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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2.第292章 【我是不是快死了】

隔了一週,劇組重新回到學校拍攝時,張宇明便在休息時間直接給盧正義打來了一通電話。

他就像是一個剛畢業的學生。

明明家裏已經規劃好了畢業以後的工作,但他就偏偏不幹,畢業後以旅遊的名義瞞着家裏人,獨自在外打工創業,心有大志想要闖出一片天地。

結果在各種面試、求職屢屢碰壁後,他又淚流滿面的回家,想要服從安排。

看着視頻內,張宇明滿臉滄桑的樣子,多半是剛被教育完放出來,就第一時間打了電話報平安。

盧正義很直接把手機往桌子上一放,大手一揮就把梅狸貓劇組的人都喊過來,一起圍觀他的囧樣。

“我們現在在片場,而且還是午休的時間,當然大家都在。”

盧正義適時的出聲,解釋的同時,又提醒着現在是在片場,除了他們劇組裏的人,周圍還有其他人。

“你們不知道,我這段時間到底經歷了什麼,那傢伙完全就是一個……”

然而,張宇明並沒有聽懂他的暗示,就打算開始哭訴起來。

但好在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張煜一句話給堵住了,“行了你小子,現在是工作時間,有什麼私事,你還是等我們結束了再說吧。”

“啊,張副導好冷漠。”

張宇明一下子深受打擊,但很快,當他留意到後邊的背景裏,還有其他不認識的人在走動,並且時不時朝這邊張望時,終於明白了什麼。

“啊,啊啊啊!”

“明白了明白了!”

“那,那我掛了,咱們羣裏聊。”

他咋咋乎乎的喊着,訕笑的撓着頭,掛斷了視頻通話。

“這小子,看起來也沒什麼大礙嘛。”

“切,害我擔心他那麼久。”

“他活該!”

盧正義身後,一羣人吐槽着。

之前擔心歸擔心,現在看到人沒事,沒有缺胳膊少腿,還能活蹦亂跳的樣子,那心底裏兒的氣就涌上來。

那小子,說到底還不是自己給自己攬事兒。

真以爲在劇組裏待久了,在普通人面前就能擺出‘我什麼場面沒有見過’的樣子,大包大攬的想給人家解決問題。

結果呢?

不單單人家的問題沒解決,還把自己搭進去了。

這或許是單純,或許是衝動,但也可能會是蠢。

就好像是身邊的某個朋友被他所謂的男神、女神釣着,但還不自知,每天定時上貢零食,節假日上貢禮物;或者是家人聽着什麼人的建議,買了什麼好回報的理財產品,結果發現是騙子公司,人早就卷着錢跑路了;還有打着‘我是爲了伱好’的旗幟,把你坑得工作、生活兩耽誤的……

作爲朋友、作爲家人、作爲朋友,在他們旁邊真的有一種情緒無處發泄的既視感。

因爲他們的愚蠢而感到憤怒,但卻無法像是路人一樣,擺出一副‘與我無關’的態度,而只能一次又一次的爲他們擔心、勸阻、警告,甚至是……幫助他們。

“這小子,還是個孩子啊。”而當其他人紛紛拿出手機,在微信羣裏詢問張宇明具體的情況時,張煜無奈的搖搖頭,“受了委屈,就來哭着找你了。”

“純粹天真或許能讓他過得自由自在一些。”

盧正義擺擺手,“希望這一次的教訓,能夠讓他長點心吧。”

但說着,他又否認着,“算了,這件事情很難說。”

“畢竟這次的挫折,對他來說也不大,那小子好像都沒有受到什麼折磨,因爲太笨了。”

“不過他總是這麼單純,或許有些事情就需要別人去承擔了。”

回想着張宇明剛纔視頻裏一把鼻涕一把淚,很是委屈的樣子,盧正義沒覺着他得到了什麼教訓。

“你總是喜歡同時站兩邊。”

張煜在旁邊聽着,倒是有些其他的想法,“如果是其他人聽我這麼說,肯定會罵他已經老大不小了,二十多歲還這麼毛毛躁躁的,已經算得上是……那個詞怎麼說來着,哦,對,巨嬰。”

“現在的年輕人就喜歡用這個詞來形容那些,明明年齡已經很大,但心智仍然像個孩子,極不成熟的人。”

