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香江行（中）

第二天早上喫過早飯，婁傑老婆陪着公公婆婆逛街。易華偉兩人的穿着打扮看着就是內地過來，於是婁傑親自開車帶着兩人去尖沙咀買衣服，尖沙咀現在算是香江很繁華的地方了，距離維多利亞灣只有幾公里的距離，過海就到了。

“一會買完衣服去維多利亞公園逛逛嗎？”

婁傑邊開着車，邊問道。

維多利亞公園建於五五年，是香江最大的公園。位於銅鑼灣之填海區上，南背渣甸山，北隔維園道與銅鑼灣避風塘毗鄰。

易華偉笑道：“不用了，過幾天吧，反正還有幾天時間，不急。…待會買完衣服直接回家就好。對了，你晚上幫我約好了霍先生沒有？。”

“你的事我肯定記在心上，昨晚上就約好了。”婁傑道：“你還有什麼需要跟我說就好了。待會我去銀行取點現金，你放身上伴身。”

易華偉隻身過來，還沒來得及去取錢，因此也沒拒絕婁傑的好意。

婁傑帶着易華偉他們沿着彌敦道一路逛過去，易華偉還好一些，六十年代的香江，就是再繁華也肯定比不上後世一個內地二線城市。謝大頭就不一樣了，他還是第一次看到如此繁華的景象，只覺得眼睛都不夠用了……

婁傑帶着他們先去買衣服，易華偉兩人剛從四九城過來，衣服款式什麼的確實有些不合時宜，看着跟這邊環境格格不入，一路下來，兩人已經是煥然一新了。

果然是人靠衣裳馬靠鞍，易華偉本身條件就不差，這一換更顯挺拔俊俏。

跟謝大頭穿着西裝看起來還是一般粗獷不同，易華偉膚色本就白皙，五官清秀中帶着一抹俊俏，現在換了這身西裝，帥氣中又帶着一抹溫柔！身上散發出來的氣質又像是各種氣質的混合，但在那些溫柔與帥氣中，又有着他自己獨特的空靈與俊秀！引得路過的婦女頻頻注目。

“易老弟不去做模特可惜了。”婁傑打趣道。

“還行吧。”易華偉對着鏡子中的自己點點頭，看起來也頗爲滿意。

買完衣服婁傑又帶着他們去酒樓吃了一頓飯，又去海邊看了下海景，連喫帶玩直到天快黑了纔回來。

婁家客廳，離赴約還有點時間，婁傑正在陪着易華偉喝茶聊天。

“對了，老弟找霍生有什麼事嗎？他好像現在還在走私，難道你也想摻和一手？”

婁傑對易華偉千里迢迢跑這邊來找霍先生有些不解。易華偉的報社生意紅火到自己看着都有些眼熱，印象裏易華偉應該不是那種爲了利益不擇手段的人啊？

“所謂走私違禁品就是一艘船裝滿禁止出售給大陸和朝鮮的貨物或者藥品，直接送去深圳或者澳門，一艘走私船一個月單純靠走私禁運品就能賺十餘萬。”易華偉笑了笑，也沒有反駁婁傑，想着自己看過的一些資料，同婁傑談起了走私所能獲得的利益。

婁傑搖搖頭，他顯然也有些瞭解其中門道，看着易華偉說道：

“當然不是那麼簡單，雖然藥品不徵稅，但是貨在碼頭貨倉這段時間，就始終處於工商署監管之下，想走私賺錢，首先要打點好工商署的人，而且單條船出海，擺明就是做那班大天二（土匪的意思，不是那個古惑仔）的炮靶，所以當然也不能自己裝滿貨就出海，最好是把船掛靠在某個航運公司旗下，這樣一趟少則三五艘，多則十多艘，一起過海交割貨物，香江現在做禁運品走私的很多，因爲其中利潤夠高，一百萬港幣的貨物，運到大陸，按照貨物不同，最低都可以賺到二十萬港幣，如果是汽油，橡膠，西藥之類，利潤會更高。”

婁傑喝了口水，繼續說道：“而現在香港做走私，也分爲兩種，一種是自己組船隊，只要澳門或者深圳方面開出需要的貨物清單，剩下的事有人全部包辦，無論是找貨源還是組船隊，必然妥妥當當，而且質量上乘。但其中風險可是不小，一不小心，就得傾家蕩產。”

