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第180章 179釜底抽薪

方向和神色糾結，顯然在做痛苦的掙扎，即便是大冬天的晚上，天氣異常寒涼，他的臉上也佈滿了汗珠。

楊登歡顯然對方向和沒有什麼興趣，目前這個形勢，不容他不妥協，他的眼睛始終沒有離開蘇娜。

蘇娜看上去十分老實，緊靠在牆邊，低頭不語，長長烏黑的頭髮散落在兩肩。

從楊登歡這個角度，只能看到她潔白的額頭，不過即便如此，也能看出來蘇娜皮膚細膩，可見平時保養的挺好。

楊登歡注意到，不僅是自己，就連王大嘴也在悄悄偷窺蘇娜，不過王大嘴卻不是那種正大光明的看，而是偶爾看似不經意瞄過去一眼的那種偷窺。

儘管王大嘴非常小心，但是眼神仍然被楊登歡捕捉到了。

楊登歡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王大嘴，王大嘴似乎也察覺到了楊登歡不懷好意的笑容，不似平時那種大大咧咧，突然臉一下子紅了。

蘇娜眼睛一直盯着自己的鞋子，偶爾翻起眼睛在屋裏轉上一圈，眼神精光湛然，深不見底。

很快，他就發現楊登歡審視的目光和王大嘴的偷窺。

對於王大嘴的偷窺，蘇娜很不以爲然，這種男人的眼神，她見得多了！這又算得了什麼！那種能把人生吞活剝的眼神，蘇娜也領教過。

男人嘛，不就是這麼回事！基本上都一樣。

那個年輕男人，似乎不好對付，他望向自己的眼神，好像有洞察一切的魔力！

這個人爲什麼一直盯着自己看？他不應該注意力都在方向和身上嗎？

這麼看着自己究竟是爲了什麼？是因爲好奇？還是疑惑？或者發現了什麼？

蘇娜心中仔細盤算，她相信自己的身份應該沒有暴露！自從江茂才出事之後，自己就銷聲匿跡了。直到後來江茂才的舅舅大島龍之介找到自己。

現在自己隸屬於滿鐵調查部一課，歸大島龍之介直接領導。

自己的任務就是監視方向和，確保他在起事之前，不出任何問題。

大島龍之介已經答應蘇娜，這件任務完成之後，蘇娜就可以隨同自己返回滿洲，到滿鐵本部任職。

蘇娜聽了倍受鼓舞，終於可以回去，離開這種提心吊膽的日子！

抓人和等着被抓，這可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概念！

蘇娜很欣慰，看起來這個任務不怎麼複雜，方向和也十分容易對付，幾碗迷魂湯下肚，基本上是讓幹什麼幹什麼。

蘇娜也一直在得意之前一直進展的那麼順利，再過兩天，自己就可以龍歸大海，也不用擔驚受怕，受潛伏之苦。

誰知道今天晚上，警備司令部稽查處的人居然悄悄摸上了門！而且聽這話意思，好像他們的計劃對方全部獲悉！

什麼情況？問題出在哪裏？這麼機密的行動計劃，怎麼可能泄露？

當然，已經來不及想那麼多了！現在最爲重要的是將行動計劃泄露的情報報告給大島龍之介！

但是，自己有把握離開嗎？

自己知道了這個祕密，他們會讓自己離開？這恐怕是癡人說夢了！

硬闖？肯定不行！對方人多，自己又不擅長技擊，身邊也沒有武器，硬闖肯定闖不出去！

究竟該怎麼辦？那個胖子色咪咪的眼神又瞟了過來，能不能在他身上做做文章？

不過這個猥瑣的死胖子連個座位都沒有，只是站在那個年輕人身後，顯然是個下屬，恐怕起不了什麼作用。

蘇娜背靠牆壁，面色蒼白，偶爾擡起來偷瞄四周的眼睛中，露出驚恐的眼神，就像是出生的小鹿，讓人我見猶憐。

但是在她腦海裏，卻如波濤般翻滾，權衡利弊，評估方案，想着如何對付眼下這個境遇。

一時之間，屋中氣氛凝重，甚至幾個人的呼吸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方向和。”楊登歡終於開口，聲音緩慢，但是卻有一種讓人不可抗拒的魔力，“機會如白駒過隙，稍縱即逝！你即便是不爲自己考慮，是不是也要爲家人考慮？爲你所愛和愛你的人考慮？在這麼抗拒下去，無非是和嚴守正一個下場！槍聲一響，所有一切都成了泡影！到時候伱所有的財富、女人都會被別人接管！住你的房子睡你的女人，還有可能打你的娃！更可能一邊睡你的女人一邊打你的娃！人家想幹什麼幹什麼，你又怎麼能阻止得了！”

