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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醫元——也就是明寒衣的師父,據她所說,那老頭子自稱單名一個元字,沒有姓氏,又長年行醫爲生,所以人們便給他起了這麼個稱呼——自從偷襲不成之後便銷聲匿跡了,倒讓晏棠和明寒衣兩人因禍得福地發了一筆小財,沒過兩天就把從那間廢棄庫房裏發現的各種藥材全都在當鋪和六扇門換成了現銀。

這大大緩解了窮鬼晏棠每天只能喫白水煮麪的境況,而明寒衣更是因爲別緻的師徒情誼,對醫元蒙受損失極爲樂見其成,連接好些天都快樂得宛如一隻剛端了雞窩的小黃鼠狼。

就在晏棠開始覺得再不把這隻上躥下跳的“柔弱絕代佳人”扔出去她就要開始拆房子了的時候,終於有一件事轉移了兩人的注意力。

他們一直等待的消息來了。

正如晏棠與王籍共同判斷的那樣,這次轟動武林的英雄會也同樣驚動了藏身暗處的人們。隨着堪稱江湖中流砥柱的少林寺的幾位大和尚抵達鹿苑,菁娘和她手中的俘虜終於成爲了殺手們一天也不願意再容忍的破綻。

而已經被殺手組織牢牢控制了十餘年的王東家,則毫不遲疑地放出了早已約定好的信號。

城中最有名的酒樓金平川推出了爲迎新春、祛寒邪而準備的祕製蘇合香酒。

聽說這個消息之後,明寒衣摸摸下巴,表情彷彿一隻喫雞喫撐了、打算出門消食的小黃鼠狼:“走,我請你去喝酒?”

晏棠也不拖沓,直接拎起劍出了門,口中卻淡淡道:“八錢。”

明寒衣:“???”

不是,這都多少天了,這位仁兄怎麼還惦記着她順手摸走的那顆銀錁子呢?

何況那本來還是她的錢!

她哼了聲,識時務地不和打不過的人計較這種小事:“行行行,那就算你請我的。”

晏棠言簡意賅:“不請。”

明寒衣:“……”

她琢磨了下,幽幽道:“夫君,我看咱們還是和離吧。”

晏棠面無表情地往外走。

兩人很快到了城中最繁華的長街上。

數日前醫元在附近偷襲的事情似乎並沒有給這座城池帶來任何影響,此時街面上依舊紅火,人羣摩肩擦踵,到處都充滿了新年前鼎盛繁華的氣息。

華錦坊就在這條街中段路口北側,而若向南走,半條街之外的河道最寬闊處便坐落着酒樓金平川了。

金平川其實是一艘巨大的畫舫,足有四層樓高,上面樓閣亭臺、飛檐複道,無一處不精緻瑰麗,在河上水霧的掩映之下,恍若蓬萊仙閣。

而王東家,恰好也是這處“仙境”的主人。

明寒衣隨手扶了下一個差點被熙攘人羣撞倒的老婦人,就繼續跟着晏棠上了河邊接引的小舟。

片刻工夫,兩人便來到河心畫舫上,便有機靈的小二快步迎上來,低着頭恭恭敬敬把兩人直接引到了最上層單獨的船尾小閣中。

此處極高,三面皆是水景,只有對着船頭的一側架有複道,遠遠連通到另一邊大片的甲板和露臺。如此一來,哪怕是武功再高的人,也無法竊聽到小閣中人的談話。

明寒衣望着水霧煙波襯托之下的繁盛燈火,忍不住低低讚歎了一聲,轉頭正要說話,卻瞧見晏棠的神色有點古怪,不由樂了:“這位大俠,又在心疼錢哪?”

晏棠沉默片刻,一本正經道:“我一直不明白,江湖人大多不事生產,哪來的這麼多錢?”

明寒衣一愣。

但兩人沒有繼續這個話題,因爲旁邊很快就弱弱地傳來了一道似曾相識的聲音:“兩位……”

兩人一起轉過頭去,仔細辨認了片刻才驚訝地發現,引他們前來的那個小二竟然就是數日前在華錦坊的地下密室裏半死不活的周樾。

在藥物的壓制下,這個少年人已經暫時恢復了健康,只是臉頰仍舊有些消瘦,而這反倒讓他更像是個在酒樓跑腿謀生的小夥計了。

明寒衣圍着他轉了半圈,嘖嘖自誇道:“我就說我的藥好用吧,效果立竿見影,喫完了就能活蹦亂跳到處跑!”

“你爹讓你來傳話?”晏棠沒搭理明寒衣的廢話,直截了當地詢問道,“他自己呢?”

周樾侷促地揪了下衣襟,小聲道:“他……不方便。”

另兩人對視一眼,示意少年繼續往下說。

周樾深深吸了口氣,似乎要通過這種方式緩解緊張的心情,但開口時聲音仍舊有些發顫:“阿爹說,那羣人這回派來的是……”他不自在地停頓了下,嘴裏吐出了個讓人摸不着頭腦的稱呼:“二十八宿。”

明寒衣:“……啊?”