這時候，有許多名門走出來的年輕俊彥，在商行工作之後，也都是從押船出海開始做起。

鄭玉彤以珠寶店老闆周玉成的郎婿（郎婿相當於贅婿，入贅）身份加入金行做夥計，最初被人看不起，在抗美援朝後，因爲英軍也參加了戰爭的緣故，香江怕內地報復打過來，炒金風潮大盛，由於喫夠了小鬼子紙幣的苦，當時人們都在搶購黃金，全港金行黃金緊缺，鄭玉彤孤身一人前往澳門，採購兩千兩黃金，僱傭一艘小型快艇，兩人一艇深夜偷渡闖海連續三月，爲珠寶店儲備貨源，這纔得到了岳父賞識，之後執掌珠寶店，成爲香江黃金鑽石大王。

何先生在澳門聯昌商行掛職祕書，爲聯昌商行出海押船整年，差點命喪潰兵槍下，換來聯昌商行年底分紅一百萬，繼而起家，成就自己事業。

甚至皇仁書院出身的霍先生，此時也是一樣每次出海都隨着船隊出發，劈風斬浪。在被大天二（土匪的意思，不是那個古惑仔）和香港海軍雙重打擊之下，仍然堅持親身出海，累積自己的人脈和財富。

“我倒是沒有這個打算，只是找他幫我運點貨物去南洋，說實話，我還蠻佩服霍先生的，所以想跟他做筆生意。”

易華偉笑了笑，解釋道。

“哦？……霍生的爲人自然讓人尊敬，不過…，”婁傑給一易華偉倒了杯茶，看了眼易華偉，道：“他現在處境可不怎麼樣，你現在跟他搭上線，落在港府眼裏，以後的日子可就不怎麼好過了。”

霍先生這個傳奇人物可以說是易華偉的偶像了。易華偉來香江讓婁傑牽線也主要爲了一睹偶像風采。

霍先生出生於疍民人家，也就是所謂的水上人家，這些人大都生老病死都在船上度過，沒有特殊情況的話不會輕易上岸。但是霍先生很不幸，7歲的時候父兄在海上作業的時候遭遇颱風，船覆人亡，只留下他母親以及兩個姐妹，基本上喪失了生存能力。

無奈之下，母親只能帶着兒子上岸生活，並竭盡全力地供給霍先生讀書。在霍先生母親淳樸的觀念中，只有讀書才能改變命運，擺脫貧窮。霍先生也很爭氣，學習成績很好，眼看就能跨過階級壁壘，戰爭卻爆發了，日本人侵佔香港，霍先生被迫輟學。

日寇強制徵用了霍先生家裏的小火輪，爲了補貼家用，霍先生不得不打工謀生，所有能夠賺錢的行當他都做過，扛過大包，當過鐵匠，也去鏟過煤，吃了不少苦頭。後來在母親的資助下，霍先生開了一家雜貨店，憑藉出色的頭腦，霍先生很快就攢了點錢。

有了一定的積蓄之後，霍先生就想着幹一票大的，恰巧1945年8月15號日本侵略者無條件投降，他們在香港的統治崩潰，新的港英政府公開拍賣日本人留下的戰爭遺產。

霍先生嗅到了其中的機會，說服母親放手一搏，去拍賣現場買下便宜的小艇和各種裝備，簡單維修之後加價賣出去。靠着這種簡單的低買高賣手段，他真正意義上賺到了第一桶金：22000元。

這個時候已經到了1948年，霍英東有了更進一步的資本，他把目光轉向祖祖輩輩的船隻上面，想要從中尋找發財的機會。因爲本錢較少，所以早期的時候霍英東是和別人合股做生意，主要從事海上打撈和駁運業務。

霍先生講義氣，人品又好，因此在短短兩年的時間裏就攢下了10多條帆船和一座修船廠。到這裏爲止，霍先生還只是小打小鬧，沒有進入一個更大的領域，抗美援朝戰爭給了他機會。爲了保家衛國，粉碎美帝國主義的狼子野心，我國派出了人民志願軍支援朝鮮，給予美國當頭一棒，讓世界見識到了中國的實力。

