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嶠的到來遠在葉斐的預料之外。
畢竟當初因爲打賭失敗,她答應了不動用任何南洄的人脈資源,回到江城待半年的時間。
半年時間轉瞬即逝,她在這兒生活的倒是挺精彩的。
不知不覺就忘記時間已經到了這個問題。
從酒店出去的路上,葉斐就一直在溫嶠這個不速之客的事情。
荊楚跟在她身後,抓耳撓腮,看得出來溫嶠的到來,讓這小子也是十分煩躁。
“老大,接下來怎麼辦?”他耷拉着腦袋問了句。
現在的情況比較複雜,非常複雜。
溫老大肯定是來帶老大回去的,可是老大結婚了啊,老大肯定不願意回去。
而且平時郅先生對他很好,對老大更好。
光看郅先生這性格,就不像是會眼睜睜看着人把老婆給帶走的性格。
這要是明天真的去接人,兩邊不得打起來啊。
到時候他要幫哪邊?
幫郅先生,溫老大一定會打斷他的腿,幫溫老大,可郅先生對他真的挺好的。
葉斐看出他的糾結,拍了拍他的肩膀。
“想那麼多幹什麼,你什麼時候見過我好好聽話,帶你去喫飯。”
荊楚嘆了口氣跟上葉斐的腳步。
老大倒是什麼都不擔心,可打工人的心情可是不同啊。
整個南洄誰不知道老大就算是桀驁不馴,但是在溫老大面前也是會賣他幾分面子的。
這兩人的相處模式和兄妹一樣,葉斐敬重溫嶠,也還因爲她當初就是溫嶠救下來之後帶回的南洄。
喫飯的地方選在了江邊購物廣場,上了九層的美食匯,任何一家餐廳都能夠透過玻璃看得到江上的美景。
這地方也算是中高檔商場,平時就算是週末也不會有很多人。
兩人進了家安靜的日料店,等着上菜的時候,兩人看着江上的輪船發呆。
葉斐翻出糖盒剝了顆糖丟進嘴裏,剛嚼了兩下,手機就響了。
那邊的人語調溫柔。
“在做什麼?”
“等着上菜。”
郅淮看了眼時間,也知道這會兒已經是喫晚飯的點了。
“我今天不能陪你喫晚飯了,你玩夠之後過去接你。”
這些天郅一科技因爲郅翰柯的緣故出了不少亂子,他這個空降兵也是挺忙的。
“好。”
兩人沒有過多言語就掛斷了電話。
荊楚將葉斐的動作收入眼底,提醒了一句。
“要不要告訴郅先生?”
葉斐將手機丟到桌面上,抱着手臂陷入沉思。
如果說不告訴郅淮,會出問題,告訴了郅淮,也還是會出問題。
她不排斥讓郅淮認識她身邊的人,但需要一個合適的時機。
而且這麼多年她也瞭解溫嶠,這人看上去如沐春風溫溫柔柔,可要真的固執起來,也是個認死理的。
她現在腦子裏已經開始腦補出來兩人見面的場景。
好像看到了無數的小人在瘋狂的扯頭皮打架。
荊楚嚥了咽口水。
的確算不上是會和諧的畫面。
“葉斐。”
一道驚喜的男聲從那邊傳過來。
荊楚回眸看去,見到了帶着女伴從餐廳門口進來的兩人。
“怎麼哪兒都有他。”
這人還真是有種陰魂不散的感覺。
“怎麼沒見阿淮?”郅源話語間盡顯熟絡。
“他還在公司忙。”葉斐回了句。
他身邊的江盈對着葉斐微微頷首,如今婚事已經定下了,這兩人結婚也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介意一起嗎?”郅源問了句。
荊楚想也沒想的開口,“介意!”