“別說了！”方向和脖子上青筋暴漲，大聲吼道，眼睛望向蘇娜。

蘇娜此時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流波沔然，嬌滴滴地甚爲可憐。

方向和心都快碎了，長嘆了一聲，搖頭說道：“好吧！我願意合作！”

蘇娜嚇了一跳，心中大急。剛纔方向和看向自己的時候，她察覺到了，自己是不是演得有點過分了？方向和這傢伙一定是會錯意了！

自己故意做出這一副可憐巴巴的模樣，又不是做給方向和看的！誰會想到這個時候方向和還有心情注意自己！這豈不是陰差陽錯！

方同生聽兒子終於妥協，放下了心，即便如此，方同生依然擺起老爹架子，衝着方向和又是兩腳，大聲喝罵：“什麼合作！簡直是胡扯！你這是帶罪圖功！還尼瑪合作！合你奶奶的腿！”

方同生口中雖然罵的厲害，但是誰都能夠看出他的滿臉喜色。

“老方，孩子迷途知返，這是好事，你這又是幹嘛！”曹有光故意勸解說道。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恭喜方隊長從此獲得新生。”楊登歡笑着說道，眼睛卻意味深長地看了蘇娜一眼。

蘇娜此刻也正好擡眼看向方向和，妖豔的臉孔變得異常蒼白，毫無血色。

“你們先放了蘇娜！她和這件事情無關。”方向和擡起頭，望着曹有光說道。

“蘇娜是誰？這個女人嗎？”曹有光一指牆角的蘇娜問道。

“就是她！這件事情她一點也不清楚，你們扣住她也沒有用。”方向和大聲說道。

蘇娜蒼白的臉上，有了幾絲血色，哀求的眼神望向曹有光。

曹有光這才上上下下打量了幾眼蘇娜，噗嗤一下笑了，指了指方向和說道：“沒有看出來，你還真是個多情種子，有情有義。”說到這裏，曹有光收起笑容，正色說道：“放人沒問題，但不是現在！不過我可以給你保證，過了十二月三十一日，我就把她給放了，一根頭髮絲都不會掉！”

蘇娜的臉一下子又沒有了血色！果然如此，他們又怎麼會輕易放了自己。看來還得自己想辦法脫身才行。

方向和點了點頭，曹有光的話和自己料想的差不多，至少他手裏得掌握一個掌控自己的人質吧！

到了這個時候，也就只能對不起嚴守正了。想到此處，方向和再次望向蘇娜，看着蘇娜蒼白毫無血色的面孔，心中一陣心疼。

多麼好的姑娘，對自己不離不棄，自己又怎能負她！

方同生看到兒子這副德行，氣就不打一處來。但是在軍界打滾一輩子，頗爲知道“小不忍則亂大謀”的道理，唯恐節外生枝，強忍着怒火沒有說話。

“你們想讓我幹什麼？”方向和低聲問道。

“起來說話吧，跪了這麼長時間，膝蓋不麻啊！”曹有光關切地說道。

方向和眼睛望向方同生，方同生不理不睬，曹有光眉頭一皺說道：“老方！”

方同生這才點了點頭說道：“既然曹處長給你求情，你就起來吧！”

方向和聽了父親首肯，這才站起來，跪的時間久了，剛站起來時候，身子不由自主地一個趔趄，周彥武伸手，穩穩地扶住了他。

“登歡留下，其餘人出去。”曹有光身子靠在椅背上，淡然說道。

方同生一愣，袁道上前挽住了他的胳膊，笑着說道：“方參謀，咱們出去溜溜？”

“大嘴，照顧好蘇姑娘，到時候咱們還得完璧歸趙呢！”楊登歡笑着看了一眼王大嘴說道。

王大嘴莫名其妙地臉一紅，居然嘴裏沒有了廢話，只是點了一下頭。

喬五德看出來情況有些不對，低聲說道：“組長，我和大嘴一起照顧蘇姑娘。”

“好啊！多個人照顧也好，免得不周到，到時候方隊長再挑咱們的理。”楊登歡嘴角扯出了一絲冷笑說道。

王大嘴走到蘇娜身前，低聲說道：“蘇姑娘，你請吧。”

