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進宮謝恩

今日是進宮之日。

一月前顧遠久跪在大殿之上求娶柳家嫡女，聖上感其用情至深賜下了這樁婚事，如今大婚已畢，自然應該進宮謝恩的。

因着皇帝專門賜給他七日婚假的緣故，所以時至今日才需要我與顧遠前往宮中。

我原以爲他會先乘馬車前去，不成想我剛踏上馬車，掀起簾子，只見他雙眸緊閉靠在一旁，握成拳頭的右手上裹着白色的布，卻還是映出點點血跡。

見狀，我只得坐到了他的對面，一時間安靜如斯，呼吸不免都放的輕些。

自從上次事情之後，我便不曾再見過他了。

只聽聞這幾日他讓侍從從雨澤樓買來好幾壇櫻玊釀，日日在書房宿醉，連同東西都砸了好些，只剩嵩香硯臺不曾動過。

櫻玊釀是長姐過生辰時父親從雨澤樓花了大價錢買來的，酒香濃郁，很是香醇，入口是果香的清甜，後勁卻很大。

當年，我趁着衆人圍繞着姐姐跟前談話時，偷偷抱着酒壺多倒了幾杯，不曾想酒醉的我差點釀成大禍。

顧遠緩緩睜開了雙眸，似不曾看見我一般，將頭轉向一側。

馬車一側簾子被顧遠掀起來了，一陣寒風裹挾着霜雪吹了進來，讓陷入回憶暗自羞愧的我清醒了過來。

順着他的視線望去，因着近年關的緣故，即使外面下着鵝毛大雪，路上的行人熙熙攘攘，小販叫賣聲不絕，很是熱鬧。

往年這個時候，母親應該拿着新衣催着姐姐與我去試着了，父親叫小廝備好砂糖橘也放在桌上了。

二哥應與好友才散了宴席，頂着風雪回到家中。白紓則已經捏好了些許雪球朝我身上招呼來，我與他打得不可開交。

往日那些稀碎的光陰，現在想來卻是彌足珍貴的回憶，成爲我往後艱難的歲月中的一絲溫暖慰籍。

眼前的景象模糊起來，冰冷的淚水順着臉頰落了下來，我慌忙拿起帕子拭淚。

顧遠依舊緊蹙眉頭側身看向窗外，彷彿剛剛身形一僵不過是我的錯覺。

進入宮廷，外臣便不許再乘車了，顧遠先起身下了馬車，我在景春的攙扶下也落了地。

衛山澤身邊貼身的大總管小華子親自出來迎接我們，我與顧遠跟在他的身後一步步走着。

景春爲我撐着傘，她的身子大半都露在傘外，肩頭都落了雪。

我把傘向她靠了靠，景春擡眸驚訝地看了我一眼，我衝她笑了笑，沒有多言。

終究是男子的腳程會快些，我原先故意落後顧遠半步，如今已是一步多的距離了。

這樣也好，他在前面踩出了的一個一個腳印，我便沿着他的印跡踏了上去，就像從前無數次追逐過他的身影一樣。

他肆意瀟灑地大步向前，而我則匆匆忙忙得跟隨着他的腳步，越來越近的距離，與他卻越來越遠。

在這白雪素裹的天地，黛瓦被遮蔽無色，鮮亮的紅牆則成了他前行背影的背景，這條路要是沒有終點多好，我想我可以一直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