這話說出來就連郅源身邊的江盈都不由皺眉,這少年未免也太過分了。
聽說是葉斐的助理,可是一個助理什麼時候有資格能提要求了。
“他不願意,就不一起了。”
葉斐順着荊楚的話回了句。
郅源也沒多說,既然人家不願意,就不用強求。
“你們隨意,記我的賬上。”
郅源說完帶着江盈進了包廂。
對於他的婚事,荊楚倒是不怎麼關心,這人娶誰對他都沒有影響。
可從見到這人的第一眼開始,荊楚總覺得雖然這人面上微風和熙,一副翩翩貴公子的樣子。
可這人說不定比其他任何人都要陰損。
飯菜上來,葉斐的胃口倒是挺不錯的,荊楚卻是興致缺缺。
兩人正好坐在窗邊,從九層的高度看下去,能夠看得到下面廣場上走動的人羣。
人來人往,是獨屬於這裏的熱鬧氛圍。
葉斐吃了整整一盤壽司,還在喝湯的時候看到了下面噴泉邊上出現的人。
這裏俗稱文化廣場,會允許一些年輕人過來寫生或者捏泥塑之類的。
這兒偶爾也還有拉小提琴的,吹口琴的。
講究的就是一個雅字。
慢慢的也成爲了城市名片,這裏是聚集了最多年輕人的廣場。
所以附近的商鋪也都是年輕人喜好逛的類型。
從葉斐的角度,能夠看得到拉着小推車走到噴泉邊上開始慢慢擺染色石膏娃娃的女孩子。
廣場上的燈光亮起,四周走過的人越來越多,年輕人也慢慢的圍攏過去。
她將石膏像擺好之後,自己放了畫板,坐在小凳子上開始畫素描像。
從這個高度看不清楚她的相貌,但是從儀態,葉斐能夠認得出來是誰。
“老大,你看什麼呢?”荊楚嚼着生魚片順着往下看。
下面滿滿當當的都是人,也沒什麼特別的。
很快順着葉斐的視線看到了坐在噴泉邊上的人。
“那好眼熟啊,好像是阿梨啊。”
天已經漸漸黑了,出來散步的人也都逐漸多了起來。
“喫飽了就下去看看。”
葉斐已經拿着手機起身了,荊楚跟在後面抓了兩個壽司下去。
坐在電梯裏他才反應過來。
“老大,我們沒結賬。”
就這麼衝下來是不是喫白食的。
“郅源不是說他請客,不喫白不喫。”葉斐不以爲然的說了句。
荊楚騰出手指比了個贊。
從商廈出去,葉斐距離中央噴泉還有一段距離。
自從上次楚浠也一起見了阿梨之後,不知道爲什麼,她總覺得楚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着她。
她這段時間無緣無故的總是會做噩夢,夢裏出現的一些畫面零零散散的。
上次那頓飯,哪怕楚浠表演的再如何自然。
她們是這麼多年的朋友,沒有人比她更瞭解楚浠。
楚浠看着阿梨的時候,眼睛裏是有東西的。
她以爲自己表現得很自然,可哪怕她演的好,阿梨在看向她的時候,她眼底也有說不清的情愫。
阿梨走的時候依舊沒有留下聯絡方式,她想找人也找不到。
坐在噴泉邊上的人垂眸,帽檐遮擋了半邊臉,手裏的鉛筆在紙上勾勒出對面的江景。
入夜之後江邊都亮起來的燈光照亮兩邊的高樓大廈,這裏的夜景也是一絕。
否則也不會吸引這麼多的人過來打卡。
阿梨將地面上的東西擺整齊之後擡眸,人潮涌動之間,廣場的入口那邊進來幾個人。
和普通的行人遊客不同,他們沒有欣賞江景也沒有拍照的動作。
反倒是伸長了脖子四處夠,像是在找什麼人一樣。
她見狀低頭,將帽檐拉低,領口拉高擋住了半邊臉。
這個廣場的面積很大,每天來往的人流量也很大,尤其是入夜之後。
她手裏的畫筆繼續,可那邊的人已經開始逐一對比每一張人臉。
葉斐和荊楚快靠近噴泉的時候,就看到阿梨已經拉高領口低着頭往更熱鬧的步行街去了。
她步子走的很快,低着頭像是在躲什麼人。
“在那邊!”
正在尋找的人擡眸就看到了已經進入步行街的背影,通過耳機號召所有人追了上去。
荊楚和葉斐站在遠處,將剛剛的追逐看在眼裏。
“那些是什麼人?”
