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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六十四章:光耀門楣

那年輕翰林看着王不仕。

王不仕的面目冷峻,不帶絲毫的客氣。

陛下親自傳召啊。

點明瞭要王不仕求見。

這是何等的殊榮。

甚至連內閣三位大學士

年輕翰林左右張望,竟是瞠目結舌,不知如何是好。

王不仕心裏感覺很舒服,很奇妙的感覺。

他凝視着年輕翰林,至於其他人,他連眼角都欠奉去瞥一眼。

說完。

王不仕故態萌發,卻又如從前一般,含笑,朝着這年輕翰林作揖:“吾此一去,願再歸國史館時,諸公莫嫌,告辭”

轉身,留下了一個格外挺拔的背影,走了。

國史館裏,所有人面面相覷。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竟是有些,不知該說什麼話來。

以往嚼舌根的話,現在卻是一句都說不出口。

你憑什麼笑他呢

人家要飛黃騰達了。

你說人家看閒書,可人家對於接下來發生的事,瞭若指掌,這難道不是孔明再生嗎

你說他粗鄙,陛下對此人,顯然產生了青睞,內閣三位大學士,未來未必不會引其爲左膀右臂,你配說他粗鄙

你罵他,那你又是什麼東西呢

雖然,大家的心思裏,大抵酸溜溜的心思多了一些,不服啊。

看一本雜書,一本離經叛道的書,竟可以可以如此。

哼,我等讀的,乃是聖賢書,哪一點,不比他王不仕強,我等所學,方爲真知,乃外王內王之道也,區區小術哼

衆人沉默着,都沒有做聲,大家不願再觸及到王不仕的話題了,尷尬了好一陣子,方纔有人道:“聽說了嗎,舊城的房子,又暴跌了。”

有人吁了口氣,還是談房子好,談房子,免得給自己添堵。

“哈哈,老夫前幾日,早將這宅子賣了,一畝地,七百二十三兩,誒,虧是虧了一些,可是老夫卻聽說,現在怕是連六百兩,都賣不出了。”

“我賣的更早,其實當初早就覺得蹊蹺了,舊城那兒,歷經了百來年,道路早就無法修葺,院牆又斑駁,倒不如索性賣了”

衆人一說起房子,心情又愉快了起來。

畢竟,這宅子,是息息相關的事,哪怕是每日之乎者也的人,也是要生活的嘛,大家都拖家帶口,薪俸又低,全靠老家的田地撐着,可現在老家的田地也不成了,沒收成,靠收租,沒法過活,因而,大家咬咬牙,賣了舊城的宅子,甚至賣了老家的田地,在新城置業。

現在想來,這是何其英明的事啊,砸鍋賣鐵,雖是辛苦了一些,可總比看着這些田地和宅邸日益荒廢和降價要強。

可細細想想,又覺得虧,便忍不住又開始磨牙,幾千畝地,換來這幾畝新宅,怎麼看,都是那姓方的狗東西

只是這些話是不能說的。

姓方的屬於那種毫無底線之人。

他總能把你堂堂一個斯文人,拉到他的層次,然後各種抹黑和暴打你,就當狗咬了吧,就當狗咬了吧,哎

弘治皇帝等的急了,他來回踱步,好不容易,等到了劉文善和王不仕二人來。

二人行禮,弘治皇帝見狀,頓時眉開眼笑:“哈哈,兩位卿家來的好,來的好,朕久候多時了,來賜座,賜座。”

早有宦官准備好了錦墩,劉文善坐下,可王不仕卻顯得拘泥。

他是真正沒見過什麼世面的,雖是翰林侍讀,可在翰林院裏,卻是不上不下,又在國史館裏,除了筳講,根本就沒有見駕的機會,他遲疑了一會兒,才小心翼翼的欠身,半個屁股挨着錦墩坐下。

弘治皇帝左右四顧,揹着手:“劉卿家,有大功,國富論此書,真要重新讀一讀看,不過不只要朕看,卿家,還要四處講解,朕現在才明白,原來這世上,真有一個看不見的東西,而這東西,卻可滋生無數財富,這國富論,看似是玄妙,卻不可多得。”

狠狠的誇了劉文善一通,劉文善突然有一種熱淚盈眶的感覺。

一直以來,他在師門之中,都是透明的存在之一

他細細想來,自己在師門中的待遇,也就勉強比江臣好一些,當然比起那位可憐的徐經徐師弟,當然要好的多。

可是也只僅限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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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如今,終於,算是沒有辱沒門楣啊。

弘治皇帝見劉文善眼眶含淚,不禁道:“怎麼,劉卿家何故落淚。”

