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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飛猿與蟬

葦名,菩薩谷。

叮——

叮——

鐺——

鐵器敲擊石塊的聲音在山谷中響起。

片刻後,一羣猿猴不知從哪裏跑了出來,它們嘰嘰喳喳的在山谷內的飛躍着。

奇怪的是,猿猴羣中,竟有一個忍者打扮的男子。

此人,跟隨猿猴羣,在山谷內四處跳躍着。

其動作與猿猴別無二致,若不是其身上的衣物,很難看出這是一個人。

男子與猿猴們來到了一處雕刻了一半的雕像腳下。

擡頭望去,一道蒙着面的身影正攀附在巖壁上用手中的石鎬敲打着岩石。

男子指着巖壁上的身影,大聲喊道,“喂,愛哭鬼,我給你帶了好東西。”

聽到腳下的聲音,被男子稱爲愛哭鬼的身影加快了敲擊的動作。

片刻後,那道身影收起鐵鎬,只幾步便從巖壁上落了下來。

“愛哭鬼”望着眼前的男子,皺了皺眉,“飛猿,你又叫我愛哭鬼,我叫川蟬!”

飛猿聳了聳肩,滿臉的所謂,“你這個人太容易落淚了,我是沒見過哪個男人像你這般容易落淚,你就是個愛哭鬼嘛。”

聽到“男人”兩個字時,川蟬的身子微微抖了抖。

隨後,川蟬拿下了臉上遮着的布,打量着面前的飛猿,“隨你吧,你帶了什麼好東西?”

飛猿坐在地上,從腰間的布袋裏拿出了一個桃子。

“給你。”

將手中桃子拿到了川蟬面前,示意川蟬接過桃子。

川蟬笑了笑,剛要伸手。

一道黑影閃過,飛猿手中的桃子不翼而飛了。

下一刻,兩人頭頂上方的一條藤蔓上。

一隻猿猴正一手拿着桃子,一手抓着藤蔓,咧着嘴望着下方眉頭緊皺的飛猿。

“可惡。”

說完,飛猿摸出腰間的斧頭,就要去抓那隻搶桃子的猿猴。

川蟬趕忙站起身,一把拉住飛猿,“等等,飛猿,你要做什麼?”

飛猿用一副看傻子的目光看着川蟬,“什麼做什麼,當然是把那個猴子打一頓!”

川蟬望着飛猿,“一個桃子而已。”

“不行!這顆桃子可是我好不容易摘到的!”

“飛猿!不許傷害猿猴!”

飛猿望着一臉堅決的川蟬,無奈嘆了口氣,“真是的,你這傢伙,還是一如既往的善良啊,我放過它,你鬆手吧。”

川蟬點了點頭,剛鬆開抓着飛猿衣服的手。

飛猿一躍而起,抓住一旁的藤蔓向上跑去,“臭猴子!還我桃子!”

川蟬瞳孔微張,立刻跟了上去,“站住!飛猿!你個大騙子!”

拿着桃子的猿猴,見到衝向自己的飛猿。

不但不跑,反而站在藤蔓上。

用空出來的那隻手拍着自己屁股,挑釁着飛猿。

“混蛋!本大爺今天必須揍你一頓!”

猛地一蹬巖壁,飛猿握着手中的斧頭,朝着那隻猿猴飛去。

鐺——

鐵器碰撞的聲音響起,一隻手持雙刀的白毛猿猴擋在了飛猿面前。

“滾開!今天我不和你切磋,改日!”

飛猿打算越過白毛猿猴,但白毛猿猴卻不依不饒的擋在了飛猿面前。

緊隨而來的川蟬,望着對峙的一人一猴。

對着白毛猿猴喊道,“白猿!替我好好收拾飛猿!”

白毛猿猴似乎能聽懂人語一般,對着川蟬點了點頭。

隨後,呲着牙,一臉兇狠的盯着飛猿。

飛猿眯了眯眼睛,瞬間就是數枚手裏劍丟出。

白猿快速的揮動雙刀,擋下了所有的手裏劍。

嘰嘰——

白猿大叫兩聲,猛地衝向飛猿。

遠遠看出,倒是很難看出是一人一猴在戰鬥,反而像是兩隻猿猴在互毆。

飛猿的技藝本就是模仿猿猴所創,加上依舊留有後手,並非拼死搏鬥。

此刻的一人一猴,竟是鬥了個不相上下。

白猿身後不遠處,拿着桃子的棕毛猿猴。

看到飛猿被壓制,高興地舉着桃子跳起了舞,還不停地對着飛猿搖屁股。

這一下子,飛猿忍無可忍,直接動起了真格。

手中的斧頭的攻擊頻率開始逐漸加快,手腳並用。

趁白猿不注意,一腳就將白猿從藤蔓上踢了下去。

望着不遠處舉着桃子的猿猴,飛猿露出了嗜血的微笑。

嘰!!!!