蘇娜無語，順手將兩頰滑落的長髮撩在耳後，由於手臂上揚，上身曲線便凹凸了出來，看得王大嘴不由得一愣。

蘇娜低頭準備出門，方向和看了一眼蘇娜身上穿的比較單薄，溫言說道：“娜娜，加件衣服，外面風涼。”

王大嘴不等蘇娜說話，眼睛左右看了一圈，看見衣架上搭的一件女士大衣，想必是蘇娜的衣服，順手摘了下來，遞給蘇娜。

蘇娜接過來大衣，擡頭看了一眼王大嘴，柔聲說道：“謝謝。”

聲音幾欲蚊鳴，但是王大嘴依然聽得十分清楚，紅着臉說道：“不謝，不謝！”

蘇娜也是臉一紅，低頭從王大嘴身邊繞過，搖曳着身子出了門，這才披上大衣。

王大嘴只覺一股香風飄過，一陣精神恍惚，不知道今夕何年，天上人間。

“快着點！想什麼！”喬五德不滿地從王大嘴身邊經過，王大嘴這才反過神來，連忙跟出了門。

“曹處長，求您一件事。”方向和目送蘇娜背影出了門，轉頭說道。

“說。”

“能不能讓蘇娜就待在這間房子中？別送她到拘留所或者炮局衚衕。我保證她在行動完成之前，哪也不去，你看成嗎？”方向和神情懇切。

“這個不太妥。”曹有光微笑着搖頭，態度堅決，方向和神色黯然，曹有光緊接着說道：“不過我可以答應你，找一處條件不低於此處的地點來安置蘇姑娘。而且蘇姑娘這兩天的生活條件，絕對不會低於平時。”

楊登歡聽了方向和的話，笑着說道：“不如這樣，我們偵緝二處在新街口櫻桃市南邊的大豐旅社四樓有幾間長包房，那裏環境不錯，條件也還行，這兩天不如就讓蘇小姐住在那裏好了。”

“這個好。”曹有光笑道：“櫻桃市我知道，那邊挺熱鬧，想喫什麼用什麼也方便。不過就是兩天時間，完事了你們倆想住哪住哪，只要老方不反對，我們絕對沒有意見。”

曹有光說完，看了楊登歡一眼，兩個人一陣哈哈大笑，屋內的氣氛頓時緩和了下來。

方向和也尷尬得一笑，臉上神情明顯放鬆了許多。

“你們準備讓我怎麼幹？回營把嚴守正抓起來嗎？”方向和終於開口問道。

“這個不急，我先問你幾件事。”曹有光指着椅子讓方向和坐下，這才說道。

“什麼事？”

“你們中隊的那個勤務中隊歸誰管？你能不能調動？”曹有光問道。

“之前是宋昆。但是這兩天宋昆不見了，嚴守正讓我先管着。”說到這裏，方向和篤定地說道：“只要是宋昆不回來，勤務中隊我就能調動！”

“警衛連呢？”曹有光又問道。

“警衛連實際上也是宋昆操縱，我沒有插過手。”方向和這一次搖了搖頭說道。

“嚴守正具體讓你負責什麼？”楊登歡突然問道。

方向和看了一眼楊登歡，見曹有光沒有開口阻攔，這才說道：“我負責將部隊拉出去，三輛鐵甲戰車，開到西直門城下，向城裏打炮！”

“鐵獅子衚衕？”曹有光笑問道。

“這個你們也知道了！”方向和吃了一驚。

“所以說不要說一半留一半，既然已經決定倒戈，那就徹底一點！也替蘇姑娘想一想。”曹有光盯着方向和說道。

“是……”方向和低頭說道，神色有些恐慌。

“一切按照你們原定的計劃進行！但是……”曹有光說到這裏，停了下來。

“您就說怎麼辦吧！”方向和見曹有光不說話，擡起頭來說道。

“你得把炮彈的引信給我拆下來！保證打進城裏的每一發炮彈，都不能爆炸！”曹有光盯着方向和的眼睛，一字一字地說道。

“沒問題。”方向和沒有絲毫猶豫地說道。

“拆除引信，最遲明天下午六點之前必須全部完成！不要給我耍花樣，我的人會一直盯着你，如果你六點之前沒有完成，那麼對不起，我們就會啓用第二套方案！”

曹有光說到這裏，冷冷地瞪着方向和，鄙夷地一笑，才又接着說道：“到了那個時候，你也就沒有了任何作用！我保證讓你的蘇姑娘生不如死！”

“你……你要怎麼對付她？”方向和神色大爲慌張。

“好好幹！我保證蘇姑娘不會發生任何事！”曹有光用力拍了拍方向和肩膀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