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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七百五十七章:是可忍 孰不可忍

  朱秀榮見了方繼藩,先是透出一個溫柔的微笑,而後卻是委屈的抽了抽微翹的鼻子,眼裏淚汪汪的,滿是委屈狀。

  方繼藩心裏一動,便箭步上前,還未開口……

  朱秀榮微微擡頭看着方繼藩,咬脣道:“都怪陛下,我知定是陛下虜你走的,此去便是兩年,還是我的親哥,可成日不做好事,我……我……”

  呼……

  方繼藩深吸一口氣,眼裏也覺得有點溼潤了。

  有妻有兒的地方,方纔是自己的家啊。

  方繼藩感覺踏着這片屬於自己家的地方,身邊有着最親的人,這樣的人生纔是最完整的!

  星辰滿天,久別重逢的人總多了幾分溫情,一夜悄悄過去,天罡拂曉時,方繼藩卻是難得的早早起來了!

  他先是查了賬簿,兩年功夫,西山的賬面上的財富,又翻了一番。

  方繼藩不禁嘆息。

  買賣這東西,其實起初的時候,憑的是大家的本事;可當資本積累到了一定程度,或許憑藉的就是人脈。

  只是當這財富積累到了一定數字時,那麼……所謂的眼光和人脈,甚至本事統統都沒有任何意義了。

  龐大的資本,本身就擁有碾壓一切的實力。

  哪怕是一片荒蕪之地,你拿一千兩銀子,至多也就把土地耕種一下,蓋一些農舍,購買一些耕牛,僱傭了人力,種植一些經濟作物,賺一些小利。

  可若是你有十萬兩銀子,你便可連接道路,建立作坊,大肆的招募人員,購置設備,賺取更大的利益。

  而一旦你有一百萬兩,一千萬兩銀子時,你便可以在此鑄造一座新的城市,牟取暴利。

  當然……方家的賬面上,不是一百萬兩也非一千萬兩銀子,而是數以億計。

  哪怕是一頭豬,都能讓它瘋狂的增值。

  自然,方繼藩沒有侮辱王金元的意思,只是打個比方罷了。

  他閒坐了很久,算盤打得啪啪的響,雖還謹記着自己是人格高尚之人,心裏卻還是美滋滋的。

  到了晌午,陪着家人喫過了午餐,劉瑾卻匆匆而來道:“幹爺,幹爺,出事啦,出事啦,快,快入宮見駕。”

  方繼藩輕輕皺眉道:“出了何事?”

  劉謹苦着臉道:“陛下大發雷霆,命幹爺立即入宮。”

  方繼藩對於性子乖張的朱厚照,早已習慣了,反而眉毛舒展開,慢條斯理的起身:“走走走,看看去。”

  這一路在劉謹的催促下,匆匆入宮,待到了奉天殿,卻見百官具都在此,各個惶恐不安。

  卻見有一本奏疏,散落在案頭之下。

  錦衣衛都指揮使牟斌,匍匐在地,戰戰兢兢。

  朱厚照則是揹着手,急躁的來回踱步,一副怒髮衝冠的模樣,眼裏似尖刀一般的鋒利。

  待方繼藩匆忙入殿,見此行狀,也不禁覺得毛骨悚然起來,這又咋了?

  看來這一次有點嚴重?

  不待方繼藩行禮,朱厚照眼尖,瞧見了方繼藩,便高聲道:“朕的攝政王來了,你來的正好啊,朕正好要問你呢,老方,你來說說看,說說看,這真是豈有此理,簡直就是……就是……欺人太甚。我大明懷柔遠人,料想不到,居然……居然有跳樑小醜如此惡形惡狀,列祖列宗若是有靈,得知這些跳樑小醜如此欺凌我大明,羞辱於朕,只怕……也難以瞑目了。”

  方繼藩聽了,心裏咯噔了一下。

  臥槽……到底出了啥事?

  哪一個混賬東西這般不開眼,連皇上都敢招惹!

  方繼藩左右張望,卻見百官們個個不出聲,面色古怪的樣子。

  方繼藩深吸一口氣:“敢問陛下,何事怨憤至此?”