她戳戳晏棠:“我是不是耳朵出問題了?”

晏棠早已習慣她與外表絲毫不相符的那張欠嘴了,並未被她帶偏,略作思索便問道:“是比之前更精銳難纏的殺手?”

周樾點點頭,剛要解釋,就又聽他沉吟道:“他們叫二十八宿?如此說來,最高層的首腦豈不就是北極帝星,下面還當有四輔星,然後纔是他們,而再往下,每一星宿下轄的、或者更加外圍的星子便該是之前那些到處作案卻又隨手可棄的殺手了……說起來,你可知他們的組織叫什麼?”

周樾聽得目瞪口呆,似乎不敢相信晏棠竟然能從他剛剛開頭的話語中推測出這麼多信息,而事實也恰如晏棠所揣測的那樣,那些殺手還真是這樣一層層組織起來的,而他爹王籍,便是最外圍的無名星子之一。

想到那套緻密而嚴苛的結構,周樾忽然有種如墜深淵的眩暈感,連忙定了定神,而後,生怕這間屋子的桌椅地面突然長出兩隻耳朵似的把聲音壓得極低:“……移星閣。”

“移星閣?”明寒衣喃喃重複了一句。

周樾臉色有些難看地點了點頭:“阿爹讓我告訴你們,這次來的是東方角宿,很……不好對付。”

所以即便已經做了許多準備,那位王東家如今仍然不敢輕易親身行動,惟恐被上面難得一見的精銳抓到任何把柄。

接下來,這理當被蠱毒折磨得起不來牀的少年後退幾步,像個真正的小二一樣出去叫了菜,等到酒菜盡數上桌,又謹慎地透過門縫觀察了一會,纔回身解開衣襟,挑開貼身衣裳一角的縫線,從裏面取出一片不到半個巴掌大的布片。

他小心翼翼地把布片交給明寒衣:“這塊布用阿爹偶然得到的那種特殊香料浸透了。”他又指了指桌上最中間的一隻小瓦罐說道:“這一道乳炊羊還有旁邊的百味羹都是我偷偷加過香料的,你們也可以帶回去……”

話沒說完,明寒衣先夾了一塊羊肉,仔細聞了聞,果然在裏面品出了一股略顯辛辣的微妙異香,又嚐了一口,眼睛一亮:“味道真不錯!”

周樾:“……”

雖然這人救了自己的命,可還是怎麼看怎麼不靠譜……

但明寒衣也只是淺嘗一口便停了下來,問道:“人已經來了麼?”

周樾看了眼一旁似乎更加不靠譜、自從菜餚上桌便開始一言不發地認真喫東西的晏棠,臉上流露出一絲尚不能完全遮掩好的鬱悶:“還沒有,但應該就在這一兩天了——昨天我爹照例去親自巡視城中那些祕密產業,在所有的十六處屋宅外面都瞧見了記號,上面的意思是禁止無關人等入內清掃,三日之內會有人入住。”

“十六處啊……”明寒衣輕輕吸了口氣。

俗話常說狡兔三窟,可這位移星閣的角宿,怕不是要給自己開闢出來十六窟。

又或者,這份謹慎是來自於替他下達指令的其他潛伏殺手的?

嫋嫋的飯菜香氣在小閣中漫開,遠處絲竹之聲飄渺而悠揚,但屋子裏的幾個人心情卻都談不上愜意放鬆。

片刻後,晏棠放下筷子:“角宿這次的刺殺,有沒有其他人配合?”

周樾搖搖頭:“不知道。我爹說,這城裏肯定有移星閣的人,但有多少,究竟是誰,他都不知道,這些年和他聯繫的只有一個——大概是一個吧——蒙面人,每月月初那幾天會去給他指派任務、收取盈利和發放當月的解藥。”

他的話說得有些多了,明寒衣稍微一想就知道他話中有爲王籍開脫的意思,再看晏棠,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卻並未表現出絲毫不快,反倒又低下頭,專心地喫東西去了。

明寒衣翻了個白眼,小聲咕噥:“飯桶……”

飯桶對她的嘀嘀咕咕毫不在意,也沒有其他問題了,慢條斯理地填飽了肚子之後,將桌上那兩道無人動筷的菜放入食盒,便準備離開。

臨出門,他回過頭:“就後天吧。”

原本還有些面露焦躁的周樾聽到這話不由一愣:“後天?!”

那豈不就是“角宿”剛到此地的時候……

晏棠推開門,似乎不適應外面寒涼的夜風,微微眯了下眼,淡淡道:“我們要面對的對手很小心。”

周樾不解:“所以……”

“所以他剛來的時候會非常謹慎地熟悉周圍的環境,不讓任何人發現他真正的藏身之處,尋找萬一失手之後逃脫的路線,”晏棠平靜地說,“而他越是把目光放在遠處,就越不會注意到身邊微不足道的異常。”

聽到這話,明寒衣也表情一肅:“不能給他反應過來的機會!”

而若想要達成這一點,接下來,他們還要去見一見計劃裏最關鍵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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