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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八章:兄弟相見

一聽方繼藩還有話說,弘治皇帝和劉健等人,俱都看向方繼藩。

弘治皇帝心沉甸甸的,說實話,這一封關於衣甲的奏報,只是加深了他的擔憂。

可最可怕的,卻是昨夜的一場大火。

古人總相信上天的警示,認爲任何事,都會有徵兆。

你看,這麼一場大火來了,這豈不正說明,一場噩耗,即將來臨嗎

他內心焦灼,拼命的忍住自己內心的恐懼。

事實上,弘治皇帝的內心,已麻木了,他怕啊

怕就怕,自己的兒子,不在人世,倘若如此,應當如何去面對呢倘若如此,自己活着,又有什麼意義

這是一種萬念俱灰的感覺,彷彿努力的一切,終究都成了鏡花水月。

方繼藩昂首:“陛下和諸公,可還記得,臣對太子殿下的評價嗎太子殿下,絕不是一般人,想當初,陛下任兒臣爲少詹事,教導太子殿下,這太子殿下,實是非常之人,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陛下和在座諸公,可曾知道,太子殿下,打小開始,便立下了宏願,希望能夠一雪前恥,報土木堡之仇”

“英宗皇帝,被胡人俘虜,難道這些前事,陛下和諸公們都已經忘記了嗎”方繼藩顯得有些憤怒。

“不,雖然陛下和諸公已經忘記,可這世上,還有人記得這恥辱,陛下和諸公,寄希望於,太子殿下如你們所想象中的那般,去學習什麼帝王之術,學習什麼四書五經,你們認爲太子殿下貪玩、頑劣,可你們是否想到,太子殿下爲了他的這個志向,每日聞雞起舞,可曾想到,他每日自學兵法,無論酷暑寒冬,從不間斷”

弘治皇帝有些動容。

劉健等人有些語塞。

他們覺得太子殿下不該是這樣的。

可是

方繼藩說的話,令他們有些羞愧。

是啊,你們有的是天子,有的是朝廷的重臣,可是你們曾有這個羞恥感嗎你們還記得起,當初那不堪回首,強加在大明和列祖列宗身上的可怕記憶嗎

太子記得

方繼藩聲音漸漸洪亮:“在太子殿下心裏,帝王之術,可以馭下,但是這所謂的帝王心術,在韃靼人的鐵騎面前,不堪一擊。他認爲四書五經,固然有其道理,可是,依靠四書五經,可以消弭北方無窮的禍亂嗎”

“不可以”方繼藩振振有詞:“太子殿下想要學習的,乃是平天下之道,總是有人說,馬上得天下,卻需下馬治天下,可當今天下,何時有過安定,年年戰亂,歲歲胡人侵入,可是呢,哪怕是災禍就在眼前,人們卻還是崇尚下了馬的人,認爲騎在馬上的人,是恥辱的,是不該當的,是莽夫,陛下和諸公何曾想到,陛下和諸公所推崇的東西,正是靠這個騎在馬上的人所爲之捍衛的。”

“太子殿下這些年,從未停止過學習弓馬,也從未停止過,學習兵法,他是真正在用心的學,是發自肺腑。這些,陛下看不見,諸公們看不見,可是我方繼藩,看見了。兒臣不擔心太子殿下,是假的。可兒臣卻知道,殿下早就學有所成,他對韃靼人的瞭解,比全天下人加起來,還要多。他對兵法的運用,大明的文武,還有無數所謂沽名釣譽,號稱熟悉馬政的人,都無法比擬。”

你怎麼罵人

馬文升忍不住有點不服氣的看着方繼藩。

這沽名釣譽,號稱熟悉馬政之人,不就是自個兒嗎

方繼藩道:“所以,太子不會出事的,這個世上,放任何人去了大漠,都可能會死無葬身之地,可唯獨太子殿下,不會因爲,這世上,若還有人能在大漠中存活,這個人,一定是花費了畢生心血,去真正分析研究韃靼人的那個人,若論對韃靼人的瞭解,太子,定是舉世無雙”

“陛下和諸公,總是擔心這個,擔心那個,說穿了,無非是看不起我和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四個字,說的很輕。

言外之意是,我方繼藩好歹也是有頭有臉的人,既然是少詹事,陪伴和教育太子,太子殿下什麼性子,有什麼能力,我方繼藩不知道你們這是啥意思看不起人

雖然方繼藩心裏,也有幾分擔心,可方繼藩的擔心,和別人的擔心不一樣,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朱厚照的實力,這傢伙,在軍事方面,堪稱妖孽。

