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 十三號甘蔗22

那年，我考上了我們縣裏最好的高中，我真的很高興。

我家條件不好，讀書是我唯一的出路。

拿到通知書的那天，我躺在被窩裏，望着瓦縫裏那一閃一閃的星星，我想，我一定要好好學習，等三年後，考上好大學，找個好工作。

只是，我想到了所有，卻沒想到…

我以前從來沒來過三高，從鎮上坐車得三塊五的車費，我拿不出來。

當然，我也根本沒機會去縣城。

當我第一次站在三高的大門外時，整個人都被它的宏偉氣派折服了。

三高建在一個坡上。

一條寬闊的馬路直通向學校，路兩邊是各種商鋪。

進去大門就是一條長長的石梯，通往教學樓，側邊是一條通往實驗樓的馬路。

樹很多。

長得格外高大茂盛。

即使是炎炎夏日，也透着幾分森然。

我那時沒有多想，只是感覺心裏有些不舒服，下意識的想要避讓開。

我的宿舍是男生寢室302.

是的，沒有那些特殊的數字。

我一度很慶幸。

室友們跟我年紀差不多大，都是第一次離家過集體生活，等過完最開始的新鮮感後，生活中一些小矛盾就開始顯露出來了。

不是這個忘了值日拖地就是那個起牀忘了疊被子導致寢室扣分，要麼就是晚上說話吵到別人休息了，或者，誰誰誰用了誰的洗衣粉…

都是些小事。

很小的事。

我就不懂他們怎麼因爲這點完全不值得一提的事鬧得寢室氣氛那麼差。

誰都陰陽怪氣的。

有時候甚至一天都沒人說一句話。

講真，我一想到回寢室就煩，比上墳的心還要沉重，我甚至想找老師換個宿舍。

我那時候要是找老師換了，估計也不會有後面發生的事了。

我們學校晚上是要查寢的。

那天，下了晚自習我就回宿舍了。

我感冒了。

腦子昏昏沉沉的。

我是想着早點洗漱完，喫點感冒藥就休息了。

結果他們不知怎麼又吵起來了。

好像是一個人踢了另一個人的椅子，我也不清楚，反正鬧得挺兇的。

我實在…我真的很煩。

我頭很痛。

這時我就聽到了敲門聲。

宿舍門從外面推開，一個看起來有些面熟的學長站在外面，他好奇的伸頭看向裏面。

我問他有什麼事。

他收回視線，說跟他一起查寢的同學今天有事不能來，問我有沒有時間幫一幫他。

還說有學分的。

我看着鬧哄哄的寢室真的片刻都不想待，沒有一丁點猶豫就答應了。

穿鞋出門。

我關上門，總算鬆了口氣。

十點四十，寢室熄燈。

而我們的任務就是挨個層的巡查，聽到哪間寢室有吵鬧聲就會去敲門提醒。

樓道很黑。

綠色的安全警示牌發出綠油油的光。

學長拿着手電筒，那不大的光圈打在我們身前，再無法照亮前面的黑暗。

走廊很長。

前方被黑暗吞噬，卻又不是完全的黑，總感覺那陰暗處藏着什麼。

安靜的空間裏只有我們輕微的腳步聲。

學長沒說話。

我也沒有。

也許是因爲第一次做這樣的事，我竟沒感覺到害怕，內心還十分激動。

查完寢。

我就回寢室了。

室友們都已經睡着。

我輕輕的摸上自己的牀鋪，也蓋上被子睡了。

<divclass="contentadv">這一整週，我都在期待學長能再找我。

一直到星期五晚上。

那晚，同學們都回家了，只有我一個人在宿舍，我躺在牀上，翻着書。

到快熄燈的時候，門被敲響了。

我心裏一跳。

等反應過來，人跳下了牀。

我邊問邊打開門，門外學長笑眯眯的，“小明，查寢去。”

我當然同意了。

週末留在學校的人很少，以往走在走廊還能聽到宿舍裏傳出的說話聲，今晚只能聽到我們的腳步聲。

聲音格外的響。

我突然升起一股煩躁，不安。

整棟男生宿舍查完，學長喊住準備回去睡覺的我，說今晚還沒做完。

我一臉懵。

他卻拉着我走到三高大門口。

門口，已經有人在等着呢，我沒見過，但猜測應該是學校的老師，他們站在大門的兩邊。

學長跟我站在他們身後，像是，像是在迎接什麼。

很快，我就知道是在做什麼了。

大門拉開兩米寬的通行，從外面慢慢走進一羣學生，他們穿着藍白條的校服，臉白白的，由老師引着，一個個的經過我們的面前。

學長趕緊低下頭。

還拉了下我的衣袖，我也趕緊學着把頭低下。

但我能感受到每個從我面前走過的人都在看我。

我控制不住的擡頭。

就對上一張慘白詭笑的臉。

他看着像是男的，又像是女的。

也可能是我當是心很亂，很慌，根本沒有注意到他到底是什麼樣子。

只記得他眼珠子灰白。

臉上青筋凸起，變得猙獰，裂開的嘴巴像是一張黑洞。

鼻息間有一股濃郁的臭味襲來。

“快低頭！”

手臂被猛的拉了一下。

我下意識照做。

垂下的眼睛清楚的看到幾秒後停在我面前的腳離開了。

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我腦子像是被塞進去了一坨漿糊。

鼻子聞到臭味越發濃郁，那氣味很熟，我想了半天才想起，是豬肉放久發臭腐爛的氣味。

可我面前並沒有什麼腐爛的肉，只有一羣在午夜排隊進校的學生。

他們慢慢走過我身邊，臉色蒼白，行動緩慢，一步一步的，慢慢的爬上通往實驗樓的坡，消失在夜色裏。

我的心裏止不住的好奇。

那時我並沒有聯想到別的，只覺得奇怪，好奇心支使着我又忍不住擡起頭。

天上沒有月亮。

在昏黃的路燈光線下，他們一個個踏進校門。

穿着西裝裙的老師在前面引路，兩邊站着的老師面無表情，在絕對的沉默安靜中，這一切有序的進行。

是的。

有序。

而我是唯一一個無序的。

兩個臉白白的學生粗魯的朝我衝過來，他們身上散發出的腐臭味薰得我皺起眉頭。

周圍的臭味越發濃郁。

我快透不過氣來。

學長狠狠的踩了我一腳。

我趕緊把頭低下。

他們，離開。

之後我是怎麼回宿舍的我已經記不清了。

我腦子一片混沌。

那些‘校服’，那些臭味…

只想我做了一場噩夢。

但，真的是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