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靜手中的放大鏡,啪嗒一下落在了地上,而後摔了個粉碎。
他張大着下巴,一臉錯愕。
代王被圍了。
這可是大明的親王,沒有聖上旨意,誰敢造次
邱靜雖然覺得,代王這些日子的行爲,很是可疑,可作爲地方鎮守,他萬萬不敢去想代王的事。
天知道這代王殿下會不會仗着天潢貴胄的身份,去狀告自己。
任何臣子,對於宗親之事,都是極爲忌諱的。
可現在不但多了一份聖旨,而且轉眼之間,代王府,被人家抄了。
這
“爲首的,乃是皇孫,還有魯國公之孫、齊國公之子、魏國公之孫、陳留候之子”
“呀”昌樂侯邱靜聽到一個個耳熟能詳的名字,這些人的爹孃,他都認得。
何況,還有皇孫。
對了,魯國公、齊國公這這不能招惹的,尤其是齊國公,這傢伙睚眥必報,哼,想當初,若不是先祖在土木堡,將他的祖父背出來,會有他們父子的今日,可怎麼樣呢他還騙老子買房。
狗都不如的東西。
魏國公
邱靜心裏咯噔一下,當初自己的先祖,乃是開國功臣,當初,就是在魏國公徐達的麾下效力,一百多年前,自己的祖先見到了魏國公徐達,是要行跪禮的這
可是這是代王殿下啊。
邱靜回頭,又看聖旨,想哭。
“他們怎麼說的”
“說是代王謀反,奉旨捉拿代王,其餘人不論,無關人等,更不可多嘴。”
邱靜打了個寒顫。
代王謀反了
這下要糟了,代王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謀反,自己竟是後知後覺,會不會有連帶的責任
他忍不住道:“有陛下下旨捉拿代王殿下的旨意嗎”
“這”這親衛一臉爲難。
邱靜有點懵。
人生啊真是起伏不定。
自己好不容易,混了個鎮守大同的職責,這日子,也算是有滋有味,算是沒有辱沒自己的祖先。
否則,你看看英國公,那是何等尊貴的身份,可又如何
只是
現在該怎麼辦
“沒有聖旨捉拿親王,這,你去求見一下皇孫”
“侯爺,小人怎麼見得着哪,皇孫多半,看都懶得看卑下一眼。”
有道理
可是
邱靜又犯難了。
自己不能去,自己得留有一點餘地,若是直接去見了,人家雙手一攤,就是沒有聖旨,他就是想要拿人,怎麼辦
得罪皇孫,將來自己的兒孫們怎麼辦
對這件事視而不見若是宮中根本沒有這個意思,朝廷怎麼會處罰皇孫,十之八九,自己要去做替罪羊。
邱靜想死。
“報”
就在邱靜心亂如麻之時。
卻突然又有人匆匆而來。
“侯爺,侯爺聖旨,有聖旨太子殿下和齊國公來了咱們大同,拿着聖旨來了。”
聖旨
又是聖旨。
“取來,我看看。”
那人忙是將得到的聖旨敬上。
邱靜將聖旨攤開,一看,上頭卻是說,皇孫帶正德衛貿然至大同,此孫頑劣,特命太子前來大同管束,大同軍鎮上下人等,俱爲太子殿下節制
呼
“放大鏡”
邱靜下意識的唸了一句。
有書吏去取了一副新的放大鏡來,邱靜貓着身子,拿着放大鏡檢驗着這份聖旨
而後
他有點懵了。
臥槽
這聖旨,怎麼看,都像真的呀。
可問題在於,哪一份聖旨,纔是真的
若是前一份是真的,皇孫是奉旨而來,怎麼第二份,又說他頑劣,所以太子是來教訓兒子的。
可若是第二份是真的,那麼第一份
邱靜腦子有點亂,他癱坐在了官帽椅上,對着房梁楞楞出神。
那校尉道:“侯爺,侯爺您說,太子殿下來了,都進了城,咱們是不是,趕緊去迎接一下”
“別說話。”癱坐在椅子上的昌樂侯邱靜沉默了老半晌:“不要去接,也不要去理,大同天塌下來,和老子也沒關係了,他孃的,時局不明,這水太深,不是我們能摻和的了的。不予理會,這就是玩忽職守,玩忽職守,還能保住自己的人頭。可若是摻和進去,天知道最
後成了哪位大爺的替罪羔羊,這鍋,老夫背不起,怕了,怕了。”
擺擺手,站起來:“老夫病了,病得很重,請大夫來。”
朱厚照和方繼藩心急火燎的入了大同,帶着缺德衛,抵達了代王府的時候,卻見外頭,早已被一隊隊兵馬圍住,這些人,個個龍精虎猛的樣子,雖許多人髒兮兮的,卻是擡頭挺胸,殺氣騰騰。