猿猴趕忙扔掉手中的桃子,往遠處遁去。

飛猿望着空中的桃子,猛地一踩藤蔓,一躍而起,將桃子收入懷中。

朝下方望去,剛剛被自己踹下去的白猿正和川蟬坐在一起,享受着川蟬的撫摸。

飛猿藉助巖壁,輕鬆地回到了地面。

來到了川蟬的身邊,飛猿將手中的桃子放在了川蟬腿邊。

白猿看到飛猿的到來,呲着牙,不停的低聲吼着,死死的瞪着飛猿。

飛猿指着白猿,一臉嚴肅,“你再怪叫,我就把你扔湖裏去。”

白猿怒氣衝衝的就要往飛猿身上撲,被川蟬一把按在了原地。

“你們兩個,都給我消停點!”

白猿不再呲牙,乖巧的坐在川蟬身旁,用手拿起一旁的木枝,在地上亂畫着。

飛猿也聳了聳肩,在地上坐了下來,“嚐嚐桃子摔壞了沒。”

川蟬笑了笑,拿起腿邊的桃子擦了擦,隨後,咬了一口。

“真好喫!”

飛猿嘴角微翹,用不在意的口氣說道,“看來是沒摔壞。”

雙手捧着桃子,望着身前坐着的飛猿,川蟬喃喃道,“真好啊。”

聽着身後的聲音,飛猿不解道,“好什麼?”

“當然是在谷裏日子。”

轉頭瞥了一眼一臉滿足的川蟬,飛猿怪異的說道,“你這傢伙...不會真打算當菩薩,一輩子住在這山谷裏吧?”

川蟬摸了摸一旁白猿的腦袋,“有什麼不可以的嗎?”

飛猿伸了伸懶腰,“隨便你。”

川蟬嘟了嘟嘴,繼續一臉滿足的喫着手裏的桃子。

曾經這片山谷並不叫菩薩谷,正是因爲川蟬日復一日的雕刻。

使得山谷內出現了許多栩栩如生的佛像,路過此處的旅人,被谷內的奇景所震撼。

久而久之,山谷內有佛像的事情,傳遍了葦名。

關於菩薩的傳說也隨之出現,谷內有世間真菩薩,這諸多佛像都是出自菩薩之手。

菩薩谷的名字,便是由此而來。

飛猿撿起身前的細小石子,朝身後扔去。

在心裏默數三個數後,川蟬的聲音從背後響起。

“飛猿!你做什麼?”

飛猿笑了笑,“愛哭鬼,吹吹你的哨子吧。”

川蟬愣了愣,用手趕了趕那隻小白猿。

隨後,將一根戴着特殊戒指的手指放在了嘴邊。

咻——

悲傷的哨音出現在山谷內。

飛猿沉浸在這哨音中,拿起腰間的葫蘆。

聞了聞葫蘆內傳出的酒香,隨後,猛地喝了一口。

“猿酒...一如既往的好喝啊...”

看了看身後靠在木頭上,吹着指哨的川蟬,曾經的回憶再次涌上心頭。

無名無派的忍者,沒有任何的強大技藝傍身。

在這亂世之中,只能依靠自身的刻苦修煉來強大自己的實力。

一次偶然的修煉中,忍者腳下踩空,不慎跌入無名山谷。

等到忍者醒來時,他被一名蒙着面的神祕人所救。

自那以後,他便在這名蒙面人的照顧下逐漸恢復了行動能力。

他嘗試着找尋離開山谷的方法,出乎忍者意料的是,山谷內有許許多多的猿猴。

這些猿猴每日都會來找蒙面人,它們將蒙面人當做它們中的一員。

一開始,猿猴們對忍者的攻擊性很大。

直到,忍者開始學習猿猴們的行走和攻擊方式。

他好似發現了一片新的天地,頓悟了的忍者,實力大幅度提升。

而猿猴們,也接納了忍者。

他們每日互相切磋劍法,互相在巖壁間比試着速度。

但是,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

很快,忍者便帶着蒙面人,離開了山谷,進入了外面的世界。

也是從那時過後,忍者終於通過自己的實力,贏得了尊重。

人們稱他爲:飛天猿猴。

外界傳聞,有一名忍者,無門無派。

行動如猿猴一般,可飛檐走壁,殺人於無形。

數月後,內府進攻葦名。

戰火奪走了無數人的生命,亡靈怨魂充斥在這片大地上。

蒙面人厭倦了俗世,厭倦了人們的殺戮。

而忍者也在與內府的戰鬥中,認識到了自己實力的不足。

於是,兩人回到了山谷。

避開俗世,繼續進行着修煉。

爲了超度那些死去的亡靈,也爲了贖罪。

蒙面人每日都會攀附在附近的巖壁上,進行着佛像的雕刻。

忍者則依舊是日復一日,不停的與猿猴切磋着武藝。

那名忍者,正是此刻喝着酒的飛猿。

蒙面人,自然是在一旁吹着指哨的川蟬。

再次喝了一口葫蘆裏的酒,飛猿自顧自說道,“愛哭鬼,等會,我去葦名城買點米糧。”

川蟬將手指從嘴邊移開,歪了歪頭,望向飛猿,“你要買米糧?”

