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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章:專治不服

沈傲嚇尿了。

親眼看着那兩個少年郎命人插了個木樁子,接着將那個被打得半死不活的人,如稻草人一般的掛起來。

而後其中一個少年手持着鞭子,開始對捆在木樁上的人狠狠的抽打。

那人頓時被打得皮開肉綻,拼命的哀嚎。

好了半響,小朱秀才終於打累了,另一邊的人便體恤他道:“殿下,你累了就歇歇,臣來,臣來試試看。”

接過了鞭子,又是一陣猛抽。

到了後來,那人已是奄奄一息,連呼救和哀嚎的聲音也漸漸弱了下去。

小朱秀才這才扶了扶自己的綸巾,斯斯文文的拍了手,口裏還在逼逼叨叨的道:“好話說盡,你偏不聽,竟還敢跑,真是討厭”

方繼藩氣喘吁吁的,手脖子疼,扭了扭手脖子,口裏呵着氣,他也很生氣,學生逃跑,這是對老師的侮辱啊,士可殺不可辱

於是他邊扭動着手脖子邊氣呼呼的道:“吏部一個主事的兒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多打打就老實了。”

小朱秀才又扶了扶要摔下來的綸巾,擡頭看天:“其實打了也未必老實,這一點,本秀才也很有經驗,不過打了心裏痛快,這是真的,不打不成器,這句話,本秀才算明白了,這書院辦得好,本秀才很喜歡,教書育人,真是一件痛快的事啊。”

二人肩並着肩,也懶得管身後那生員的死活了,徐步揚長而去。

似乎一丁點都不計較絲毫的後果。

這意思有點是,如果死了,那就死了便是,很在乎你的死活嗎

二人走得很乾脆,留下了無數個渾身發冷的沈傲。

沈傲的牙關顫得厲害,甚至後背也被冒出的冷汗溼透了。

在老家時,他是何等人,誰見了他,不得眉開眼笑他是想要如何就如何

而現在

他手裏死死地捏着丙丁號的號牌,突然不再吭半句話了,乖乖的往棚子裏溜了。

只是進了這棚子,卻是有一股怪味。

沈傲躡手躡腳的,生怕沾着一點污跡,裏頭有一戶人家,他們也帶着幾分畏懼地看着他。

沈傲瞪了他們一眼。

這戶人家一個年長的漢子,一個帶着破絮虎頭帽的小子,還有一個老嫗,似是有些病了,躺在稻杆鋪的被裏。

“小人給公子”

“別挨我。”沈傲警惕地看着他們,面容甚是疏遠冷淡。

似這樣的賤民,他平時是難觸碰的,他可是流連秦淮的公子哥,何等的身份,家裏的下人,都不會是這樣的衣衫襤褸。

最重要的是,沈傲很嫌棄這一家人身上的餿味,臭烘烘的,討厭極了。

若不是怕死,鬼才待在這地方。

這戶人家的男人也老實,不敢去挨着沈傲,讓孩子照顧着病人,自己便去洗土豆在外頭支的竈棚裏做飯了。

沈傲在這裏站又不是,坐又不是,倒是有把椅子,那孩子擦了擦,將手指放在自己的口裏,流着涎,那涎水順着手指頭,一滴滴淌下來,他邊好奇地看着沈傲,道:“坐。”

“不坐。”

沈傲嫌棄地看着椅子,真髒啊。

他便這樣站着,這棚子裏的一切東西,他都不敢挨着。

等土豆熟了,然後再都碎成土豆泥,那男人便這喫食端了上來,還特意尋了一個新碗,給沈傲端了一碗。

沈傲看着這陶碗,竟覺得胃裏翻滾,想吐,冷冷的道:“不喫。”

“喫一點吧,公子,不喫會餓的。”

“說了不喫便不喫,少囉嗦,討厭”

這一夜,極爲漫長,沈傲萌生了無數回想逃的念頭,他很餓,很冷,很困,這一戶人家雖是用稻草給他鋪了牀,還抱了一牀被子,可是看到這牀,他就不由自主的渾身汗毛豎起。

這一宿,幾乎是餓着肚子,勉強坐在那還算乾淨的椅上打了個盹兒。

可再漫長的夜晚終於還是過去了,天亮了。

這戶人家的男人起了牀,繼續熬土豆泥,沈傲照舊沒有喫,可此時,梆子卻響了。

所有流民的男丁,以及讀書人,全數集結。

足足五六百人。

沈傲不敢不去,讀書竟還和這些該死的流民們一起

沈傲覺得自己肚子在燒,快餓瘋了。

而後看到那秀才和少年郎,兩個人帶着斗笠來,威風凜凜

朱厚照大吼道:“都跟着我,將北麓那一塊地墾一懇,人人發好農具,都聽好了,誰若是偷懶,別怪本秀才手下無情,本秀才的手正癢着呢。”

