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我打我自己

莫璃v：【標新立異不等於創新黑貓工作室】

如果這句話是從別人口中說出來的，那未必有什麼分量。

偏偏，這句話是從莫璃口中說出來的。

那個以一己之力，將l公司從輿論風波中力挽狂瀾，至今都讓同行望而項背的莫璃。

由她主筆和監督的《時空倒轉》，連續三年蟬聯星際動畫創意獎。這是星盟動畫界的最高獎項，哪怕只是被提名的動畫也都紅遍了大江南北。她卻像喫飯睡覺般摸了三次獎盃。

她是奇蹟，是榮耀，星際動畫界的啓明星。

只不過，大佬的生活都是隱祕的。

她不喜歡拋頭露面，幾乎不在星網上公開發言。觀衆們只能愛屋及烏地活躍在l的官方星博下，晨昏定省般問好，互道早晚安，打聽她之後的製作計劃。

雖說l文化官方星博的運營者說會將祝福傳達，畢竟隔着層運營，還是有很多粉絲擔心她們的大佬是不是身體不好，公司會不會兔死狗烹。

尤其是l公司收歸署名權後，觀衆們連喜歡的人名字都不知道，只能籠統地稱作“大佬”。

所以，某些流傳甚廣的陰謀論竟很有市場。什麼“大佬被l公司限制人身自由做動畫”之類的，被相當一部分觀衆深信不疑。

時至今日，這種情況終於徹底破滅。

那個“大佬”終於創建了自己的個人星博，名字下面那長串金燦燦的榮譽，看得讓人無比安心。

之前被《機存》第六集喂屎出走的觀衆們，此刻彷彿找到了主心骨，紛紛到評論區底下哭訴：

l文化請多多出新番：【嗚嗚嗚姐姐你終於捨得出來了！第六集真的是大佬監督的嗎，怎麼會做的這麼難看啊，是不是臨時換人沒和我們說？qaq，反正我不相信那種劇本是大佬親手寫的！】

十八隻耳朵：【樓上的，大佬肯定是被公司坑了。這種水平不可能是大佬本人做的，只有可能是掛名。現在出事了，l文化就推大佬出來背鍋，喝喝。不過我相信大佬救場的水平，第六集重置版什麼時候出？我已經做好買提前觀看的準備了！】

這些是l文化原本的觀衆，是評論區最多的存在。當然，其中還夾雜着一些不和諧音：

星際最強槓鈴：【說得好，不愧是《時轉》和《機存》的總監督！蹭新聞和女性主角的熱度，黑貓不過是投機取巧！】

頭像是我想看了不：【對啊，那麼多番怎麼就黑貓用女的當主角，用這個當噱頭把宅宅騙進去，結果連條腿都不露，失望。】

我有錢我快樂：【黑貓嚴重侮辱了星盟貴族學院的名義，對我們學校官方星博的警告視而不見，這種人也配做動畫？】

遲早吊路燈：【呵呵，罔顧事實搞這種動畫抹黑貴族，一年收了多少星外勢力的錢啊？也就仗着站平民是星盟政治正確纔沒事，事實上，那些平民纔是整天混日子不學習的垃圾，機甲都能不及格活該滾出去。】

莫璃：

這屆的觀衆，素質不太行啊。

不僅如此，對手的素質看上去也不太行。

原主爲l公司含辛茹苦地創收，幾次從生死線把這家公司拉回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結果顧曉明就是這麼對她的。

