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恰是此時，樹影婆娑

體育館內人頭攢動，烏泱泱一片人。

爲了今天的高考動員會，京市一中高三年級所有任課老師都來了。

兩個學校高三年級的人加在一起，場面十分熱鬧。

體育館周圍一圈，臨時搭了許多簡易棚子，爲有心理問題諮詢的高三學子提供幫助。

主席臺上，年級主任在調試麥克風。

“喂喂，1…2…喂喂……”

祁少白嫌場館內太悶，太嘈雜，獨自轉悠到外面。

殊不知，外面的人也並沒有少到哪裏去。

只能儘量挑人少的路走。

香樟樹樹葉將八月末的陽光裁剪成細碎斑駁的光點，映在校園水泥道路上。

他拖着懶散腳步，雙手插兜走着。

陽光不算刺眼，清風拂面，倒生出一絲愜意來。

迎面走來一位女生，猝不及防與他視線相撞。

恰是此時，樹影婆娑。

有一束光不安分，從樹葉縫隙掙脫束縛灑下來，照在女生素淨白皙的臉上。

她雙眸澄澈，眉毛撇成兩條小小的弧，頭髮挽在耳後，肩頸線條纖細流暢，細軟的頭髮染了陽光的顏色，看上去暖洋洋的。

擡眸的瞬間，對上少年乾淨清澈的眼睛。

祁少白麪龐清冷淡漠，下頜微微揚着。

瞳眸浸入陽光暖色，細微光芒涌動，格外好看。

樹上的蟬像約定好了似的，瞬間轟鳴聲驟起，嗡嗡作響。

須臾間，天地彷彿被隔絕進真空。

有風吹過少年寬寬的肩膀。

t恤下襬隨風動，額前碎髮也在動。

兩人視線短暫重疊幾秒，很快錯開。

擦肩而過。

……

再回到體育館時，祁少白手中多了兩瓶冰礦泉水。

場館上方中央空調呼呼往外吹着涼風。

他終於沒那麼熱了。

盛沐沐順着人流進入場館，一眼見到人羣中顏值突出的祁少白。

笑意盈盈揮揮手。

“祁少白。”

祁少白正在和衛朝南聊天，聽到聲音轉頭，用眼神示意她坐過來，後面有位置。

等盛沐沐坐下，他很自然地遞了一瓶水過去。

是他方纔出去時順便買的。

祁少白雙手插兜，靠在椅子裏，向盛沐沐介紹：

“我們年級主任很嘮叨，你做好心理準備，也許會很久，耽誤你回花店。”

盛沐沐接過水，瓶子外凝結的水珠滑到她手上，冰冰涼涼，暑氣消了大半，回答道：

“沒關係，講多久都行，我今天一天空出來了，只忙你的事。”

祁少白脣角不動聲色翹了翹，“嗯。”

動員大會前奏是年級主任及各科教研組長講話，分析當前嚴峻形勢，給家長和學生敲警鐘。

內容枯燥無味。

剛開始十幾分鍾大家還能認真聽。

當年級主任再一次接過話筒，說“我再簡單補充兩句”的時候，底下人明顯失去了耐心，開始東張西望起來。

年級主任聲線有着催人慾睡的魔力，盛沐沐腦袋昏昏沉沉。

如果不是場館內冷氣開得足，不是合適睡覺的環境，她恐怕真的會打瞌睡。

就在她打完一個呵欠，眼角還噙着淚花的時候，前排學生家長突然回過頭。

“祁太太，你好，冒昧打擾了，我是振陽集團採購部主管，我兒子和貴公子一個班。”

對方雙手拿着名牌遞過來，臉上笑意滿滿，帶着成年人的圓滑。

盛沐沐愣了愣，聽見對方又道：

“如果貴集團有采購需要，可以考慮考慮我們公司。”

盛沐沐遲疑幾秒接過名片，禮貌客氣地微微頷首。

本以爲只是家長間的客套，意思意思收下名片就好。

卻沒料到，這一收，只是開了個頭。

短短五分鐘，周圍一小圈的學生家長，已經相繼遞來名片。

盛沐沐一下子明白了。

貴族學校的家長會，家長們的交際場。

從前祁少白學校家長會，總是董特助參加。

董特助那個人，明明性格溫和老實，但外表看上去和他老闆一樣，不太好說話的樣子。

大概這些家長早就想要結識藉此機會和祁氏結交，卻礙於沒有渠道。

今天換了她這個看上去氣場弱些的，那些人一下子涌了過來。

她不好意思直接拒絕，揚起公式化微笑，收下衆人遞來的名片後，只道“我回去拿給我老公。”

應付完這些人，她暗暗嘆了一口氣。

轉頭向祁少白使了一個疲憊的眼神。

祁少白顯得比她要淡定許多。

似乎已經司空見慣。

盛沐沐看着祁少白從容模樣，一瞬間，像是看到了祁默的影子。

她恍然大悟。

這兩父子雖然沒有直接血緣關係。

但許多地方，出奇得像。

祁默幾乎不出現在祁少白學校，或許是不想將社會上那一套圓滑世故，過早展現在十七歲的少年面前。

而祁少白，冷漠寡言的性格，大概也是一種保護層，屏蔽周圍想要藉機諂媚的人，不把他看到的這些帶到祁默面前。

兩個人，都在以自己的方式，維護父子關係間的那抹純粹，不願給對方帶來負擔。

理是這麼個理，但盛沐沐還是覺得他們太矯情。

有什麼是不能直接溝通當面說清楚的呢？

如果換做她來當爸，朝夕相處這麼多年，早就是可以一塊光着膀子喝啤酒的親密程度了。

盛沐沐把名片收進包裏。

隨後往講臺方向看去，疑惑擰起眉頭。

年級主任“簡單補充兩句”還沒有結束。

奇怪的是，前排密密麻麻的人頭，似乎都沒在看臺上，而是不約而同向着體育館大門方向。

順着衆人視線，她好奇看過去。

一抹熟悉的身影出現在體育館門口。

祁默身姿高大挺拔，在門邊站着，冷眸掃過場內衆人，氣場強大。

最終和盛沐沐視線相遇。

他眸色收緊，眼尾微翹，朝她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