在江城的鬧市區都能這麼追過去。
葉斐對着荊楚比了個眼色,他立刻明白,隨即往阿梨消失的方向去。
如果只是普通人,不會像阿梨這樣,缺錢,有人追蹤。
……
這裏是江城最熱鬧的地方,而且到這兒來的都是年輕人。
宋玥提出在這地方見商弦的時候,他自己都有懵。
宋玥也不是不知道他們兩要是一起出現在這個廣場上,引起多大的騷動不說。
恐怕第二天的頭條新聞就是他們倆的緋聞。
但宋玥再三請求,這麼多年的朋友,他也瞭解宋玥的性格。
如果不是必要的事情,她是不會提出這樣的要求的。
商弦戴上帽子和口罩,在人羣中行走的步子儘量快一些,也儘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可就他這個子和穿着,走在人羣裏就算蒙了面也還是容易引起關注。
商弦往噴泉邊上過去,可沒見到宋玥。
反倒是看見了一臉乖巧坐在噴泉邊上的葉斐,她面前是擺放整齊的石膏娃娃。
她身邊這會兒已經圍了幾個女孩子跟她要合影拍照簽名。
女孩子們拍完合影之後順便買了兩個石膏娃娃。
捧着裝錢的盒子,葉斐正在考慮要不要給她收攤了。
這些東西總不能就這麼放在這裏。
商弦兩步走到她面前,低頭看着她。
“你最近手頭很緊?”
這話問出來他自己都覺得可笑。
葉斐聽聲擡眸,只看到裹得嚴嚴實實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
但是聽聲音她還是聽出來了,眼前這人是誰。
“你怎麼過來了?”
按理來說他應該很忙碌纔對。
商弦在她身邊落座,語氣輕鬆,“有人約我過來這兒見面,可來這兒之後發現她不在,反倒是看見了你。”
葉斐抖了抖裝着錢的盒子解釋,“這是我一個朋友的小攤,她平時就會在這裏畫畫。”
商弦看着滿地的石膏娃娃,很難想象葉斐會坐在街邊吆喝賣東西。
“你要不要買一個。”葉斐還順便推薦了一下。
商弦笑聲溫柔,選了距離自己最近位置的一個石膏娃娃。
“就這個吧。”
“三十塊。”葉斐隨即將盒子遞了過來。
商弦看了一眼,從錢包裏拿了張鈔票放了進去。
還別說,阿梨這裝備還是挺齊全的,旁邊放了個小桌子和板凳,上面擺放了描色的顏料。
“你還能有擺小攤的朋友,可真是交友廣泛。”商弦已經拿着顏料刷開始上色。
“人這一輩子,走的地方多了,當然認識的人也就多了。”葉斐看着他手裏的石膏娃娃回了句。
商弦手裏的是一個卡通人物形象的石膏娃娃,他這會兒已經開始給娃娃上了粉紅色的外皮顏色。
那一看就是女孩子會喜歡的東西。
葉斐來了興趣,“你這不是給自己的吧。”
商弦的喜好裏,貌似沒這麼粉嫩的。
“有個人喜歡粉紅兔,每次看到我都會買下來。”商弦毫不避諱的說。
看到他眉眼微彎,戴着口罩葉斐都能感覺到他在笑。
“你說的那個人,是送你腕錶的那個人。”
商弦看了她一眼,繼續手上的動作沒有回答。
葉斐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身子往商弦那邊靠近一些。
“你第一次在江城見到我,你問我還記不記得你的時候,我其實也不太確定。”
葉斐這個時候纔想起來,商弦好像問過她不少問題。
商弦的潛意識裏,他是斷定了葉斐肯定是認識他要找的人的。
“你也說了,你這人廣施善舉,幫過的人沒有幾百個也有幾十個了,讓我不必放在心上。”
這是當初葉斐對商弦說的話。
她抱着錢盒子蹲在商弦身邊,也是現在纔想起來。
“送你表的那個人,是不是和我認識?”
商弦的動作停了下來,側目看着葉斐。
還沒等他繼續說什麼,那邊荊楚就跑了回來。
“老大,那幫人沒找到阿梨!”
阿梨跑的太快了,又是在人最多的步行街。
他跟過去的時候只看到那羣人在原地打轉,從他們的對話能夠看出來,人是徹底跟丟了。
“什麼阿梨?”商弦猛的擡頭,看着荊楚問道。
這才注意到還坐着一個人的荊楚低頭勾過去看了眼。
“商弦?”
這人怎麼跑到這兒坐下了。
商弦起身,抓着他的肩膀急問。
“你剛剛說的阿梨是誰?”
荊楚被他這動作給弄得有點懵,還是葉斐伸手將他救了下來。
“他說的阿梨,是這個小攤的攤主。”
商弦看着滿地的石膏娃娃,他這會兒才發現。
所有石膏娃娃的形態,都是兔子,或立或臥的兔子。
他嘟囔着說出了一個名字。
葉斐靠近才聽清楚了,他在說。
沈清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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