缺德衛和他們一比,就如狗x一般。
朱厚照下馬:“朱載墨那狗兒子呢,老方,走噢,對了,代王呢”
他卻被幾個人攔住,厲聲大喝:“何人”
朱厚照樂了:“我是朱載墨他爹,你說本宮是誰”
那人沉默了片刻:“不知道。”
朱厚照爲之氣結。
方繼藩在旁道:“不要沒規矩,這是太子殿下,快去通報。”
好在,太子殿下,大家卻是知道的。
有人忙是去通報,片刻之後,一羣少年便出來。。
爲首之人,自是朱載墨。
朱載墨帶着衆少年拜下:“孩兒見過父親,見過恩師。”
朱厚照哈哈大笑:“小子,你竟是拿住了代王,來來來,將代王那狗東西拖來,給本宮掌掌眼,這個時候,還敢造反的狗東西,膽子不小,本宮還真想看看,到底是何方神聖。”
“父親,已經下獄了,不日就要押送京師。”
朱厚照有些惱恨,他很不得那代王再反一次,兒子出了老子的風頭,這算個什麼事
當然,朱厚照得顯得大度,他狠狠一拍朱載墨的肩:“不錯,與乃父之風啊,爲父沒有白疼你一場。”
朱載墨沉默,沒有應和。
彷彿,對於沒有白疼一場,他心裏,頗有幾分不太認同。
想了想,他道:“這是恩師教導有方。”
方繼藩聽到這句話,心裏舒坦無比,載墨還是很有良心的。
隨後,方繼藩怒瞪了方正卿一眼:“狗東西,你看做的好事”
方正卿一臉怯弱的看着父親,戰戰兢兢:“兒子不是狗東西,徐鵬舉纔是。”
“”
朱載墨忙道:“恩師,這一次,是正卿立下了汗馬功勞,否則,只怕代王現在還逍遙法外。”
說着,他如數家珍一般,講起方正卿如何斬殺陳彥,又如何率先殺入王府,如何擒拿代王。
這傢伙,竟是口才不錯,說的波瀾壯闊,聽的方繼藩血脈噴張,他下意識的不斷的偷偷看方正卿,方正卿只低着頭,沉默不語。
這是自己的兒子
方繼藩一臉的詫異。
陳彥乃是名將,他說斬就斬了,還有擒拿代王
這難道是方家祖墳真的冒煙了
方繼藩臉上,驚疑不定,一臉不可置信。
這是大功啊
憑着這個功勞,自己的兒子,完全可以躺在功勞簿子上,喫他一輩子。老朱家想不養着,那都是喪盡天良。
朱厚照聽着,忍不住流着哈喇子。
此時,才真正的開始去打量方正卿了。
他一直認爲,自己的外甥,繼承了方繼藩的性子,好喫懶做,還怕死。
可現在看來滿不是這麼一回事。
朱厚照上前去,拍着方正卿的肩:“所謂英雄識英雄,正卿有出息了啊,不錯,不錯”
他眉飛色舞,方正卿卻是結結巴巴的道:“還有一件事”
方繼藩此時得意非凡。
畢竟是自己的兒子嘛,且還是親的。
方繼藩溫和的道:“還有何事,一併和爲父說。有什麼事,萬萬不可隱瞞,我看你支支吾吾的,一定做了什麼壞事吧。”
“在和代王衛決戰時”方正卿小心翼翼:“爲了激勵將士,所有的將士,都賞賜舊城靠近站臺的一套方三十丈房子所以只怕父親得拿出五百多套房來噢,還有我方纔不小心,將徐鵬舉,打哭了,還有沒了。”
方繼藩臉上的笑容,微微有點僵硬,可笑容還是要繼續下去,他點點頭:“這是理所應當,錢財能身外之物,只要能看到你們能夠建功立業,爲父心裏,也就踏實了。不對,你上一句說什麼”
“爲了激勵將士”方正卿道。
方繼藩微笑,搖頭:“再下一句。”
方正卿見父親沒有生氣,臉色倒是好看了許多,道:“我將徐鵬舉打哭了。”
方繼藩頓時,臉上如怒目金剛,鐵青着臉怒喝道:“狗一樣的東西,真是越大,就越沒有王法了,徐鵬舉是你打的嗎他他這麼善良,你竟打他,你今日打他,明日是不是還要無君無父,還要打我不成今日不打死你這敗家玩意,我方繼藩的名字,倒過來寫,教你知道,什麼叫做規矩,什麼叫做家風,爲父的錢,不,爲父的臉,都被你這狗東西丟盡了”
睡了,同學們,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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