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萬一能活

兩天後，孟憂的人頭被成功追回。

因爲沒有做好防腐措施，離的老遠都能聞到臭味，不過這點味道跟當初屍橫遍野的城陽郡比起來還差得遠，並不能對秦河山造成什麼影響。

屬下將人頭端在托盤裏，秦河山就這麼靜靜的看着這張熟悉的面孔。

從自己穿越過來，孟憂就一直在長安城沒離開了，如今過去這麼久，倆人雖然說不上有什麼感情，但到底也算是熟人了，而且是一個身份很重要的熟人。

結果就這麼死了。

雖然迄今爲止見過不少死人，但陌生人死去跟熟人死去完全是兩種概念，比如城陽郡死去的災民，再多都不過是一個需要統計的數字罷了。

而熟悉的人死去卻能讓人實實在在的體會到生命的脆弱。

秦河山沉默了半晌，問道，“孟將軍的屍體安葬好了？”

屬下道，“回王爺，已經按照您的吩咐，在下葬之前將屍體做了防腐處理，如今就葬在長安城外。”

“把這個頭也去做一下防腐，然後…………”秦河山話說一半，突然沉默。

屬下一臉疑惑，又不敢開口問，就這麼站在原地乾等着。

過了好一會兒，一道人影突然從外面走進來，大聲嚷道，“王爺，您到底什麼時候給我安排差事啊？我宋常可不是喫白飯的閒人。”

沉默的秦河山好像被叫醒似的，看向宋常。

宋常察覺到這裏的氣氛有些不對勁，便問道，“怎麼了？”

秦河山搖了搖頭，道，“沒什麼，把人頭拿下去，做好防腐跟屍體葬在一起吧。”

屬下也不敢多問，連忙稱是告退。

宋常微微皺眉，問道，“就只是安葬這麼簡單？”

秦河山略有深意的看着宋常反問道，“那你覺得我應該如何處理孟憂的屍身？”

“當然是保存好，派人風風光光的送到南越，然後叫人聲淚俱下的向南越皇帝請罪，就說我們沒保護好孟將軍，使得孟將軍遭奸人所害，我們願意做任何賠償。”宋常說道。

秦河山聽後，略微點了點頭，道，“你說的對，我原本是這麼想的，甚至連賠償的條件都想好了，就是把公主送過去。”

宋常大爲不解，“那王爺您爲何又改變主意了？”

“公主倒還好，我可以用拖字訣，拖到兩國開戰，反正人我會保護好。”秦河山沉聲道，“可是被我派去送屍體的那些人，也是去送死的。”

宋常聽完，更加覺得荒唐，“隨便找幾個死士去就好了，御林軍在您手底下都死過不知道多少了，您自己也殺過人吧？怎麼到這種時候反而開始優柔寡斷了呢？”

秦河山搖了搖頭，道，“戰場上一定會死人，但同時每個人又都有生的希望，一切全憑他們自己拼搏。我殺的是我的敵人，所以我不會手軟。但是現在我要做的事，是叫我自己的人去做一件一定會死的事情。”

說完，他眼睛盯着宋常，認真道，“如果現在我命令你帶領一支隊伍去，你會願意去嗎？或者我給你兩個選擇，要麼參軍上戰場，要麼現在帶着隊伍去把孟憂的屍體送回南越。”

“如果能選的話，傻子都會選上戰場。您說得對，上戰場我拼了命還有可能活，活下來還有可能立功…………”宋常稍微一頓，繼續道，“但是有些事情總有人要去做，既然是一定會死的任務，那您就選幾個不怕死的。正好，我這個人就不怕死，如果您不嫌棄，那就讓我來帶領這支隊伍吧。”

“你終於意識到自己不怕死了？”秦河山忍不住問道。

宋常一聲輕哼，自豪道，“我宋常這輩子就沒怕過死，我怕的只是毫無作用的白死。”

“可是我不想讓你死，我救你可不是爲了叫你去送死的，你還有別的用處。”秦河山說道。

“我能有什麼用處？我自己幾斤幾兩我自己知道。肚子裏就那麼點墨水，不然也不至於這麼些年都考不上個進士。以我的能力，可能這輩子都沒有爲國家做大事的機會了。如今這個機會就擺在眼前，我可不想放棄。”

宋常無比認真的說道，“就算死了，我以後也能名留青史，況且我覺得我不一定會死……王爺，這可是離間南越皇帝跟孟獲的唯一機會了。”

“既然你能看透這一層，那你也應該知道你是一定會死的。”秦河山說道，“就算南越皇帝爲了安撫孟獲，也一定會選擇殺你泄憤。”

“那就死了便是，勞煩王爺給我寫一本傳記，叫人能夠記住我就行。”宋常笑道，“到時我青史留名，黃泉之下見到祖宗也能風光一把。”

“你當真願意去？”秦河山再次問道。

宋常斬釘截鐵，“願往。”

“那好，這件事便全權交由你負責，我會盡可能的滿足你的一切要求。”語罷，秦河山深深作揖，“秦河山謝過先生慷慨赴死。”

宋常連忙還禮，“王爺不必如此。”

而後他將秦河山扶起來，有點不好意思道，“您剛纔說能滿足我的一切要求，其實我現在就有………”

秦河山：“你說。”

宋常道，“先賢不僅能入史冊，還有人作詩歌頌………早聽聞王爺文采斐然，希望王爺也能爲我題詩一首，這樣我以後我的名字就更加響亮了。”

“青史留名，真那麼重要麼？”秦河山問道。

“人生不過百年，誰也逃不過一死。短短百年跟滾滾歷史長河比起來根本微不足道，只有被別人記住，才能永遠活在人們心中。”宋常堅定的說道。

秦河山沒想到，那個平日裏剛烈無比的宋常竟然是這種想法。

他想了想，說道，“好，我會題詩一首，等你死後叫人刻在你的墓碑上。”

“多謝王爺！”宋常高興的說道。

他一身輕鬆，完全沒有即將赴死的樣子，只像是一個即將完成人生目標的人。

他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聽聽王爺爲自己寫的詩是什麼樣的。

秦河山卻搖了搖頭拒絕了，他說，“或許真像你說的，萬一能活下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