你們可以懷疑他的運氣,但是,不可以懷疑他的能力和居心。

一個人,絕不只是因爲,貪玩,而十年如一日,去學習弓馬和兵法的,這一點,若沒有大毅力,沒有大志向,是絕不可能做到。

弘治皇帝沉默了。

劉健等人,也陷入了沉寂。

可馬文升卻還是嘆口氣:“太子殿下他有大志,誒,老夫,確實無話可說,可是可是他畢竟是太子啊,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此時,卻有宦官匆匆進來,他氣喘吁吁,急的搔頭搔耳:“陛下,陛下啊陛下”

衆人凝視着這宦官,弘治皇帝本就心裏懸着,聽着方繼藩的話,內心,又何嘗沒有反省。

太子當真是那個,銘記着恥辱,爲了一雪前恥,這才如此嗎

所謂的頑劣,難道真只是他的表象

“何事”

宦官急切的道:“陛下,有快馬來,有從蘭州來的快馬,在城外,他們說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回來了”

太子殿下回來了

弘治皇帝一驚,腦子裏,已是嗡嗡的響。

“他回來了”弘治皇帝豁然而起,凝視着這宦官,生恐,這宦官說錯了話。

“你再說一遍”

“太子殿下他回來了”宦官道:“這個功夫,只怕已經打馬入城”

“太子殿下,是從大同回來的。”

劉健等人,一臉驚詫。

大同,怎麼可能是大同。

要知道,太子殿下,乃是從蘭州進入大漠的啊,這蘭州距離大同,數千裏啊。

太子殿下,這豈不是說,太子殿下,直接橫穿了大漠,而後,自大同入關

倘若如此

衆人紛紛看着方繼藩。

方繼藩這傢伙有點神

方繼藩聽罷,也早已心花怒放。

原本還因爲自己師兄的死,心裏頭,有一丁點的難過。

可現在,這一丁點對師兄故去的難過,一掃而光,沒時間了,下次再懷念師兄吧。

方繼藩眉一挑:“你看,兒臣就說嘛,太子殿下,再怎麼樣,哪怕是被韃靼人攆兔子一般,保命卻是足夠了,肯定死不了,咱們大明的太子,非常人。陛下,兒臣說句掏心窩子的話,兒臣這些年來,其實也沒教導他什麼,忝爲少詹事,實在是慚愧的很哪,也就平日,教一教他做人的道理,堅定了一下他的志向,點撥了一點他的弓馬,傳授了一點兵法心得,誒呀,我得去接他了,陛下,告辭,告辭,我走了呀。”

方繼藩嗖的一下,已不見了蹤影。

小朱秀才就是這般,有時候總是纏着自己,討厭的很,可這麼多日子不見,竟是有點兒怪想念的。

方繼藩健步如飛,出了暖閣,直接撞翻了一個宦官,那宦官誒喲一聲,倒地,剛想脫口罵,一個銀釘子便砸在他的腦袋上,純銀的,有十幾兩重。

方繼藩隨手丟下一錠銀子,一面疾奔,一面道:“去買棺去治病吧”

回回來了

弘治皇帝腦子嗡嗡的響。

他身軀微微顫抖,看着方繼藩方纔所站的位置,這小子,早已是消失的無影無蹤。

於是,左右張望,看着劉健等人。

劉健等人,突然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終於折騰夠了啊。

回來了也挺好。

很好。

太子殿下在關外,吃了苦,想來,就收了心,或許,有了這一次的磨練,從此之後,再也不會成日想着雪恥了。

“陛下”

弘治皇帝卻已動身,道:“走去午門,去午門看看。”

朱厚照打馬回到了闊別已久的京師。

騎在馬上,數月不見,這京城,讓他既陌生又熟悉,這出關,宛如離了人間一般,而今,回到這裏,心裏少了熱血和衝動,卻多了踏實的感覺。

他一路策馬狂奔,大叫道:“叫個人去西山,喊老方來,本宮要讓老方看看韃靼汗長得有多醜”

說罷,又道:“不對,這時候,天色還早,正午還沒到呢,他十之八九在公主府呼呼大睡,叫個人去公主府,去將他叫起來。”

說罷,風馳電掣一般,疾馳在長街上,這街上的人,嚇的面如土色,聽到這急促馬蹄,下意識的紛紛躲避,自然免不得一陣痛罵。

還是大漠裏好啊,想跑哪兒跑哪兒,在這京裏,連騎馬都放不開。

朱厚照心裏想着,一路奔馳,眼看着,要到紫禁城,前方,卻見一個跑的比兔子還快的人,歡天喜地朝他招手。

那傢伙,挺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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