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不是夢

艾爾瑪拉終於在黎蔓來到反抗軍中一個月後甦醒了。

當紅色的火苗溢出烈焰，逐漸將小鏡子包裹的剎那間，黎蔓感受到了極爲恐怖的升溫。

哪怕這種威勢受限於鏡中封印，與神恩城之前兩人大戰的威嚇完全不能同日而語，可是依舊讓她心生震撼。

大廳中按座次排布的反抗軍官們也在這一刻微微低下頭顱，那是完全不同於面對席倫斯時的那種尊重感，而是名爲恐懼、臣服的感情。

就連完全不給席倫斯面子的軍官利魯，也在這一刻低沉下去看不清面龐。

“恭喜艾爾瑪拉大人重傷恢復。”

坐於主位左側位子上的赫魯茲緩緩起身走到臺下，對着艾爾瑪拉的火苗如此說道。

那紅色的火苗劇烈燃燒，時不時閃爍着些許音爆，就好像在觀察周圍的環境一般。

“看樣子在我沉睡期間發生了不少事情啊。”些許平靜但又帶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

直到火苗看向黎蔓的時候，纔有了些許人性化，“見到你真好，黎蔓。”

黎蔓笑了笑，“艾爾瑪拉。”

沒有過多寒暄，艾爾瑪拉又轉向其他人，最後視線落到赫魯茲臉上。

“海祖城情形怎麼樣？”

“據偵察兵回覆，寄生者依舊排隊曼陀羅石壁下麻木的祈福，而吉魯特一直不見蹤跡。”

紅色火苗帶動鏡子上下浮動，就好似在思考一般，過了良久緩緩道：

“我們打了吉魯特措手不及，他受的傷比我只多不少！”

說完頓了頓，斬釘截鐵的道：

“最好立刻出兵！”

“不可，艾爾瑪拉大人沉睡多時，應該不瞭解情況，其實上次大戰赫魯茲大人作爲艾爾瑪拉大人的載體，也受到不少反噬。”

一旁一直低頭的利魯突然出聲反對，說完又看了看在場衆人，最後帶着些許討好的假笑看着小火苗，又環視四周。

“而且，剛經歷戰事才休養不到兩月，如今糧草未足，兵士體乏......所以暫時不宜動干戈的好，諸位說是吧。”

其他在坐的衆人，也不敢發聲，利魯作爲赫魯茲的親衛，他說的話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赫魯茲的意見。

黎蔓皺了皺眉頭，略微在赫魯茲身上掃視片刻，確實在手肘處、腳踝都有不同程度的損傷，但是這種損傷也不至於受限於出戰。

艾爾瑪拉火苗搖曳，語氣嚴肅，帶着些許不容置疑，“每多過一天，吉魯特的實力便增長一分......”

“另外，赫魯茲的傷，並無大礙。”

利魯還想再說什麼，被一旁的赫魯茲揮退。

赫魯茲抱拳，“屬下不懂事，我的傷是小，但是兵士們士氣卻很重要，不如這樣，我們再休整半月，然後大舉進攻，艾爾瑪拉大人覺得如何。”

艾爾瑪拉沉思半晌，火苗搖曳，良久之後才道：“那便如你所願。”

赫魯茲微微一笑，再次鞠躬一拜。

黎蔓若有所思的看了看赫魯茲，雖然表面上理由很充實，但是很明顯這場戰鬥，最主要的還是高端戰力，只要能趁着吉魯特受傷將之拿下，其他的寄生種反而不在話下。

這麼看下來，赫魯茲拒絕的理由就很蹩腳。

黎蔓眼神閃爍着些許憂慮。

但是這種權利層決定的事，她作爲局外人，多少還是插不上嘴。

黎蔓跟隨者小鏡子走出營帳。

天邊的烏雲總讓她覺得壓抑的令她心慌。

幾人默契的沒有提及營帳中所發生的的事。

“你就這麼出來了啊，會變老的哦！”艾爾瑪拉站在黎蔓肩頭，紅色的小火苗輕輕飄動。

“老怕啥，難道卡萊爾還會嫌我老啊。”

艾爾瑪拉從下到上使勁扭曲了一下，就好像在癟嘴一般。

“這男人啊說不定。”一邊說，火苗一邊往弱小的黑火苗一旁瞥，“當年我還年輕的時候，都叫人家小甜甜，現在人老珠黃，張嘴就是艾爾瑪拉，艾爾瑪拉的。”

“喂，艾爾瑪拉，這話我可不能當做沒聽到了哈！我對你的愛那可是天地可鑑，日月可知，我哪次對你說過謊。”

小黑火苗席倫斯驟然跳起來反駁。

“呵~那次明明跑去酒館，還跟女郎貼身熱舞，結果騙我說採藥治傷的是誰？嗯？”

小黑火苗頓時暗淡，彷彿要熄滅了一樣。

“這......這.......那喝酒不小心把自己弄傷了去採藥，也沒錯啊......”