  朱厚照繼續揹着手,駐足站定了,眼裏要噴出火來:“何事?何事?哼!還能是何事,有人欺到朕的頭上來啦,你看看吧,看看這奏疏,奧斯曼新上任的使節,入京時所帶的護衛,居然超過了禮儀的規定。不只如此,他的護衛,居然在東市吃了販夫的西瓜不給錢,方繼藩,你說說看,這是不是十惡不赦,是不是有辱我大明國體,是不是欺人太甚,又是不是不將列祖列宗,將我大明放在眼裏,來,你來說罷。”

  方繼藩:“……”

  方繼藩沉默了。

  此時似乎在接受着良知的拷問。

  他終於明白,爲何百官們都不吭聲了。

  畢竟……朝廷命官,多少還是要臉的。

  “說呀,你來說呀。”朱厚照臉色鐵青,一副怨氣沖天的模樣:“朕來聽你說!”

  方繼藩臉一紅:“……”

  接着,方繼藩又冷冷的盯了牟斌一眼。

  牟斌這狗東西,真是不會辦事啊。

  堂堂錦衣衛指揮使,蒐羅了這麼多罪證,你特麼的就抓到了一個喫瓜?

  良久……

  在朱厚照的迫視和百官們個個羞憤的目光之下,方繼藩才深吸一口氣,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道:“陛下,這……這確實是太不像話了。我看……這護衛如此猖狂,肯定是使節指使,所謂上樑不正下樑歪,這使者如此無視朝廷,縱容惡奴行兇,那奧斯曼的國主,定是脫不開關係,這……這……這是陰謀哪,陛下,這是奧斯曼人,妄圖挑釁的巨大陰謀。以臣之愚見,此事的背後,一定不是這樣簡單。陛下……便是臣去東市喫瓜,那也是給錢的,一個奧斯曼使節的護衛,卻敢如此……卻敢如此……等等,臣先理一理。”

  方繼藩努力了老半天,才又深吸一口氣……人就是如此,一旦沒了底線,便無所謂了,方繼藩義正言辭道:“是了,臣終於明白啦,瓜者,苽也,此字出自青銅銘文,本意爲飾物、儀仗、兵器。古之聖賢,多以瓜爲禮器,漢時的蔡邕曾書曰:‘凡乘輿車,皆羽蓋金華瓜,黃屋左纛。’,這裏頭的羽蓋金華瓜,便有天子儀仗之寓意。奧斯曼人喫瓜,其用心險惡,令人細思極恐,陛下啊,此瓜,意爲九鼎,他們喫瓜,便是覬覦我大明九鼎金瓜哪,此等惡行,是在是駭人聽聞,臣更是想不到,他們的心機,竟是險惡至此,我大明宗廟,尚被人如此虎視眈眈,可謂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也,臣建議……此事斷不可善罷甘休,陛下天縱之才,自是明察秋毫,早知其居心險惡,實是聖明無比,臣歎服,五體投地。”

  殿中很安靜。

  百官們一個個面上麻木的樣子,有人還偷偷的打起了哈欠。

  朱厚照卻是聽的如癡如醉,瞪大眼睛看着方繼藩,直到方繼藩話音落下很久,他才一臉遺憾的道:“說完了?”

  方繼藩誠懇的道:“所謂君憂臣辱,君辱臣死,臣而今已是悲憤交加,義憤填膺,只恨不能以身殺賊,報效皇上,臣……臣已無言以對,縱是江河不絕之詞,亦難抒臣心中憤恨。”

  朱厚照終於坐下,一拍大腿,瞪大着眼睛,激動的道:“說的好,朕要說的便是如此,朕承祖宗天命,絕不堪受此侮辱,方卿家此言,正合朕意,諸卿,事已至此,卿等豈可坐視不理呢,你們食了朕的俸祿,理當忠朕之事,難道不該說點什麼嗎?

  這是被點名了,百官們終於無法開小差了。

  可此時此刻,似乎也沒啥可說的。

  只是……殿中還是安靜的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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