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吾名爲梟

七月，內府軍在前線戰場取得大勝。

田村主膳呈遞上去的信也得到了回覆。

騰出手來的內府，立刻分出兩千餘名足輕、八百名騎兵、三百名赤備、五十名孤影衆，以及數位赤備副將前往葦名。

不僅如此，內府首領還親自下令。

這隊人馬由內府十六神將之一的平巖親吉親自率領。

命其與田村主膳一起協力清除餘孽後，一同前往前線。

山林中，一支千人的隊伍正浩浩蕩蕩的行進着。

隊伍前面，一位身着赤紅色大鎧的男人，正和其身旁一位身着胴丸的年輕將領交談着。

身着大鎧之人，正是內府重臣，平巖親吉。

年近五十五歲的平巖親吉，原本應該退居二線，但他並不服老。

聽聞葦名之事後，主動上書請戰。

內府之主不忍這位老將再度踏上戰場，數次拒絕了其請求。

得不到回覆的平巖親吉，不顧家人勸阻。

再次披上沉重的大鎧，騎上自己的愛馬，前去面見了內府之主。

“當初，臣被一箭射倒在地，若不是主公您出手相救，我平巖親吉怎會有今天的地位！”

平巖親吉一句話，讓內府之主回憶起了兩人一同經歷過的種種。

望着這位老將堅定的目光，內府之主親自更改命令。

將原本商定的一千足輕增加到了兩千，還多增派了八百騎兵以及數位赤備副將。

這也算是，對這位曾爲自己出生入死的老將能做的最後一點事了。

平巖親吉身旁，那位與其相談甚歡的年輕將領。

乃是平巖親吉養子，松平仙千代。

不滿十八歲的松平仙千代，渴望證明自己，渴望成爲自己養父那樣的人物。

因此，難以走上正面戰場的松平仙千代，便跟隨平巖親吉一起來到了葦名。

“父親，這夥餘孽實力很強嗎？”

回憶起田村主膳的那封信，平巖親吉點了點頭。

“沒錯，那可是連巨將田村都沒能搞定的餘孽。”

松平仙千代瞳孔微張，在他的記憶裏。

“巨將”田村大人，可是能和那位“東國無雙”相提並論的存在。

注意到了自己養子的異樣，平巖親吉大笑着拍了拍其肩膀。

“哈哈哈，不用擔心，田村只是擔心分兵太多，被那夥逆賊一一擊破而已。”

呼了一口氣，松平仙千代差點以爲，自己要面對比田村大人還強的敵人。

雖說，身爲平巖家養子，應該以勇猛爲先。

但是，人的名，樹的影。

如果對手真的比田村大人還要強，松平仙千代怎麼也不會選擇來葦名。

走到半山腰，松平仙千代轉頭望去，隱約看到了遠處的一座大一點的鎮子。

伸手朝那邊指了指，松平仙千代試探性地問道，“父親...那個...就是葦名城嗎？”

別說松平仙千代有點不敢相信，就連平巖親吉都愣了愣。

他是真沒有想到，葦名這個小地方，竟真的窮困至此。

與其說是葦名城，不如說是葦名鎮。

“看到了吧，這便是田村的困境，等見了田村，你一定要跟隨在其左右，認真向他學習，爭取早日成爲一名可以獨當一面的將領！”

“是！父親，我一定努力向田村大人學習！”

揮了揮手，平巖親吉示意軍隊繼續前進。

就在即將走出山林時，隊伍的前方出現了一個據點。

平巖親吉擡手讓身後的人馬停了下來，仔細望了望。

看到據點上飄揚的印有田村家家徽的旗子，平巖親吉笑了笑。

“繼續前進，應該是田村特意命人在這裏建的據點。”

可是，當軍隊進入據點後。

卻發現，據點內沒有一個士兵，出奇的安靜。

多年來的敏銳直覺，讓平巖親吉察受到了一股危險。

下一刻，他立刻調轉馬頭，大喊道，“撤！撤出據點！”

嘩嘩譁——

據點內的營帳突然燃起了大火。

若不是平巖親吉反應迅速，恐怕部分軍隊已經深陷火海。

望向自己的父親，松平仙千代滿臉羞愧。

剛剛的自己，見火焰燃起，立刻就亂了陣腳，完全沒有父親那般冷靜。

嗖嗖嗖——

不等衆人喘息，數十枚箭矢又從兩側的密林中飛出。

瞬間，便有一大片足輕被射倒在地。

穩住自己的坐騎，平巖親吉猛地拔出腰間的長刀。

“不要亂！列陣！”

一聲大喝，持盾士兵立刻擋在隊伍兩側。

數名赤備副將，手持雙刀，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密林。

松平仙千代騎着馬緩緩來到自己父親身旁，看起來，還是受到了不少的驚嚇。

然而，等到軍隊擺好陣勢，周圍再次陷入了安靜。

嗖——

一根利箭直飛向隊伍中騎着馬的平巖親吉。

鐺——

一名赤備軍副將猛地揮刀，擋掉了這一箭。

捂着自己的胸口，平巖親吉一陣後怕。

那名赤備軍副將轉身對着平巖親吉道，“大人，沒事吧？”

