來:“如此沉得住氣,不愧是我的女兒。”
“那您可能是誤會了,就算您對我確實有生恩,但我今日如何與您,與您身後的我這位所謂兄長,甚至與您口中的生母都沒有什麼關係。
母親將我從流民中撿回來,大哥給我棲身之地,二哥教養我長大,所以我長成什麼樣,好也罷壞也罷,都與您沒什麼干係。”
謝懷玉站起來,她的規矩很好,也或許是跟着剛正的謝長風長大的關係,背總是挺得直直的,顯得十分的孤介。
眼下謝敏眼中看到的也是這幅樣子,少女生得並沒有當初那個冒名頂替的瘦弱,但是也遠遠稱不上多麼健壯。
可是她脊背挺直,下巴微揚,看起來十分高傲。
謝敏看着她:“混賬!沒有我!沒有我哪有你!”
謝懷玉寸步不讓,昂着頭看謝敏:“可是你們把我拋棄在流民之中,不是母親救我,早就沒有我了!”
謝敏看着她:“你以爲是她救了你,若不是我們苦心謀劃,你哪裏能去那麼好的人家。”
謝懷玉輕蔑地笑起來:“你們不過就是看我現在是京城謝家的小姐了,想借着我的身份罷了。”
謝敏看着謝懷玉,眼神陰鬱得要滴出毒液來。
謝懷玉上前一步:“難不成你還覺得我要感謝你不成?我一介孤女,即便大哥二哥對我好,我在京城過得是什麼日子,你們真的就一點都不知道嗎?”
也不過是現在謝長風兄弟倆如日中天,這纔沒有人來找謝懷玉的麻煩。
但是在謝長風還未嶄露頭角,謝長安還是人人皆知的紈絝的時候,謝懷玉過得好不好,誰不知道?
就連那個時候尚且是朋友的薛雲嬈想要見她,都要通過雲期傳話才能九曲十八彎地找一個見面的機會。
“那時候我過得很不好,你們那麼想念我,那麼愛我,怎麼那個時候不來找我?”
謝懷玉臉上帶着惡意的笑,看着面前男人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她心裏涌上難言的暢快:“我忍你們很久了,本來還以爲你們有什麼石破天驚的大祕密,讓二哥那麼擔憂。”
她輕蔑地看了一眼謝敏:“我看你們也不過如此。”
是的,在謝長安三番兩次提醒她關於這個所謂生身父親或許有危險之後,她還執意要與謝敏接觸,就是想要知道謝敏這個節骨眼出現在這裏,究竟有什麼目的。
這不是沒有緣由的,當初北疆失蹤,後來平叛路上,甚至再後來的鎮壓南疆,真正能幫到謝長安的,除了他手底下的人就只有雲期了。
她倒不是覺得雲期能夠幫到謝長安有什麼不平,但是偶爾,她也想能做些什麼。
謝敏原本是她以爲的一個能帶來什麼消息的人,沒想到不過是一個尋常的趨炎附勢之人。
“你以爲你是什麼人,我爲什麼要爲了你不顧與我十幾年情義的兄長,而選擇你這個只給了我血肉的父親?”
謝峵站在謝敏身後,看着謝敏的手握成拳,還在不住地發抖。
“住口!”謝峵斥責道,“你怎麼能這麼跟父親說話?”
“哎,”謝敏擡手,“不用說她,你看她這個樣子,也不像是會覺得自己錯了的樣子。”
謝懷玉看着他,冷笑。
謝敏看着謝懷玉,神情陰冷:“你以爲,我把你安插進謝家,就真的只是圖那點上不得檯面的東西?”
謝懷玉眉毛一動。
謝敏看着謝懷玉明顯是心動了的神色,心中志得意滿:“那些上不得檯面的東西,還不值得我如此籌謀,我所圖,自然非你所想。”
他這個女兒顯見得還是更像是他夫人一點,看似有耐心,實則心智不堅,只要方式對了,一句話就能動搖她。
說實話,確實不如當初那個冒牌貨多矣。
不過不如也有不如的好處。
他笑着看着謝懷玉:“我那個時候就是一個升斗小民,就算勉強稱得上是謝家的人,但是算計京城謝家,哪是我能做得出來的事情。”
謝懷玉忍不住問:“是誰?你背後的人是誰?”
謝敏詭譎地笑起來:“小心隔牆有耳,你上前來,我把所有的都告訴你。你是我的女兒,我總是爲了你好的。”
謝懷玉忍不住上前,但還不等真正靠近謝敏,就聽見這間茶室的門被人推開了。
來人穿着一身妃色衣裳,頭上帶着幕籬,雖然看不清面容,但是她的聲音清凌凌的,謝懷玉絕對不會聽錯:“什麼小祕密,這麼見不得人,不如說出來讓我也聽一聽。”
雲期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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