哪怕辭職了也要推出來背鍋，不僅要爲《機存》第六集的大失敗擋刀，還要順帶欺負一波剛出頭的“新人”黑貓。

屍體都能給他利用出花來。

莫璃抓了把凌亂的頭髮，挑挑眉，飛速按下了轉發鍵。

黑貓工作室v：你在說什麼，貓貓根本聽不懂哎（流淚貓貓頭jpg）//莫璃v：標新立異不等於創新

顧曉明狠歸狠，對她卻沒有多少影響。

她還沒幼稚到那種程度，被別人潑髒水就咋咋呼呼地出來澄清。

萬事利爲先。

既然顧曉明願意用“莫璃”這個身份來幫她提咖，那她就毫不猶豫地接受了。

免費的熱度，不要白不要。還能裝傻充愣拉一波觀衆的好感度。

果不其然，評論區清一色都在玩梗。

美少女是星際的珍寶：【什麼創新，什麼標新立異，有小魚乾重要嗎？（貓貓搖頭jpg）】

我要做動畫區的狗：【你說得對，可是人家是隻貓貓哎，貓貓根本聽不懂這些的（貓貓疑惑jpg）】

請l文化停止喂屎：【那個莫璃好像是這次青年獎的評委？不會給我們黑貓穿小鞋吧。不會吧不會吧，真的要針對一隻貓？】

l公司氣勢洶洶地出招，掌風凌厲，結果劈到了一團軟趴趴的棉花上。

黑貓和她的樂子人觀衆熟練運用“星網衝浪指南”，做到“關你屁事”和“關我屁事”的交叉運用，貫徹“我只是聽不懂人話的小貓咪”的方針。

——完美迴避了與l的正面衝突。

不管衝突與否，莫璃都收到了星流平臺官方人員的私信。

星際青年動畫獎官方號v：【中午好，黑貓大大~看到這條私信的時候，想必您應該猜到自己獲獎了。星流小客服有幾個問題想諮詢，請問頒獎的時候，您是採用真人形象還是虛擬形象出鏡呢？】

莫璃挑挑眉，說好的現場頒獎，果然還是事先決定了人選。

不過，倒也能理解。

很多活動需要事先做準備，像青年獎這種有牌面的獎項，肯定要給獲獎者最好的體驗。臨時上去摸個獎盃就下來，這也不現實。

可惜，顧曉明再怎麼僞裝“莫璃”的身份攪渾水，也沒有蠢到直接買通評委組做手腳。

莫璃搖搖頭，遺憾地將虛擬光屏的剪輯軟件卸載。

她連聲淚俱下的控訴視頻都做好了，就差顧曉明哪根筋沒搭上，找個藉口抹掉她的獎項。到時候視頻全網發佈，當場能讓l公司以跨星際壟斷資本家的形象出道。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結果東風沒吹到江南就散了。

黑貓工作室v：【哈哈，謝謝官方，我用虛擬形象出鏡就行。不過，剛纔看到l公司那位的星博，還以爲自己和青年獎無緣了呢~】

星流官方號回覆的很快，顯然一直在等莫璃的回覆。

星際青年動畫獎官方號v：【怎麼會呢，我們青年獎向來公平公正，對所有選手一視同仁。不管是什麼風格，什麼技術的原創作品，評委老師都會認真觀看並給出評價。不會因爲個人好惡決定出線的~】

莫璃右手撫了撫下巴，目光在星流官方號的消息上流連好幾遍，最終停在那個不起眼的“原創”上面。

她大概猜到，顧曉明會披着“莫璃”的馬甲，以什麼手段合情合理地淘汰掉黑貓了。

坐以待斃不是她的風格，莫璃擡手將虛擬光屏調到黃油工作室的界面。

“沈臺長在嗎，這裏有個不情之請”

3月27日晚上7點，星際青年動畫獎頒獎儀式準時開幕。

莫璃第一次體會到星際科技的發達。

不同於虛擬光屏的“僞3d”，實際上還是2d的播放方式。星際直播更側重“全息”的概念。

好比地球的vr聊天室，觀衆的家裏只要安裝了固定全息播放器，它就能打造出一個完全仿真的虛擬空間供觀衆享樂，除去移動和視角還需要通過虛擬光屏操縱，視覺上和置身現實沒有任何區別。

哦，還是有不同的。

星盟分佈最廣，基數最多的種族還是人類。除去少數種族聚集城，平時根本看不到這麼多千奇百怪的傢伙。

更何況，虛擬形象是自己決定的，只要你想捏，沒有什麼捏不出來。於是，除了清一色的俊男美女外，軟趴趴的綠色史萊姆，擁有古神身軀的藍環章魚，系根繩就能cos氣球的靈魂體紛紛出爐。

他們的操縱者都是人類，可無一例外懷揣着某個天賦異稟的xp。

所以，明明是人類卻選擇了黑貓形象的莫璃，看上去也沒那麼格格不入了。

青年獎直播選擇的虛擬空間，是星流平臺直播熱門的“夜市”。

這個空間的互動性極強，可以花費星盟幣租用店鋪賣皮膚，服飾之類的物品，收入的30％會收歸開直播的up主。這也是小up宣傳自己的手段，比起花昂貴的推廣費還不一定有觀衆，這種蹭大up流量的方式更簡單快捷。

