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清和，不要再讓我等下去了

“沈清和……你什麼時候能醒過來呢？”

方海宴坐在病房的沙發上，正對着病牀，緊盯着牀上臉色蒼白雙目緊閉的病人，眼睛一眨不眨。

“在確定你是季清和之前，我還是先叫你沈清和吧。”

前一天是七夕節，方海宴在他的病房裏坐了一天。

除了喫飯，看書，什麼也沒幹。

就緊緊盯着沈清和的臉，生怕這人睜開眼之後跑了。

可是一天一夜，病牀上的人也沒有絲毫變化。

除了護工過來照顧擦洗，其餘時間就像個死人，連手指都不曾動過。

前段時間醫生還說他的狀態有所好轉，可能很快就會醒了。

但過了這麼久，卻連一點點的動靜都不肯施捨給滿懷期待的人。

方海宴失落地閉上了乾澀的眼，有些疲憊地往沙發上靠去。

也是……

除了心跳還沒消失，植物人和死人本來也就沒什麼差別。

他都已經等了八年了，本來以爲早就習慣了等待的感覺。

可是到了七夕節這天，他該是感性戰勝了理性，奢求奇蹟發生，他的愛人能醒來。

來到這個世界之前，所有的七夕節，都是季清和陪着他一起過的。

燈光，煙火，玫瑰花……

其他情侶有的儀式感，他們這一對同性愛人之間也從來沒有缺少過。

他們有盛大的婚禮。

去國外領了結婚證。

公開他們的婚訊，在所有親友之間坦誠地介紹對方。

給足了對方安全感。

甚至季長楓長大成人之後，季清和很果斷地卸下公司的事務，帶着方海宴到處旅居。

“你說每年都要帶我去一個浪漫的城市旅居，爲此我們還制定了計劃。我們計劃旅居的15個國內城市……已經全部被我們的腳步丈量。”

方海宴盯着天花板，柔和的燈光令他有些失神。

他自顧自地說着話，嘴脣一張一合，喃喃自語，也不管病房裏唯一存在的那個病人根本聽不見他說的話。

兒女雙全，夫夫恩愛，方海宴以爲他的幸福可以永遠延續下去……

夏夜燥熱，病房裏開着空調，溫度適中。

可是方海宴卻覺得他被一股冷氣從頭到腳嚴密地包裹住了。

孤寒冷峭，令人心生涼意。

“如果不是出了意外，我們那一年，本來該結束國內的旅行，去意國的。”

“我搜索過這個世界的意國，和我們那裏意國的歷史文化背景幾乎一模一樣。”

“如果你醒了，我們就一起去旅行好不好？”

他緩緩擡起頭，手指劃撥着手機上收藏的景點圖片，第無數次瀏覽他制定的旅行攻略。

看着看着，清亮的眸子突然有些酸澀。

睫毛一眨，一滴淚珠就盈滿了眼眶。

聲音也忽地沙啞了:

“你欠了我整整八年了……”

“清和，如果你知道我這麼難過，你也會心疼的對吧？”

漂亮的眼尾被情緒染上緋紅，方海宴無助的彎下腰，把自己蜷縮在沙發上，想用體溫驅趕心裏的那股寒意。

可這絲毫沒有用。

冷意從心臟蔓延至全身，就連指尖都細細地顫抖着。

他把頭埋進胳膊裏，終於難受地嗚咽了出來。

幽靜的病房裏除了微不可查的呼吸聲，就只有剋制而悲痛的嗚咽。

病房門隔音效果極強。

這份難過一絲一毫也沒有泄出去，完全由傷心人自己消化吸收，直到再次接受殘忍的事實而被迫平靜下來。

不止過了多久，手機的微微震動把沉浸在自我情緒中的方海宴驚醒了。

他眼皮微腫，剋制地把臉上的哭痕擦乾，苦笑着望向病牀的方向:

“抱歉啊。”

“我不能確定你是不是我的清和，卻任性地在這裏發泄情緒。”

“實在是……我一個人孤獨太久了。”

