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15歲這年夏天，雲笙從寧城舞蹈學院畢業，加入寧城芭蕾舞團，成爲一名芭蕾舞預錄用演員。

寧城芭蕾舞團是目前國內最強的芭蕾舞團之一，每年都從各地舞蹈學院的芭蕾專業挑選優秀舞者，也會挑選一些特別優秀，但未成年的舞者作爲預錄用演員精心培養，不僅僅學習舞蹈，也同樣會安排相應的教育課程，保障其受教育程度。

預錄用演員也叫小演員，而這一年選了十個小演員入團，其中雲笙剛滿十五歲，年紀最小，還有一個十六歲的，其他都是十七歲，舞團招小演員一般都是選十七歲左右，再過一年通過考覈就可以轉爲正式舞團演員，不用花費太多時間精力培養，除非足夠優秀。

就像雲笙一樣，因爲能力亮眼，才能在剛滿十五歲的時候被選入舞團，而她被舞團選中的時候還不滿十五歲，打破了舞團小演員年紀記錄，從她的名字出現在舞團時，就已經傳開了，成爲了“名人”。

陸承宣第一次來舞團接她回家時，就發現不少人的視線落在她的身上，雖然雲笙在同齡人中挺高挑的，可她的面龐仍帶稚氣，一眼就看得出來年紀還小。

“看來我們笙笙是出名了啊。”陸承宣揉了一把她的頭髮，忽然有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欣慰感。

“哥哥，你別笑話我。”雲笙面皮薄，怎麼會聽不出他語氣裏的揶揄，微微噘脣，“我纔不想要這樣的出名。”

“怎麼是笑話，這是真心話。”

雲笙低着小腦袋，雙手絞着，“我感覺就因爲我年紀小，別人才更加關注我，可是我更希望他們能因爲我的專業能力而關注我，在舞團裏我感覺自己像個小妹妹一樣，別人處處讓着我。”

“哈哈哈，”陸承宣笑了起來，“笙笙是真的長大了，都會在意別人的眼光了，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他們關注你的年紀，正是因爲你的能力優秀，你要是不優秀，怎麼可能以這麼小的年紀進入舞團，他們關注你，是承認你的優秀。”

“真的嗎？”雲笙歪着腦袋眨了眨眼，她不太喜歡被這樣關注，有點像耍猴。

陸承宣點了點頭，“你們舞團裏還有不少和你沒差幾歲的，你看公司裏，我能接觸到的員工，幾乎人人都比我大上十幾歲，我在他們面前一樣是弟弟，這有什麼關係，哪怕是弟弟我也要讓他們尊敬我，而你這個小妹妹，也要用能力征服他們，讓他們忽視你的年紀。”

像陸承宣這個年紀進公司的，幾乎是沒有，人人都還在讀書的時候，誰會甘願一邊讀書一邊工作，再怎麼要進公司，也一般是在大學畢業之後，可他卻提前了太久太久。

高三他不用上課，又滿了十八歲，直接被老爸踢進了公司，成年了，使喚起他來越來越順手，坐在會議室裏的人，都是比他大上不少的，想要鎮得住人，他就要拿出更強的手段，要比常人付出更多。

雲笙皺了皺鼻尖，“也是哦，哥哥也和我一樣的境況，那公司裏的人會聽你的嗎？”

他們都是在這個年紀承擔了不屬於這個年紀的責任，也不知道是好是壞。

“當然也有人不肯聽，但我會想辦法讓他聽，我年紀小，想要做到和我爸一樣還有難度，但會努力，笙笙也是，進入舞團已經很厲害，向着目標一直努力就好，別的不用管。”

早點有早點的好處，等同齡人回過神來，他們已經走出很遠。

陸承宣拍了拍她的肩，“我們雖然不在同一個領域，但要一起努力。”

“嗯！”雲笙笑着點頭，杏眸亮晶晶，“我和哥哥一起努力。”

哥哥和自己一起努力的感覺好好啊，就好像是在並肩作戰一樣。

“真乖，”陸承宣從口袋裏摸出來一顆糖，笑着遞給她，“獎勵笙笙一顆牛奶糖。”

雲笙撇了撇嘴接過，嘟囔着，“哥哥，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居然還用糖來哄我。”

“不要？那還給我。”陸承宣伸手作勢要拿回來。

“要的，”雲笙馬上側過身擋着他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剝開糖紙塞進了嘴巴里，然後鼓着腮幫子笑，像是一隻藏食的小松鼠，眉飛色舞，“嘻嘻，喫完了，送出去的東西怎麼可以要回來，哥哥好小氣。”

陸承宣哭笑不得，捏了下她的鼻子，“吃了我的糖還敢說我小氣，膽子肥了。”

“略略略，”雲笙吐了吐粉嫩嫩的小舌尖，“肥了也是哥哥養肥的。”

