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文娟表示厭煩之後，陸皓明有事，多半在辦公室找人談話。
新到一地，需要熟悉、瞭解的情況太多了。他頻繁地叫單位一把手到他辦公室談話。不過，他倒是很人情化，通常不要卓航陪着。
這天下午快要下班了，段有義打來電話，說晚上過來彙報龍在田的事。
陸皓明參加完一個飯局後，就回到了辦公室。大約七點，段有義就到了。
陸皓明說：“老規矩，自己泡茶。”
段有義到飲水機那邊泡了一杯茶，又給陸皓明續水。坐下後，向陸皓明彙報了今天發生的事情。
剛剛彙報完畢，段有義的手機響了，他掃了一眼，對陸皓明說：“龍在田的電話，接不接？”
陸皓明點了點頭。
段有義接通了電話，站到窗子邊子去說話。
龍在田回到家後，找了一起打牌的朋友商議了一番，對了口供，決定再找段有義，所以打來了電話。
“段書記，我想到您家裏來拜訪，當面把檢討交了，還順便彙報幾句思想。”
段有義冷冷地說：“我不在家。”
“您在哪，段書記，我馬上趕過來。”
“過五分鐘再打電話吧。”
段有義關機，把龍在田求見一面的情況說了。
陸皓明說：“你就說在我這裏，叫他過來。”
段有義點了點。陸皓明又交代段有義，等會應該怎麼說話。
一會兒，電話響起了。
那頭說：“段書記，我不早一秒，也不遲一秒，嚴格按書記的指示，五分鐘之後給您打電話，我現在趕到哪兒來？”
“陸市長辦公室。”
龍在田覺得越來越嚴重了，必須在陸市長那兒截住，不再上報，便說：“那我馬上過來。”
陸皓明想了想，又給住建局長喬年松打了一個電話，叫他到辦公室來。
掛了電話，陸皓明說：“規劃出來後，就靠喬年松把五條小巷子拆掉。我要先讓他感受一下氣氛。”
段有義翹起大拇指，笑道：“市長，你真有辦法。”
陸皓明說：“有義，我一直叫你潔身自好，是因爲我們是一樣的出身，我們出了什麼事，沒人保。只能靠自己乾乾淨淨硬挺。
沒人保的人就只能老老實實，按部就班，不敢出頭幹事。不敢出頭幹事就是平庸一世。想要出人頭地，就要勇於擔當。
所以，我們自己乾乾淨淨，加上手中有點權力，就可以乾點事情。嚇一嚇龍在田，只不過是出個圖紙，讓他快點搞出來。
關鍵在於拆遷，在住建局以及住建局下面的拆遷辦這一塊，所以，我們今晚就給喬年松上【緊?咒】。”
段有義才明白陸皓明叫喬年松過來的原因。
兩人聊了一陣之後，響起敲門聲。
段有義過去打開門，龍在田進來了。他反手就關上門，對陸皓明、段有義點頭哈腰：“市長好、書記好，你們真辛苦，晚上還在辦公室加班。”
說罷，把一份打印好的檢討，雙手呈進給段有義，然後雙手下垂，站在那兒等待發落。
陸皓明睨了龍在田一眼，嘴一呶，示意龍在田坐。
龍在田屁股只捱了沙發邊邊，身子前傾，雙手放在膝蓋上，一副隨時聽訓的樣子。
段有義掃了一遍，交給陸皓明，說：“檢討倒是寫得還算深刻。”
陸皓明看了一遍，嘴呶了呶，示意段有義說話。
段有義說：“我搞了幾年紀檢工作。跟你說句實話，喜歡打牌賭博的人，沒一個好人。不怕不查，一查全是問題。”
龍在田開始還在想段有義會放過他，一聽這話，彷彿一個炸雷在頭頂劈開。一雙哀怨的眼睛望着段有義，希望段有義在市長面前別火上澆油了。
段有義嚇了龍在田一頓之後，語氣平緩了些：“當然，也許你是例外。一時放鬆了警惕。”
龍在田馬上申辯：“段書記真是火眼金睛，把我整個人都看透了，我週末也玩點小牌，上班卻不敢玩。
這一次是一個好久不見的朋友回來了，請他喫頓飯，他說要玩一點小牌，我就臉面薄，就答應了。“
這時，陸皓明說話了，龍在田雙眼望着陸皓明，不過，他發現陸皓明的態度看上去還平和。