“你還敢說！”艾爾瑪拉驟然暴起，飄出一道火環狠狠一巴掌扇到席倫斯頭上。

小黑火苗頓時不再言語。

黎蔓捂嘴輕笑，一時間又有些羨慕。

“對了，還沒給你介紹我的朋友呢！”

黎蔓打斷了秀恩愛的兩人，跑到營地另外一側，指着大頭道：“他叫大頭，是我從吉魯特手下救出來的。”

大頭撓了撓頭，輕輕的捏起不足半個指頭大的小鏡子，疑惑的不行。

直到艾爾瑪拉出聲，才嚇了他一跳。

“靈智生物啊，真好，來，叫聲艾瑪姐，我教你說話。”

艾爾瑪拉爭當人師。

......

是夜。

牀上的黎蔓汗如雨下，牙冠緊咬，眉頭皺出令人心疼的弧度。

在她頸後的猩紅色曼陀羅花閃爍着片片紅光。

這一刻，黎蔓的居所處彷彿籠罩上了些許陰影。

黎蔓覺得自己彷彿陷入了某種如夢似幻空間中，在哪裏，是身不由己漩渦，過往一幕幕不停在腦海裏閃爍。

一會兒是無名的村莊，衣衫襤褸的男男女女真情的流露。

“是海祖娘娘救了我們。”

“我們已經上船了，你快走海祖娘娘。”

一會兒是那石像之下瓜果蔬菜堆積。

“海祖娘娘是我們自己的神明，快給海祖娘娘上貢品保佑豐收。”

一會兒又到了漫山遍野，屍如浮漂的荒原，面色猙獰的婦女眼中的嫉恨。

“都是你，都是你的錯，爲什麼不早點來，你早點來的話我的孩子就不用死！”

一會兒又是那憤怒的百姓將一切不順，怪罪到她頭上，巨大的神像被如同樂色一般摧毀、踐踏、辱沒。

一會又變成吉魯特邪惡的嘲諷聲在她耳旁環繞、奔騰、久彌不散！

“再虔誠的信仰，終將會被遺忘。”

......

“再仁慈的饋贈，終將在某一刻......化爲世仇！”

......

“你所揹負良善，終將化爲等量的詛咒。”

......

“我們沒有區別。”

吵雜的聲音不停灌入她的腦海。

一幕幕不停在她眼前閃爍，就彷彿無數的魔鬼在耳旁低吟，又好似深淵痛苦的呼號。

她無法掙脫，更無法逃離。

黎蔓不由拼命蜷縮身軀，死死捂住耳朵。

就在這時突然一道星光閃爍，擊碎了灰霧籠罩的漩渦照耀出死死蜷縮人影。

一切的混亂、彷徨、深幽在這一刻銷聲匿跡。

“要小心，一定要小心啊，黎蔓！”清亮又溫柔，又好似擔憂的聲音，好似媽媽般圍繞着她。

黎蔓豁然睜開眼睛，整個人從牀上爬了起來，瞳孔中的蒼白和驚慌一覽無遺。

清風吹拂，窗簾捲動。

透過汗水的涼意，讓黎蔓清醒了不少，脖頸處熱熱的感覺，讓她忍不住抓了抓。

“噩夢。”

劇烈喘息片刻，黎蔓走到下牀走到桌邊，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又是一陣涼風襲來，黎蔓頓了頓，又一次看向朦朧的窗外，舉着水杯的右手頓時僵住。

心跳在這一刻慢了半拍。

彷彿冥冥中的話語，驀然浮現，‘我會化作天上的星星，人間的清風，守護者你......’

“卡萊爾！”

黎蔓大聲呼喊！

可是回答她的依舊只有清風。

黎蔓怔怔，無力的扔下水杯坐在牀頭。

好像上一次夢到，卡萊爾還是兩百多年前吧，她也曾如同今天一樣從睡夢中驚醒......

黎蔓嘴角的苦澀，在昏暗的房間中格外刺眼。

但是突然，黎蔓又一次怔住了。

那一次，他夢到卡萊爾讓她小心，不要把石板交給女王。

過後，神恩城毀滅。

而這一次，他又夢到了卡萊爾，讓她小心......

黎蔓瞪大了瞳孔。

“那......不是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