“可能也會有人站在我這邊,覺得二十多歲嘛,衝動點也是正常的。可你倒好,什麼事情都喜歡站兩邊。”

比如之前,他跟着盧正義一起去看梁樂的時候,他覺着那些孩子都被嬌慣壞了。

可對方卻有不同的看法,認爲是社會的幸福指數上升了。

不能拿他們小時候,遭受到的待遇來套用現在的孩子,認爲他們應該多喫點苦。

老實說,這麼形容,有一種是在表達一個人性格多變、左右搖曳、牆頭草的模樣。

但放在盧正義身上,又不太一樣。

張煜覺得更像是他的同理心很強烈,能站在不同的角度上去看待問題。

這或許是作爲藝術工作者的通病,作爲導演職業病。

因爲站在導演的角度上,總是需要去考慮一部戲劇之內,不同社會階級、不同的性格、不同的性別的角色在面對同樣的事情時,會有什麼不一樣的反應。

“事物的發展是這樣的,只是看‘我’站在什麼樣的立場去面對。”盧正義隨口回着,倒是沒有跟其他人一樣拿出手機,而是在喫完午飯後,起身再去確認下午要拍攝的分鏡本。

“年輕人就是好,夠灑脫。”

張煜在後邊看着,有些羨慕。

其實年輕時,他也一度有着這樣的灑脫,天不怕地不怕的。

但人總是會變的,當時的自己一定想不到,老了以後的自己居然會這麼懼怕於……死亡。

即使是很努力的抑制自己的思想,也明白這種事情想得越多,只會讓身體變得越糟糕。

但是人的思維,又哪是那麼容易控制的。

趕緊的,張煜也拿起手機,試圖通過張宇明的事情來回避自己那憂愁怯懦的內心。

“你們是不知道,那傢伙有多變態。”

“咱以爲這輩子的大場面已經見得多了,但直到我看到那小子,我才明白,我還是年輕了。”

“這場面,沒見過,這輩子也不想再見,再面對!”

張宇明僅從文字,就能感受到他的激動。

“那個瘋子,他不僅僅求我們殺他,他還逼我們殺他!”

“用各種各樣的方式,逼迫我們對他動手!”

“那裏邊好幾個比我還早一些被關進去的,人直接瘋了,手裏明明拿着刀,可當那瘋子笑眯眯靠近的時候,人反而跑了!”

“拿刀的,怕空手的,兩個看起來都很癲,一個拿着刀在前邊哭着喊着救命,後邊空着手的一邊笑一邊追着他跑。”

“你們知道殺人的感覺嗎?特別是刀子、匕首這樣的,握緊了刀柄捅進去,血吧唧一下就飆出來了,而且會有鈍感,阻力,當然了,更重要的是溫度。”

“一個跟你一樣活生生的人類,站在面前,被你捅了之後發出痛苦的嚎叫聲,然後是興奮的尖叫,那不是殺雞、殺魚。”

“因爲是同類,所以動手以後完全是不一樣的感受……”

張宇明也不知道是在哪,用手機還是用的電腦。

那打字速度,啪啪啪的一串又一串的文字冒出來,佔據了衆人的視線,連插話都沒有一個空位。

“@張宇明你說的這些事情,跟你筆錄上的內容不太一樣啊?你不是因爲太笨,根本都沒有完成李天然的遊戲,連殺他的機會都沒有嗎?需要回來重錄一份筆錄,然後再教育個幾天嗎?”

直至一個不常在羣裏出現的人冒出來,張宇明的獨角戲才唱完了。

又或者應該說,被終止演出了。

觀山道長居然參與了羣聊。

“?”

後期組的李峯直接單發了個問號,“所以我看了半天,全都是你在吹牛?”

“六。”

作爲後期組組長,許楓緊隨其後。

“好好好,故事講得不錯,下次別講了。”

“@張宇明你真是一個小可愛。”

“所以道長,那傢伙也是修行人嗎?可以不死?”