繁華的夜市街道，一隻油光水滑的黑貓穿梭在人羣中。她甩着黑色長尾巴，圓滾滾的貓眼四處逡巡着。

突然間，散開的豎瞳猛地拉成一條線。

黑貓後爪蹬地，在泥土上留下兩個小小的梅花印。身體則穩穩地躍進小店，在窗沿看清了裏面的全貌。

“這是個，關東煮小店？”屏幕後的莫璃喃喃自語道。

店主是個和藹的中年大叔，此時正將熬好的湯倒進鍋裏。濃郁的食物香氣化爲電子信號鑽進人們的鼻子，然後又轉變爲生物信號，直往人腦子裏竄。

可惡，太香了。

莫璃忍不住腹誹原主，好好的往虛擬光屏上安裝嗅覺板塊幹嘛，害的她隔着十幾萬光年都能被饞到。

尤其是老湯熬煮的白蘿蔔，那股令人魂牽夢縈的深沉甜味，引人垂涎。

莫璃手伸了好幾次，差點沒忍住給直播系統氪金的衝動。

她以爲星際的美食文化和地球大相徑庭，沒想到無論在哪個時空，人類的思維都會交匯到同一條軌道。

即使沒有相關的文化背景，星際人也依仗對美食的熱愛，將霓虹著名美食關東煮給研究了出來。

黑貓在窗臺上蹲了會兒，短短几分鐘，往來的顧客就換了三波面孔。

足以說明這家開設於虛擬空間的“關東煮店”有多麼火爆。

星際人對美食的追求，比她想的更誇張。

也許之後有錢了，可以考慮引進一下美食番？

莫璃掰了掰手指，回憶起自己喜歡的美食番。《中華小當家》《食戟之靈》《美食的俘虜》什麼的，這種美食加戰鬥的動畫題材未必不是個有前景的發展方向。

“咪咪，咪咪。”

門口的風鈴聲停了，最後一個顧客離開了店鋪。

大叔俯下身，笑眯眯地盯着窗臺邊發呆的黑貓。他手裏端着杯冒着熱氣的關東煮，濃郁的魚餅香從杯底嫋嫋飄起。顯然是特地給她留的。

黑貓粉嫩的鼻尖動了動，好香。

她擡起前爪，伸出粉嫩的舌頭，然後

優雅地舔起了爪子。

大叔很能沉住氣，維持着這個姿勢半分鐘之久。直到黑貓舔完了爪子，跳下窗戶擦過他腿邊，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人家根本不想喫。

“啊，怎麼走了。魚餅不好喫嗎？”莫璃聽到大叔遺憾的聲音。

屏幕外的莫璃只覺得好笑，大叔該不會以爲她是場景自動生成的貓咪npc吧。

挺可愛的。

“鐺鐺鐺——”

虛擬空間的鐘聲響了七下，宣告星際青年動畫獎頒獎儀式正式開始。

觀衆眼前的景象被系統模糊了，重歸清晰後，掛着燈籠和櫻花的和風舞臺展露在眼前。

舞臺中央站着支搖頭晃腦的玫瑰花，她的“下半身”被半透明光膜籠罩，無數交織的線組合在一起，就像人類世界的宮廷蕾絲禮裙。

玫瑰露出自己豔紅的花蕊，徐徐開口道：

“歡迎大家來到星際青年動畫獎的頒獎現場，我是主持人星際玫瑰。”

她搖曳着纖細的腰肢，光膜隨着她的動作微微抖動。兩旁的葉子自然地舒展開，表達她們植物種的禮儀：

“經過一個月的角逐，想必大家都很期待最後的冠軍花落誰家，心中也都有了自己的人選”

星際玫瑰抖了抖頭頂的花瓣，流利地說完開場白之後，到場嘉賓陸陸續續站起示意。

觀衆席邊緣的黑貓抖了抖她的尖耳朵，她傳送的地方距舞臺中央有點遠，音量開到最大也聽不清。

“然後是，畢業於星盟大學動畫系，l公司現任動畫部部長，《機甲不存在的世界》《時空倒轉》等著名動畫總監督，莫璃女士！”