“老方你有啥想說的。”

方繼藩有點懵逼,努力地搜腸刮肚,才懊惱地道:“都被殿下說完了。”

朱厚照便神氣起來

而今,任誰都知道,眼前這個朱秀才便是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竟是這個樣子,完全沒有他們想象中的感覺。

而站在朱厚照一邊的,自是方繼藩。

方繼藩的面容較爲俊秀,可一臉兇相,一看就不好惹啊。

沈傲覺得自己是葉公好龍,心裏沒有一丁點見到了太子殿下的激動,只是想睡,還餓。

那劉瑾幾乎是貼身站在朱厚照的身後,成了朱厚照的影子。

他不停第打着飽嗝,和太子殿下一樣,他也跟着住在農戶家裏,農戶蒸的土豆泥,他總能喫一大半,拼命的喫,喫的實在撐不下了,這才戀戀不捨的罷手。

於是乎,從回到了太子身邊開始,他永遠都在摸着自己鼓起來的肚子,有打不完的嗝。

這種感覺,很舒服

讀書人們安排在農戶家裏,這是方繼藩的主意,知行合一嘛。

而這些農戶也需要訓練,得教會他們種紅薯,種植土豆,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現在關外急需大量的人手,有的是土地,既然安置流民,當然也不能讓他們喫乾飯,否則這所謂的賑濟,就太沒意義了。

因此,這五百多人混編在了一起,朱厚照打頭,一羣讀書人其實和沈傲都差不多,嫌髒,沒喫飯,寧願餓着,他們分發到了農具,一個個有氣無力的樣子,跟着大隊人馬走。

到了北麓,這裏甚是荒涼。

從前這裏的土地並不肥沃,碎石子也多,不適合開荒,因而便一直荒廢下來,可如今有了土豆和紅薯,這土豆和紅薯卻沒麥子這樣的嬌貴,這些地,如今也可產糧了。

朱厚照雖是囂張,可真正開始幹農活,卻是有板有眼的,他率先扛着鋤頭,輕車熟路開始翻地,一旁,劉瑾負責的是念書。

沒錯,唸的是農書。

這是張信親自編撰,推廣至千戶所,千戶所再推廣給農戶。

爲了保證讓所有人記憶猶新,能夠滾瓜爛熟,所有人開始幹活的同時,一面開始強行灌輸。

如何翻地,如何育種,如何除蟲,不同土地所需的灌溉,洋洋十幾萬言,一篇篇的念。

那些流民們,個個喫飽喝足,能安頓下來,就已是感激了,從前他們本就靠賣氣力爲生,墾荒於他們而言其實不算什麼。

最慘的反而是這些讀書人了,個個餓得前胸貼後背,困得不行,想偷懶,可那朱厚照時不時在前翻地,偶爾還要回頭掃一眼。

甚至特意讓讀書人在前,跟在朱厚照身邊,便於監督,於是乎,沈傲離朱厚照很近,那朱厚照惡狠狠的目光掃過來,沈傲便覺得自己尿意來了。

這是太子啊,今兒就算打死了自己,多半自己的爹還得乖乖謝恩的。

惹不起

何況,太子殿下親自賣了氣力,這個時候,誰敢偷懶這邊是連太子都不如,真的不想活了嗎

沈傲打了個激靈,眼淚已出來了,這作的是什麼孽啊,爹你害死兒子了。

可惜如今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他搖搖晃晃的,拼命拿着鏟子,學着身邊人的樣子,先將碎石鏟到一邊,片刻功夫,便已覺得自己渾身哆嗦了。

腰疼得厲害,手臂也痠麻了,這時候倒是一點都不想打盹兒了,很精神,或許是受了太子殿下的刺激,可肚子是愈發的難受了。

一下子功夫,便開始汗流浹背,沈傲臉上精心塗抹的妝容,那胭脂,已經花了,像花貓一般,可如今,他顧不得這個。

方繼藩主動請纓,表示作爲同院長,肩負着督促之責,便提着鞭子,在人羣之中轉悠,看着不順眼的,揪出來,按在地上便是一陣暴打。

於是這片荒地上,時不時的傳來的哀嚎,還有那我爹是誰的聲音,不過總是來得快,去得也快,揍了一頓,一瘸一拐的人便又唧唧哼哼的提着鋤鏟,幹活去了。

方繼藩對自己的工作很滿意,威風凜凜,作爲一個三觀奇正的大好青年,他感受到了自己在改變着什麼,尤其是教育讀書人時給自己帶來的感覺,很滿足。

好不容易捱到了正午,膽戰心驚又餓得前胸貼後背的沈傲在太子殿下一聲好了之後,幾乎是直接栽倒在了墾過的泥地裏。

這個時候,他不嫌髒了,整個人癱了似的仰面躺在地上,擡頭看着蒼穹,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他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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