搖了搖頭，平巖親吉平復了自己的心態，“沒事，你叫什麼名字。”

聽到十六神將之一的平巖親吉大人親口問自己的名字。

這名副將知道，自己出人頭地的機會來了。

立刻抱拳說道，“回大人，我叫佐藤劍之介。”

真是的，葦名的毛賊還真是猖獗啊！

揮了揮手，平巖親吉劍指箭矢射來的方向。

“劍之介！帶些人去剿滅這夥逆賊！”

“是！”

手持雙刀，佐藤劍之介帶着五十名赤備，鑽入了密林。

走在密林中，佐藤劍之介警惕的打量着四周。

從剛剛那枚箭，他便能判斷出。

這逆賊裏面，也有個和自己差不多的高手。

噌——

一道劍氣划來，劍之介瞳孔微張，側身躲過。

下一刻，其身後的一名赤備被一分爲二。

咕咚——

一衆赤備被這一道劍氣震驚的不知所措，雙腿都在打顫。

“什麼人！”

佐藤劍之介大吼一聲，身先士卒的向劍氣斬來的方向衝去。

見自己的頭領都上了，周圍的赤備也邁動雙腿，跟了上去。

片刻後，衆人來到了一塊奇怪的空地。

奇怪之處就在於，這是一塊人爲砍掉周遭樹木造出來的空地。

而且，每根樹木的斷口都十分的平整，像是被一刀斬斷一般。

這種想法剛剛出現在佐藤劍之介心裏，便被否定了。

三個人一起，都難以抱住的樹。

怎麼可能被一劍砍斷。

嗒——

一道身影從樹上落下。

“真是的，讓我等了這麼多天。”

那道身影不耐煩的說了幾句話，便緩緩朝着佐藤劍之介走來。

“圍住他！”

佐藤劍之介大喝一聲，赤備們瞬間將那人團團圍住。

眯了眯眼，佐藤劍之介打量着面前這個身穿灰色武士服的男子。

“你是什麼人？”

男子半遮面容，緩緩拔出了自己腰間的長刀。

佐藤劍之介揮動雙刀，以剪刀的模樣，划向面前的男子。

圓舞！

火焰憑空從男子刀上燃起，帶着火焰的劍氣向四周殺去。

瞪大眼睛，佐藤劍之介趕忙將雙刀護在身前。

鐺——

巨大的力量自雙刀上傳來，佐藤劍之介直接倒飛了出去。

而周圍的那些赤備，大部分被攔腰斬斷。

撲通——

佐藤劍之介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捂着胸口緩緩坐起。

呈現在他眼前的，是煉獄一般的景象。

十幾名赤備士兵的下半身還站在地上，上半身早已消失不見。

饒是打了二十多年仗的佐藤劍之介。

在此刻，也難以保持冷靜。

“你這傢伙...是魔鬼嗎...”

刀身上的火焰散去，蒙面男子舉刀指向坐在地上的佐藤劍之介。

惡魔般冰冷刺骨的聲音在佐藤劍之介面前響起。

“記住了，吾名爲梟，乃是蒲井森林的忍者！”

此時，林中的葦名衆據點。

剛剛練習完幻術的梟，不由得打了幾個噴嚏。

奇怪，這天氣也不冷啊。

驚恐的望着眼前的“梟”，佐藤劍之介猛地拉住一旁的一個赤備。

那名赤備本就處於恐慌中，被這麼一拉，更是嚇的準備轉身逃跑。

“混蛋！回來！”

赤備回過神來，看清拉自己的人，羞愧的低下了頭。

“回去告訴平巖大人，我們遭到了蒲井森林忍者梟的襲擊，對方實力強橫，讓大人先行入城，不可讓大人犯險。”

望着不遠處的“梟”，佐藤劍之介輕聲對着一邊的赤備囑咐道。

擡頭望了望自己的頭領，赤備眼中已有了淚水。

“大人...您...”