是哥哥從小到大的縱容，才讓她天不怕地不怕。

“合着還怪我？”陸承宣挑了挑眉梢，眉眼間浮現的全是寵溺，像是縱容小朋友玩鬧。

“對呀，我要是長蛀牙了也怪哥哥，誰讓你總給我糖喫。”雲笙嘴巴里全是牛奶的甜味，連說話也有牛奶氣息，軟綿綿的甜蔓延在空氣中。

陸承宣看着她彎彎的眉眼，似不經意道：“吃了我的糖長蛀牙我負責，但要是喫別人的糖就不能讓我負責吧？”

雲笙搖了搖頭，“我從來不喫別人給的糖，哥哥準備負責吧。”

她喜歡喫甜食，卻很剋制，只有哥哥偶爾給她的糖她纔會接下，要不然都會拒絕。

“好，我負責。”少年漫不經心的語氣帶着一絲耐人尋味，只是笙笙年紀小，還聽不懂。

等她回過頭來看，才發覺這麼早就掉入了老狐狸的甜蜜陷阱。

只是一顆糖，卻甜到了她心裏，剛纔的苦惱煙消雲散，雲笙覺得自己特別幸運，無論什麼時候，只要有一點點情緒低落，被哥哥幾句話就開解了，讓自己一直保持着積極向上的心態，攻克一個又一個難關。

她希望，哥哥可以永遠開導她，沒有哥哥，她會鑽牛角尖的。

第二天早早到了舞團，才進入舞團，雲笙要用更好的成績來證明自己，也是證明舞團的決定沒有錯，所以要更努力。

拉伸的時候，同組裏另一個小演員也到了，是比她大一歲的袁妙蘭，她也很優秀，只是多了雲笙這個十五歲的，就沒多少人會關注她那個十六歲的。

兩人沒接觸過幾次，但云笙覺得袁妙蘭似乎不喜歡她，因爲兩人年紀相近，之前老師想讓她和袁妙蘭組隊，她無所謂，可是袁妙蘭卻不肯，最後老師只能換了一個人。

她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只是哥哥說人可以不耍心眼，但不能缺心眼，什麼事情都要做到心中有數，別被人搞的團團轉，所以她沒熱情的招呼別人，而是獨自繼續拉伸。

過了一會，袁妙蘭主動湊了上來和她打招呼，雲笙笑着迴應。

“雲笙，昨天接你的那個人是你哥哥嗎？好帥啊。”

雲笙愣了下，沒想到袁妙蘭昨天看見了哥哥，她點了點頭，“是我哥哥。”

“真好，有個這麼帥的哥哥，哎，你哥哥有女朋友嗎？”袁妙蘭好似不經意的詢問。

雲笙單手攥緊了把杆，心裏忽然如臨大敵，看了一眼袁妙蘭，“怎麼了嘛？”

她從來沒有想過哥哥會有女朋友，哥哥一直和她在一起，哥哥也說過不會和她分開。

“沒什麼，就是好奇問問，長的這麼帥，肯定有女朋友了吧。”

“沒有，他沒有。”雲笙垂下眼，哥哥要是有女朋友，會和她說的吧？

“真的？”袁妙蘭挺驚喜，欲言又止想說點什麼。

雲笙好像意識到了什麼，搶在她前面說，“家裏要求他大學之後纔可以談戀愛，他不會談的。”

“啊？”袁妙蘭瞬間失望，“你們家好嚴格啊，居然有這麼奇葩的規定。”

不能早戀就算了，大學還不能談？

雲笙抿了抿粉脣，有點心虛的嗯了一聲，不敢擡頭看人。

她撒謊了，而且撒的臉不紅心不跳，她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撒謊，甚至袁妙蘭什麼也沒說，可她心裏就是有個強烈的念頭——哥哥不能有女朋友。

陸承宣有了女朋友，她該怎麼辦呢？

她不想和哥哥分開。

這是她第一次意識到以後哥哥身邊會有別的女孩子，不會再對她最好，因爲哥哥要對自己的女朋友最好，甚至可能會因爲有了女朋友，和她漸行漸遠。

光是想一想，就讓雲笙特別煩躁。

這一天，雲笙有點心不在焉，導致上課的時候分神差一點摔倒，好在老師並沒有說什麼，卻讓雲笙不敢再胡思亂想，專心上課。

下課後加練了兩個小時，傍晚陸承宣來接她。

雲笙看見他又想起了那個無解的問題，連神色也變了，她最是藏不住話，尤其是在陸承宣面前，陸承宣看她一眼就知道她有心事。

“怎麼了，今天挨老師罵了？”

“沒有，”雲笙努了努嘴，“哥哥，我可以問你個問題嗎？”

“和我還客氣什麼？”陸承宣覺得奇怪，平常雲笙可沒這麼“懂禮貌”。

“哥哥，你……有女朋友嗎？”

陸承宣皺了皺眉，他怎麼也沒想到雲笙問的是這個，隨即笑了，“怎麼突然想到問這個？”

雲笙低頭不敢看他，今天她撒謊了哎，要是被哥哥知道，會不會怪她，“就是隨便問問，不回答也可以。”

最後的加的這一句就有點畫蛇添足的意味了，陸承宣怎麼會聽不出來。

“沒有，”他頓了下，“我天天和你在一起，我有沒有女朋友你不是最清楚嗎？”