張宇明被觀山道人一句話嚇得不敢冒出來了,羣裏的其他人才有了發言的機會。

不過除了罵他之外,還有一些人更關注修行這方面的事情。

張宇明或許不是親歷者,但他說的那些事情,多半也都是目睹或者是聽那些同樣被關起來的人講的。

不死。

是他的描述中,最直觀體現出來的內容。

張煜在片場找了個地方坐下,目光灼灼的盯着羣裏,等着觀山道人出現解釋。

不管別人在羣裏討論些別的什麼內容,他也一概不理,就等着那個代表着觀山道人的頭像出現。

但這一等,就是近一個小時。

“準備開拍了。”

當旁邊的其他人開始走動起來,準備新一輪的拍攝時,張煜才恍惚從消息的沉浸中驚醒。

“已經走了嗎?”

他喃喃的看着手機,無奈的站起身。

可就在老張剛剛直起身子,打算跟着其他人蔘與到拍攝準備時,耳邊卻傳來了極大的耳鳴聲,兩眼發黑。

同時,伴隨着他心率提高、身上開始莫名打起寒顫,就連雙腿都有些發軟,人直直就朝一邊倒下去。

不過還沒等張煜重重摔在地上,兩雙手從很突兀的從旁邊伸出來,扶住了他。

“沒事吧,師傅。”

“沒事吧,張副導。”

異口同聲的聲音從旁邊響起,張煜被這兩雙手架着,頭腦混亂、眼前模糊的又重新坐下了。

好一會兒,等他視野重新清醒時,就瞧見白偉跟衛康兩人就站在自己旁邊。

而周圍,劇組的其他人正從不同的方向朝自己這邊投來目光。

他們都盯着呢,都看着。

“我沒事,你們去忙吧。”

張煜用手把兩人推開,笑着回道,“可能是保持一個姿勢坐太久了,沒力氣了,沒事,我坐會兒就好了。”

“小偉,那劇組的現場工作就又得麻煩你了。”

“唉,其實這部片子,現場的工作一直都是你在做的。”

“沒有的事兒,師傅,還不是你在旁邊指揮我,我才知道該往哪跑嘛。”白偉撓着頭,“這要是沒您指揮,我這不是在旁邊瞎忙活嘛。”

不過很快,他又點着頭,“那師傅您坐着休息會兒,我們先去忙了?”

“去吧去吧,別耽誤時間了,這個鏡頭咱們只有雙休日纔有機會來這裏借場地拍攝。”

張煜趕緊擺擺手。

但在目送着兩人遠去後,他又留意着遠處默默坐下的劉保寧,接下來的戲份,沒有她的內容,所以可以自由一些。

但說是自由一些,其實……

“我都已經到了需要一個十幾歲的孩子來照顧的程度嗎?”

張煜的臉上泛起苦澀,其實這一次進組後,他就能隱約的覺察到全組上下對自己的照顧。

在劇組裏時,他們從沒有讓自己單獨一個人過,即使是自己請假在酒店裏,也會有酒店的服務人員時不時上門確認情況。

而劇組的這種關心,卻隱隱讓他內心的不安越來越重。

張煜這一坐,便沒有再起身。

他沒有參與劇組的拍攝,沒有去找其他人閒談,就只是坐在這裏,看着遠處的一羣人工作。

這些人的工作,每一個流程他都極爲熟悉。

這是他幹了一輩子的事情。

但現在他卻只能坐在這裏,眼睜睜的看着別人去完成。

其實張煜很期待的,這一次和國之行。

在海外拍攝、在海外上映的電影,是很多電影人一輩子都求不到的榮譽。

但他來了,能做到的卻很少很少。

可即使是這樣,自己還是拿着副導演的職務,即使是請了很多天的假,即使是參與拍攝,多數時候也像是現在這樣在旁邊站着、坐着。

“我想先回去了,盧導。”

當劇組結束拍攝,夜幕降臨時,劇組一行人坐着大巴車趕回酒店。

張煜就坐在盧正義的身旁,坐在大巴車的最前邊。

他先是往後頭瞧了一眼,瞧着後頭的其他人討論着今天拍攝的趣事兒,沒人注意這邊,這才小聲開口,“我想回去做個檢查,我覺着最近挺不舒服的,反正……這邊的拍攝不是也快結束了嘛。”

“檢查?”

盧正義愣住了,“這可以是可以,但……”

他不知道怎麼開口,人家生病了,身體不舒服想要回國內檢查,這個理由,他不知道該怎麼駁回。

而他的表現,卻讓張煜臉上的神態僵住了。

好一會兒,他冷不丁的開口,“盧導,你是不是看出什麼了,我是不是……快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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