佐藤劍之介手持雙刀，目光堅定。

“我們是內府的赤備軍！是這世間最強的軍隊！今日，就是我等爲內府盡忠之時！”

剩餘的赤備軍壓住了心中的膽怯，對着場中的“梟”衝了上去。

“今日，便殺盡你們這些螻蟻。”

說罷，“梟”動了起來。

如鬼魅一般，穿梭在一衆赤備之間。

其刀法快到，讓人根本察覺不到痛。

眼看自己的手下即將被屠戮殆盡，佐藤劍之介從懷中拿出一張紙條遞給了剛剛傳話的赤備。

隨後，衝了上去。

一邊衝，一邊喊道，“快去告訴平巖大人！快！！！”

赤備轉身，用盡全身力氣邁動自己的雙腿跑着。

他不敢回頭，他怕一回頭，就看到昔日兄弟們慘死的模樣。

望着衝向自己的佐藤劍之介，“梟”擡腿就是一腳。

等到劍之介再次站起身，這方空地，只剩他和“梟”了。

佐藤劍之介無奈的笑了笑，真是的，本來還以爲是一次能升官的機會呢。

“梟”冷漠的看了一眼佐藤劍之介，“有什麼遺言嗎？”

聽到“梟”的話，佐藤劍之介不由得想起自己的故鄉。

那一座小木屋，那個每日勞作的女子，那個拿着木棍的小男孩。

是應該說點什麼，說點什麼呢...

“梟...真是強啊...西內！！！”

數秒後，佐藤劍之介大吼着揮刀斬向“梟”。

撲通——

赤紅色的鎧甲被鮮血浸染，佐藤伊之介瞪着眼睛倒在了地上。

“什麼時候赤備軍這麼弱了？”

“廢話，也不看看他們面對的是誰。”

“要是我們上的話，可能不會有駿佑大人這麼順利。”

“我早就知道，駿佑大人讓我們藏起來，是在保護我們。”

“只是駿佑大人爲什麼說自己是梟大人呢？”

“不知道啊...”

“..........”

聽着身後的議論聲，“梟”擦去刀上的血液。

然後，卸去了僞裝，變回了誠澤駿佑。

“行了，都摸清了，回家！”

笑了笑，誠澤駿佑與一衆士卒消失在了樹林中。

時間回到數天前。

葦名衆藏身處。

“這可真是一匹寶馬啊。”

鬼庭雅次看着遠處圍欄內嘶吼的一匹黑馬感嘆道。

點了點頭，誠澤駿佑附和道，“沒錯，常人很難馴服。”

兩人還在互相聊着，一道高大的黑影從兩人身旁閃過。

等到兩人反應過來，鬼庭雅孝已經衝入了柵欄之內。

扶着柵欄，鬼庭雅次大喊道，“兄長！小心！”

然而很快，鬼庭雅孝就騎在了那匹黑馬的身上。

抱着黑馬的脖子溜了幾圈，鬼庭雅孝猛地一抓。

黑馬喫痛，又馱着鬼庭雅孝跑了幾圈，漸漸慢了下來。

“哈哈哈，好馬！”

場邊，葦名一心也來到了誠澤駿佑兩人身邊。

“雅孝，收下吧！這匹馬正是我向平田家主爲你要到的坐騎。”

聽到葦名一心的話，馬上的鬼庭雅孝滿臉的不可置信。

下一刻，鬼庭雅孝騎馬來到柵欄邊，“多謝一心大人！”

扶着柵欄，誠澤駿佑笑着說道，“給它起個名字吧，雅孝大哥。”

坐在馬上鬼庭雅孝想了想，“那就...叫它鬼鹿毛！”

“斯該...好霸氣的名字。”

四個人有說有笑的聊着天。

遠處，剛回到寨子的野上玄齋，手裏拿着一封信向這邊跑來。

“一心大人！一心大人！”

看着不停喘着粗氣的野上玄齋，葦名一心示意其慢慢說。

嚥了咽口氣，野上玄齋將手中的信遞給葦名一心。

“一心大人，這是平田家主要我交給你的，說是很緊急的事情。”

葦名一心接過信，看了起來。

信中的內容大概就是，內府在前線戰場取得了大勝。

因此，內府很快便會對葦名增兵。

其他國家的大名們通過聯繫平田家，爲葦名衆提供了許多武器和糧食。

目前的目的尚且不明，但不要白不要。

平田家主擅自做主，代表葦名衆收下了所有的物資。

不日，便會運到各個據點。

還有就是，內府援兵來勢洶洶，平田家主希望葦名一心等人早做應對。

合上信，葦名一心想了想。

這段時間，在平田宅邸的暗中支持下。

葦名衆愈發壯大，已經有了三個小據點。

分別由鳴谷盛一郎與河源田直盛，梟和蝶，山內兄弟和飛猿等人鎮守。

但當下信中的情況，顯然是一個壞消息。

絕不能在葦名衆還未徹底發展起來的時候，與內府開戰。

將信的內容告訴衆人後，衆人面色凝重。

誰也不知道內府派了多少軍隊，誰人帶隊。

當然，衆人裏面，除去誠澤駿佑。

聽到有活了，誠澤駿佑那是當仁不讓。

立刻要求自己帶隊，前去查探清楚內府援軍的情況。

葦名一心沒有說什麼，點頭同意了誠澤駿佑的請求。

只是叮囑誠澤駿佑，探清對方虛實即可，能不動手就不動手。

誠澤駿佑笑着向葦名一心保證，堅決不動手。

隨後，便帶着幾十人離開了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