但是隨着戰爭的進行，美國強大的後勤能力開始展現，並且開始大範圍封鎖新中國從外部獲取資源的渠道。許多國家礙於美國的威脅，不敢再向新中國提供幫助。香江當時作爲英國的殖民地，肯定要聽從英國的指揮，同樣封鎖港口，禁止與大陸的船隻通行。

香江作爲東亞的通商口岸，每天的貨物吞吐量驚人，在美國的封鎖出現之前，給大陸提供了大量的物資。港英政府出手整治之後，商人們不敢違抗，逐步減少了相關的生意。只有霍英東反其道而行之，將手中的船隻全部投入到了衝破禁運上面，爲大陸提供了許多幫助。

這是霍先生和我黨方面結緣的開始，也是他走向人生巔峯的第一步。志願軍將士在前線奮戰，藥品、油料和副食等等都是急需的，霍先生就組織船隻衝破英軍的封鎖，將貨物從香港偷運到大陸，給我們帶來了巨大的幫助，彰顯了極大的愛國主義情懷。

當然，霍先生冒這麼大風險也不是沒有收穫，每次運輸貨物價值的20%作爲運費支付給他，靠着高風險高回報，他再次獲得了巨大的收益。在偷運過程中，霍英東不僅要面對港英政府的封鎖，還有各種反動水匪和國民黨餘孽的威脅，所以每次出港都是一次大冒險。

抗美援朝過程中，以霍英東爲首的香港愛國商人運輸了大量的物資裝備，有力地支持了戰爭的後勤，是雪中送炭的行爲。正是因爲這樣的義舉，另一個老人家將霍先生稱作“患難之交”，新*社更是將他拔高到“中國共產黨的老朋友”的高度。

有傳言，特首人選都是內地讓霍先生欽點的，這種風光，固然惹無數東南亞華人教父級人物羨慕，但是整整二十年蟄伏隱忍，其中酸甜苦只有自己才知道。

爲什麼朝鮮戰爭期間香港方面數十上百個商家都參與過走私禁運品，卻只有霍先生被大陸記住了名字，日後被捧上臺，也爲什麼只有他被港英政府和英資財團打壓？出風頭是第一點，第二點就是，港英政府很願意看到香港賺大陸的錢，但是並不是真的希望看到香港提供禁運品給大陸。

所以當時英資公司也好，大部分華商也好，以次充好，漫天要價，整整一船汽油能摻入三分之一的水，藥品全都是過期藥或者是假藥，橡膠都是殘次品，鋼鐵全都是破銅爛鐵。

香港殖民政府很願意看到用這些不法商人用破爛去騙大陸鈔票的事，對大陸方面來說，這些商人，全部都是在發國難財，日後沒有清算他們，都已經算是網開一面。

“找別人也可以啊，如果你要運東西的話，找個英資公司是最好的。”

婁傑還是想勸一下易華偉。

禁運品走私生意做的最開心的其實是這些英資公司，這些公司全都是紙面上存在的，往往公司法人都是香港殖民地鬼佬高官的老婆或者其他家人，旗下沒有任何船隻可以提供貨運，只不過是提供一個名分而已，可是每艘船卻要佔20％—30％的利潤。

而且這些大天二不會劫從香港出海送貨的貨船，而是專門潛伏在澳門或者深圳附近海域，搶劫交貨之後攜款歸來的貨船，只搶現金，不搶貨物，如果反抗，全船皆殺，如果順從，則能留船上的人一條活路

這些大天二的武器裝備，也就只是稍遜駐港英國海軍，香港水警那幾條貨輪改造的緝私船，如果真的遇上這些船快炮利的大天二，分分鐘就被擊沉

包括雷家、霍先生，褚家，蔡家等等所有參與走私禁運品的船隊，幾乎都有過被大天二劫掠的經歷，英資公司旗號的貨船也被洗劫次數不少，一度曾搞到港英政府甚至都準備開出花紅懸賞這些國*黨潰兵。

“我想運點東西去東帝汶，先問問霍先生吧，不行再找別人。”

易華偉笑了笑。

這次的貨物易華偉可是準備花光所有流動資金，幾年下來，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自然要找能讓人放心的船隊。

“啊？東帝汶？？運什麼東西過去？”

婁傑有些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