“阿喜找到了能夠共度一生的愛人，長楓在這裏開始了新的事業，除了陽陽還下落不明，能讓我牽掛的只有你了……”

“如果你是我的清和，就快快醒來吧。”

“不要……再讓我等下去了。”

然後他黯然收回視線，擡手揉了一把哭得僵硬的嘴角，把眸中的失落傷感斂去，拿起手機查看剛纔的消息。

是周焱，欒老的徒弟。

【方先生，今天有空嗎？可以請你喫頓飯，請教您一些斫琴的技巧嗎？】

方海宴微微嘆了口氣，目光有些無奈。

自從他和欒老成爲忘年之交，就經常去欒老家裏談論琴譜。

欒老的徒弟周焱在第一次見到他之後，就一直有意無意地拉近話題與他搭訕。

今日的邀約，他又何嘗不知道請教是假，喫飯是真。

周焱人很好，長相性格都很好，可是他已經有了清和。

即使不確定清和是不是也來到了這裏，不知道清和什麼時候能醒，他的心裏也不會再允許其他人走進了。

所以這個周焱，註定要在他這裏碰壁。

方海宴指尖輕點，拒絕了周焱。

然後站起身，活動了一下坐到麻木的膝蓋和小腿。

他已經放縱自己一天一夜了。

現在外面陽光正好，他該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如果清和知道他陷在傷感中自怨自艾，也會不開心的……

方海宴調整好情緒，微微勾了勾脣角。

除了眼皮還有些腫，漂亮的五官已經恢復了來時的清冷俊秀。

他回眸最後再看病牀上沈清和一眼，就準備離開了。

可是，那蒼白的臉頰上有一滴水珠微微反光，令他瞳孔微縮，腳底生根。

“清和！”

“醫生！沈清和流眼淚了！”

方海宴慌亂地打開病房門喊來了醫生，然後踉蹌地撲到了沈清和的牀邊，握住他的手語無倫次地哭訴:

“沈清和，你就是我的季清和對不對？”

“你在心疼我嗎？”

“你也不想我這麼難過的對嗎？”

“那你就快醒過來吧！你醒來的話，我就再也不會哭了……”

病房裏，醫生用上了各種儀器檢查這個躺了八年的植物人。

“快通知他的家人，病人沈清和已經開始恢復意識了！他現在能夠感知到周圍的環境了！”

方海宴早已泣不成聲，淚流滿面……

夜幕降臨，思慕園裏燈火通明，可偌大的莊園還是不見保鏢和傭人的身影。

只有它的男主人和女主人，在放縱廝混。

慕如晦說要給她擦藥，然後擦着擦着，擦藥就變成了擦槍走火。

又是一場甜蜜互動之後，慕如晦擁着季相思，蓋着薄被，享受着脈脈溫情。

“老公……”

“既然你知道我不是原來的那個季相思，那我小爸和二哥你也……”

季相思伸出手指，一下一下地戳着他的肩膀。

在他臂彎間擡起腦袋看他。

星眸水光瀲灩，臉頰白裏透粉。

被滋潤疼愛的後果，就是她本就明豔的漂亮臉蛋，更多了幾分嫵媚韻味。

慕如晦只是被她輕輕掃一眼，就又……

但是他不能。

阿喜很累了，他不能做的太過分……

要是到阿喜，讓她對這種事心生畏懼的話，那就不妙了。

本着可持續發展的原則，慕如晦忍住了心裏的狼性，抓住她的手指湊到脣邊輕吻，溫柔回答她的問題:

“我知道，你二哥剛來的時候，我就知道他不是季知琛。”

“如果是季知琛，就算他失憶了，你也不會那樣對他的。”

季相思撅了撅嘴，嬌哼一聲，從他手裏抽出自己的手指:

“哼！╭(╯^╰)╮你早就知道，居然還一直裝模作樣假裝不知情，害得我和二哥在你面前瞞得好苦！”

“你明天不能碰我了！”

慕如晦眨了眨眼，一時不知道該不該繼續坦白從寬，告訴她就連她小爸的身份自己也早就發現了。

要是她知道的話，會不會連後天那份也一併扣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