“週末打點小牌，只要不是賭博，這叫娛樂。上班時間打牌，性質完全不同，叫違反紀律。
你檢討上寫明瞭是特殊原因。我秉着初次教育的原則，把檢討書留下，以觀後效。
龍在田的腦袋”嗡“了一下。想不到陸市長這麼寬宏大量。在段書記那兒下跪了，他還告到市長這兒來了，但陸市長顯然不想追究這件事了。
他想吐一口長氣，卻不敢當着他們放鬆。
陸皓明說：“我這個人不想一棍子把別人打死……”
這時，敲門聲響起。
段有義按陸皓明事先跟他商量的，打開門把喬年鬆放了進來。
龍在田的心又緊了起來，難道要當着別人的面批評我？讓我的事讓喬年松知道？
心裏緊張，但臉上不能緊張。等喬年松和陸、段兩人打了招呼之後，龍在田才擠出笑，對喬年松笑笑。喬年松也對龍在田笑笑，坐到龍在田旁邊。
這時，陸皓明才說：“年松同志，我今晚找你們兩位過來商量一件事。就是關於上州城市建設的問題。
在全市的大會上，我也承諾過，上州城市建設一定要提質升級。在田同志負責規劃設計。你負責具體實施。那麼，你就要早作準備，拿出實施計劃。
做好調查調研，從最容易的地方下手，一是從現在開始，就要廣爲宣傳，其次就是要迅速動起來，報方案給我。”
喬年松點點頭，說：“我們儘快。”
陸皓明說：“龍局長，你先表個態。”
龍在田的心一下從嗓子眼掉回原地，他明白，今晚已經安全過關。爲了表示積極的工作態度，他竟然站起來說道：
“向市長報告，馬上就是十一。我們十一不放假，在十月底出草圖，十一月召開專家評審會，月底向市政府交出詳細圖紙。”
陸皓明說：“你坐下，這個態表得好。”
喬年松嚇了一跳，龍在田算局級領導中的老油子，出了名的“硬茬”，哪個市長都拿他沒辦法。現在在陸皓明面前，竟然像個小隊長向大隊長報告，就只差沒繫條紅領巾了。
他心裏打了個顫，聽說過陸皓明厲害，這回龍在田這番表現，讓喬年松不敢怠慢。他沒站起來，不會像龍在田一樣演戲，但聲音響亮：
“一定按市長的指示，迅速行動起來。”
陸皓明喝了一口茶，冷笑道：
“你們兩個表態都是硬梆梆的，我只看行動。爲什麼把段書記喊來與你們一起談話呢？我是明人不做暗事。”
說到這時，陸皓明拿起桌上的幾個文件往前面一甩，嚴厲地說道：
“我跟你們兩位說，這些文件都是市委關於廉潔自律、加強黨性修養、遵紀守法的文件，我隨便找一條，都可以把你們抓起。”
空氣一下凝固了似的。
連段有義都不敢出大氣。
陸皓明繼續道：“不把工作幹好，就只有一種選擇，讓段書記查你們。”
龍在田爲了表忠心，再一次站起來，聲音洪亮地說：
“向市長報告，我剛纔說的句句屬實，如果十一月底沒有交出詳細規劃書，請示市長免了我的職。”
喬年松再不站起，就不像話了，等於在市長面前尾大不掉，所以，他也站起來：
“我代表局黨委表態。明天就迅速開會佈置。”
陸皓明反問：“他十一月底交出圖紙，你十二月份能不能組織實施？”
喬年松打了一個冷顫。
陸皓明看在眼裏，問道：“沒底氣？”
喬年松大聲說：“好。”
陸皓明說：“一週一次書面彙報。今年，我就主抓這件事。我們就談到這裏。”
龍、喬兩人站起來，欠欠身子，走了。
兩人迅速下樓，走向停車坪。
喬年松問道：“你真的在十一月能交出來？”
龍在田說：“我不睡覺也要交出來。”
喬年松打了一個冷顫，上了車，坐了好一會兒，給辦公室主任打了一個電話，說：迅速通知班子成員，明上午開會，要請假的必須跟我親自來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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