玫瑰嬌滴滴的聲音傳到前場每位觀衆的耳裏。

剎那間，掌聲雷動，比之前幾個嘉賓獲得的喝彩都真切。

之前那些什麼星盟大學動畫系教授，什麼各種國家項目負責人，對觀衆來說都沒什麼實感。理論派距生活太遙遠，哪怕成就再高，和他們的生活也有切實的障壁。

但莫璃不同，這可是實打實給他們做動畫的大佬！

黑貓遲鈍地停住舔爪爪的舌頭，終於意識到剛纔是誰在說話。

不會吧，顧曉明披她馬甲就算了，還有臉出來直播？

黑貓一躍而起，輕巧地踩過幾個站着的觀衆，暢通無阻地抵達了銀髮女人身後的位置。

然後，她甩了甩尾巴，將腦袋探到了那個銀髮女人的面前。

毫不意外的，看見了與自己七成相似的臉。

後排觀察敵情的門可羅雀從大屏幕中看見了老闆的身影，差點沒把口中的茶噴出去。她手忙腳亂地打開虛擬光屏，給自家老闆傳遞消息。

視線觸及銀髮女人的時候，卻有瞬間的遲疑。

門可羅雀：【老闆快下來！鏡頭還往這邊照着呢，別看啦！】

門可羅雀：【不過，老闆我怎麼覺得。那個l公司的部長，長得和你有點像啊？】

黑貓不動聲色地用尾巴點開虛擬光屏，在鏡頭的掃視下，若無其事地回覆了門可羅雀。

黑貓：【是有點，可能她是我失散多年的妹妹吧。】

何止像，顧曉明就差對着她公民id卡捏臉了。

黑貓仗着自己的體型，正大光明在評委席轉了一整圈，又毫髮無損地回來了。

嘉賓入座後，頒獎儀式正式開始。

前面五十多分鐘，觀衆的態度都相當散漫。

大屏幕上放着大同小異的機甲動畫，就連選手的獲獎感言都像同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太無聊了，這是觀衆共同的心聲，黑貓怎麼還沒出來啊。

玫瑰後腦勺有汗，她已經盡力將氣氛活躍起來，可如此冷淡的場子還是頭次見。

再這樣下去，這次的工資可就沒了啊！

正當她在虛擬光屏裏和導播吵得不可開交時，情況陡然變化。

觀衆們突然間沸騰起來，指着大屏幕嗷嗷直叫：

“家人們，黑貓出來了！”

“兄弟別睡了，你女神他孃的出來了！！！”

“魔法少女波爾卡！大屏幕放的是黑貓的動畫！！！”

玫瑰目瞪口呆看着突然奮起的觀衆，一塊塊虛擬光屏彈出，剛纔購買的粉絲燈牌和應援棒都舉到了手上，有節奏地喊着黑貓的名字。

“黑貓！黑貓！”

“剛纔是不是看到黑貓了！從評委席那走過來的！”

“不要吧，黑貓是人類的可能性更大吧，她星博信息上寫的是人類哎！”

觀衆們左顧右盼，眼尖地卻看到一抹黑影從舞臺聚光燈下竄上了舞臺。

一隻漂亮的長毛黑貓走到玫瑰身旁，輕盈地越到主持人環抱的雙臂間，理所應當地佔據了美人的懷抱。

黑貓露出圓潤的小虎牙，像在笑：“你們好，我是黑貓。”

觀衆席頓時傳來此起彼伏的抽氣聲。

“啊啊啊黑貓大大！居然真的是貓！那個白爪爪太可愛了awsl！！！”

“我超，你要說人我還能挑刺，可她是貓哎！哪個正常的星際人能拒絕貓貓啊啊啊！！！”

“貓！我激動地當場暈過去嗚嗚嗚！！！”

玫瑰搖曳着花瓣，遲疑地盯着胸前的黑貓。這種情況其實很常見，比方說體型嬌小的動物種會藉助主持人上鏡之類的，但這是虛擬空間，她不能確定內裏的靈魂是否是人類。

管她呢，玫瑰最終放棄了思考。

是人類又怎樣，可愛就完事了。

“黑貓，作爲新生代動畫製作人，她像驚雷炸響了這個沉悶的業界。”玫瑰嫋嫋道，“作爲參賽作品中的唯一千萬播放，評委們一致認爲，她應是當之無愧的第一”

“不好意思。”

溫柔的女聲打斷了侃侃而談的玫瑰，銀髮女人從評委席站起，話語如尖刺般朝黑貓襲來。

“我有異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