劉文善已是哽咽難言,老半天,竟是說不出話。

弘治皇帝覺得匪夷所思,一個大男人,而且還是個即將邁入中年的大男人,朕才誇獎了兩句,就哭了

劉文善終於忍不住,忙是從錦墩上站起來,拜倒,哭泣道:“陛下,臣萬死,臣不過是觸景生情,因而落淚。”

“觸景生情”弘治皇帝失笑,今日心情不錯,弘治皇帝不禁道:“何來的觸景生情。”

劉文善幾乎要放聲大哭,哽咽道:“陛陛下臣自入師門,拜在恩師門下,恩師言傳身教,可是臣不肖啊,當年金榜題名,聲名亦是不顯,不如大師兄,心中,早已慚愧萬分”

弘治皇帝有點懵,是啊,對劉文善印象確實不太深刻,他想了想:“當初你考了二甲第幾名”、

劉文善道:“二甲第一名”

弘治皇帝:“”

這科舉考試,除了一甲的狀元、榜眼、探花之外,就是這二甲第一名,最是厲害了。

也就是說,弘治十二年,這傢伙高中的是第四名。

你哭個什麼

王不仕坐在一旁,不吭聲,畢竟,臉皮已經厚了,誰在我王不仕面前裝逼,我也當空氣。

劉文善繼續垂淚道:“臣在師門之中,庸庸碌碌,說來,也是慚愧,至今爲止,沒有立下寸功,恩師一直對臣擔心哪”

蕭敬站在一旁,面上帶着笑,心裏想,你們這些姓方的,那狗東西的門生,倒還真能說話,若不是那狗東西的門生,早被人拖出去打死了。

劉文善道:“臣這些年來,心中一直自卑”

“”

“總是覺得,愧對師門,有辱恩師之名臣纔不及諸師兄弟們多矣幸賴,恩師帶臣如子,從未對臣放棄,依舊如嚴父一般,悉心教誨,而今總算有所小成,得陛下誇讚,臣臣縱萬死,亦可含笑瞑目”

弘治皇帝沉默了老半天,突然道:“朕也遠不如你的恩師啊。”

“啊”劉文善不禁詫異。

弘治皇帝苦笑:“他有這麼多的門生,個個卻是我大明的棟樑,朕只有一個兒子,卻也教不好,不過萬幸,朕還有一個,行禮如儀的孫兒”

弘治皇帝欣慰的笑了笑,卻忍不住想,方繼藩這六個門生,隨便挑一個出來,那都是人中龍鳳,倘若這些人,隨便一個是自己兒子

朱厚照這個傢伙,其實才幹是有的,可總是,望之不似人君哪。

倒是現在,跟着方繼藩,耳濡目染之下,好了一些。

弘治皇帝心裏有了一些安慰,隨即道:“卿家不必感傷,這是好事,這國富論,實是令人耳目一新,朕受此教,也有極大的啓發,朕在想,此書將來,定將張大西山書院,使你的恩師,萬世流芳。”

劉文善拜下:“臣若能如此,則喜不自勝。”

弘治皇帝又笑吟吟的看向王不仕:“王卿家也讀國富論。”

王不仕忙道:“回陛下的話,臣讀國富論,受益匪淺,此書實是神奇,粗看之下,是離經叛道,可細細去感悟,卻是齊家治國平天下的大道,臣有些話,不知當說不當說。”

弘治皇帝頷首點頭。

王不仕感慨道:“士大夫以清流而自詡,當初的臣,又何嘗不是如此,將這世上,分爲清流和濁流,黃河之水爲濁,長江水爲清,自以爲自己爲長江之水,而洋洋自得臣”

回首着過去,王不仕甚是感慨:“正因如此,臣當初,將清名,看得比自己的命還要重要,總以爲,爲大臣者,當讀聖人書,代聖人言,仗義執言,指點江山。可是臣遇到過一些人生的跌宕。”

這跌宕,大家都懂的,人間渣滓嘛

弘治皇帝也不免爲之唏噓。

可王不仕對此,卻已是一笑而過了:“自此之後,這天下,在臣眼裏,再無黑白之色,而是灰色的,臣不再自詡爲清流,臣就是臣,得陛下之祿,忠陛下之事,人在世上,喫的是五穀雜糧,豈無慾乎人在世間,總要有人誇獎,也會有人謗之,可這又如何呢臣感慨良多,愈發與從前那自詡清流的自己,格格而不入,這些年,有過反省卻更多的,是看待天下的事物,多了幾分不同。”

“直到臣遇到了國富論”

說到國富論,王不仕眼裏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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