“當然!”

“爲什麼?”

聽到川蟬這麼問,飛猿愣了愣。

昨日,川蟬和飛猿坐在河邊,和一羣猿猴玩耍着。

望着猿猴們遞來的水果,川蟬自顧自的說道,“好久沒有嘗過米的味道了啊。”

這句話,被飛猿牢牢地記在了心底。

看着盯着自己的川蟬,飛猿眼神躲閃道,“哪有爲什麼,當然是我想吃了!上次買的米糧早都喫完了,總不能天天喫那些猴子的桃子吧!”

“真是的,反應那麼大做什麼...你有錢嗎?”

飛猿皺了皺眉,“當然有。”

“你不會要去搶別人的錢財吧?”

被一語道破,飛猿紅着臉怒吼道,“怎麼可能!我用自己的錢!”

川蟬在自己的衣服口袋摸了摸,隨後掏出數枚銅板遞給了飛猿。

“給你,路上注意安全,小心別被內府的忍者發現了。”

接過銅板,飛猿不耐煩道,“知道了。”

川蟬剛要縮回自己的手,卻被飛猿一把抓住。

這突然的舉動,讓川蟬變得有些不知所措。

望着一臉認真的飛猿,川蟬的臉頰驀的紅了起來,“你做什麼?”

飛猿仔細的觀察着川蟬的手,“真奇怪啊,愛哭鬼,爲什麼你這傢伙的手指如同女人一般纖細。”

下一秒,飛猿又猛地貼近川蟬,目光在其臉上移動着。

這一舉動,無疑是加深了川蟬臉上的紅暈。

“還有你的臉,感覺和女人的臉一樣白皙。”

川蟬趕忙抽回自己的手,隨後背對着飛猿,用手撫摸着自己的臉頰。

“有什麼奇怪的,我常年以布遮面,皮膚自然白皙。”

“原來是這樣。”

川蟬緩緩轉身,試探性的望向飛猿,“那個...你狠討厭女人嗎?”

飛猿搖了搖頭,“沒,我只是覺得,女人是這世上最沒用的東西,只能成爲男人變強的阻礙,要是被女人纏上,男人就會多一處致命的破綻。”

聽到飛猿的話,川蟬捏了捏自己的衣服,明顯有些失落。

坐在地上,看着飛猿的背影,“變強能得到什麼呢?”

背對着川蟬,飛猿張開雙臂,“只有變強,才能贏得別人的尊重!才能擁有更高的地位!”

頓了頓,飛猿繼續說道,“更何況,我很享受變強的過程,尤其是那種與人廝殺的快感。”

川蟬沒有再說話,只是再次將戴有戒指的手指放在了嘴邊,吹了起來。

聽到再次響起的哨聲,飛猿向後一倒,躺在了地上。

感受着微風輕撫臉頰,飛猿滿足的閉上了眼睛。

“真好聽啊,愛哭鬼。”

菩薩谷中,有一對忍者。

他們終日與猿猴相伴,在這方山谷內修煉着。

一個見識了人性的醜惡而厭棄俗世,一個爲了變得更強而終日磨練武藝。

在彼此的心中,他們早已成了對方最重要的人。

只是,那份隱藏在兩人心底深處的情愫。

究竟何時,纔會浮出水面呢?

或許,會永遠沉入水底也說不定。

菩薩谷深處,一處洞穴內。

一頭白色的巨猿,痛苦的哀嚎着。

白色巨猿的身前,躺着一隻體型略微小一點的棕色巨猿。

看起來,應該是這隻白色巨猿的配偶。

可是此刻,棕色的巨猿身上已無生命氣息。

很顯然,白色巨猿失去了它生命中最重要的另一半。

白色巨猿不明白,爲什麼自己的配偶會比自己先死,爲什麼自己能夠活得如此之久。

想起了那日在菩薩谷遇見的蒙面人,或許,對方能夠解答自己的疑惑。

如果可以的話,就請對方殺死自己吧。

想到這裏,白色巨猿開始朝着菩薩谷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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