“真的？”雲笙的眼睛好像一下子就亮了起來，哥哥沒有女朋友誒。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雲笙嘴角微彎，“那哥哥打算什麼時候談啊？”

陸承宣掃了她一眼，不緊不慢的說，“不急，還小，三年之後再說吧。”

雲笙掰着手指頭算了下，三年之後哥哥二十一歲，她十八歲，這樣算起來，那不是哥哥屬於她的時間只剩下三年了？

算了，三年就三年吧，珍惜每一天才對。

陸承宣看她的反應，忽然想到什麼，蹙起眉心，語氣帶着幾分躁意，“你還小，想這個做什麼，好好學習纔是正事，不會是有人追你吧？”

“啊？”雲笙連忙擺手，“沒有的事，怎麼可能啊，我才十五哎，怎麼可能談戀愛。”

她感覺自己還是個小孩子。

陸承宣點了點頭，“嗯，我們應該以學習爲主，不能耽誤學習，什麼年齡就做什麼事，別拔苗助長知道嗎？要是有人追你，一定要拒絕，要是死纏爛打，記得和哥哥說，哥哥幫你。”

這幾句話看似諄諄教誨，實則循循善誘，可雲笙半點也沒聽出來，還一本正經的點頭，“我知道了。”

她纔不會談戀愛呢，那些人都沒有哥哥好看，她纔看不上。

在陸承宣這裏吃了一顆定心丸，雲笙也就不再胡思亂想，可是袁妙蘭從之前對她的疏離到現在總是主動湊過來，像是想和她交朋友。

可是話說不到兩句，袁妙蘭的話題就拐到了陸承宣那邊，問的總是和陸承宣相關的一些話題，讓雲笙很不舒服，並且她也不想和別人分享哥哥的事，無論男女。

對於雲笙來說，哥哥是屬於她的，她不希望被人搶走，如果哥哥以後談了戀愛，她會注意分寸，努力“戒掉”哥哥，但是現在她不會主動出讓哥哥，除非哥哥想離開。

所以說到不耐煩了，雲笙就直接和袁妙蘭說了，“你喜歡我哥哥嗎？但是很抱歉，我哥哥說了，他這三年不會考慮談戀愛，你要是喜歡，三年後再說。”

袁妙蘭也是個女孩子，臉皮薄，要不然她也不會一直湊近雲笙旁敲側擊，早就去追陸承宣了，又不是見不到，陸承宣每天都來接雲笙，她只是有賊心沒賊膽。

現在突然被雲笙戳破，還說的這麼堅決，讓她面子上掛不住，袁妙蘭的臉色登時拉了下來，“誰稀罕啊，你別自作多情了，不就是個哥哥，有什麼了不起，又不是你男朋友，你橫什麼？”

雲笙的臉黑了，語氣冷冷地：“我只是實話實說，請你以後別再向我打聽我哥哥的事，我不會說的。”

“切，我纔看不上你哥哥。”袁妙蘭轉身就走，步子邁的極大，一看就是氣沖沖的模樣。

雲笙撇了撇嘴，哥哥纔不需要別人看得上呢，哥哥註定是要被人仰望的存在。

兩人這一說開，關係就更僵硬了，甚至敵對的狀態，本來袁妙蘭就不喜歡雲笙，如果不是雲笙，她就是舞團裏年紀最小的，雲笙現在受到的所有關注都該在她身上，卻被雲笙搶走了，她怎麼可能喜歡雲笙。

但因爲陸承宣長的太好看了，袁妙蘭心癢癢，纔想親近雲笙，卻被雲笙揭開心裏的祕密，臉上掛不住，自然就翻臉了，半點也不顧忌，連老師都隱約知道兩人不對付。

雲笙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鬧翻了更好，袁妙蘭就不會向她打聽哥哥的事了，再者她也不需要虛情假意的朋友，朋友少點她還能專心練舞。

袁妙蘭和雲笙較起了勁，做什麼都想壓她一頭，可偏偏卻怎麼也趕不上雲笙，總是次雲笙一點，看着老師對雲笙一次次的讚揚親近，而她卻被忽視，她對雲笙從一開始的討厭逐漸變成了怨恨。

雲笙沒有心思和別人勾心鬥角，連家裏那個繼母和兩個妹妹她都懶得搭理，一心只想走向更高的舞臺，用實力證明自己，所以並不關心袁妙蘭是怎麼想的。

來年四月，十六屆赫倫國際芭蕾舞大賽開幕，寧城芭蕾舞團有不少人報名，經過層層篩選，在少年組中只有兩人進入決賽圈，雲笙就是其中之一。

在決賽中，雲笙表演了她準備許久，也是最愛的一個故事——《睡美人》第三幕公主變奏，步伐輕盈，動作流暢，感情飽滿且充滿張力的舞蹈，讓衆位評委眼前一亮，最終斬獲女子少年組金獎。

這是寧城芭蕾舞團第一次獲得該獎項，也是雲笙首次在國際芭蕾上嶄露頭角，邁出了她芭蕾舞生涯至關重要的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