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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消失的他(求月票)

半個小時前。

金陵火車站,一輛火車噴着嫋嫋蒸汽慢慢地停在站臺邊,火車的汽笛聲長長地劃破天際。

火車停穩後,外面開始檢票,旅客們開始涌入閘門。

一個提着花布包袱的中年女人隨着人流走入閘門。

她穿着肥大的老舊花布夾襖,頭上裹着一個灰布頭巾,面色沉穩地走在人羣中間。

她個子矮小,額頭凸出,一張暗黃扁圓的臉上長滿了圪塔和雀斑,鼻子扁平,兩隻眼睛渾濁無光,半睜半閉,嘴脣肥厚,嘴巴闊大無比…

她張口說話的時候,幾顆黃黃的牙齒毫無遮掩地顯露出來,任何人看到這幅尊容都不會有什麼好印象。

此刻,檢票的鐵路工作人員抑制不住內心的厭惡情緒,瞥了她手上的車票一眼,趕蒼蠅似地讓她趕快走遠點。

她不是別人,正是日本皇家情報局的開鎖專家“櫻花”。

但她不是,內山智美子雖然長相醜陋,但她偏偏看不起那些靠着美色喫飯的女人,她是靠着三種實打實的絕活來獲取情報的。

他目光定格在女人奇醜無比的面孔上,想起特務處培訓班授課的內容:

通過閘門,她轉身最後望了一眼金陵,她發誓總有一天她會重新回到這裏,用最快的速度打開中國人最神祕最安全的保險櫃。

他對照證件上的照片看了一眼女人:

“你是四川人?來金陵做什麼?去上海做什麼?”

僅憑這個問題,張義就斷定這個女人有問題。

從車站出來,內山智美子很快就被押解上了汽車。

“對不起女士,你可能不能離開。”張義臉上露出一絲嘲諷,揮揮手,用日語說道:

“櫻花?”

“有。”

“那是,我們哪哈撒子都好。”

到了車門口,她剛將證件和車票遞給一個工作人員,就見一個笑眯眯的年輕人將證件接了過去。

其他的女間諜都是靠着美豔絕倫、嫵媚妖嬈的美色和身體爲誘餌,讓那些掌握重要情報的軍政要員上鉤,然後在牀笫之間輕而易舉地獲取絕密情報。

“是。“便衣給她套上頭套,戴上手銬,將她押解出去。

旁邊的旅客愕然地看着這一幕,但誰也不敢出頭。

“很好,身份可疑,隨身攜帶殺人利器,這一條就夠了,帶走。”張義揮了揮手。

“去年我去過青城山,順便去了郫縣,還在郫縣泡過溫泉,你們郫縣的溫泉很出名嘛。”

“兵荒馬亂的從四川到金陵不容易啊,尤其是你一個女人.”張義端詳了她幾眼,隨即問道:

因爲她是櫻花,是內山智美子,大日本帝國最優秀的開鎖專家。

“股長,身上和口腔都沒有攜毒,只有簪子。”搜完身,便衣彙報道。

很快,便衣就從她盤起的頭髮裏面搜出一枚簪子。

內山智美子滿臉微笑地說道:

而面前的這個女人卻是裝扮的這麼醜陋,看着都讓人退避三舍,誰會關心她的身份問題。

“哦,是嗎?郫縣是個好地方。”張義笑了笑。

“伱有路引嗎?”

工作人員看到他,神色一凜,連忙退後。

看着這一切的內山智美子神色沒有絲毫變化,有些拘束怯懦地看着年輕人。

同樣的,一個特工的長相越普通越好,這樣才能在人羣中不引人矚目…

“我們家是做豆瓣醬的撒,我來金陵推薦我們家的豆瓣醬,現在去上海看哈。”

內山智美子微微一愣,隨即滿臉堆笑地說道:

“郫縣,我就是郫縣的嘛,郫縣豆瓣。”

第一,她是一個語言天才,精通英、俄、德、法、西、漢、朝、越八門外語,而且能說一口流利的廣州話、福建話、湖南話、四川話

第二,她是一個開鎖專家,能夠輕而易舉地打開英、美、俄、法等國製造的保險櫃,這可不是自吹自擂,而是她真的潛入過這些國家駐日本的領事館.

第三,她是一個高明的化妝師,她的化妝技術堪稱一流,即便是老牌的間諜都看不出來

內山智美子提着包袱出現在月臺上,看見月臺上巡邏的警察和一些身體強壯滿臉陰鷙的像特務一樣的人員,她心神一凜,面上卻沒有絲毫的波瀾,神態自若地從巡警身邊走過。

一個人想要長期潛伏最好的隱身辦法,就是儘可能地得罪身邊的每一個人,讓大家都討厭你厭煩你,這樣才最不引人注目。

內山智美子微微低頭,謙恭地說着一口流利的四川話。

女人慌忙打開包袱,從一堆瓶瓶罐罐中拿出一個皺巴巴的信封,裏面裝着一張公文模樣的紙張,上面有密密麻麻的簽字和蓋章,痕跡斑駁。

爲了防止兇惡的犯人逃跑,最惡毒的做法就是給他穿的鞋子內部佈滿圖釘,鞋帶綁的緊緊的,讓他的一隻腳不能落地,以免逃跑。

不過特務處對押解、解送犯人自有套路,火車或者汽車押解很少用手銬腳鏈這些東西,但爲了不引起其他人注意或者犯人同夥營救,都會簡單化妝來掩蓋犯人面部,讓人一眼認不出來。

張義打量了幾眼,將信封還給對方,切換成四川話,隨口問道:

“黃女士,你是四川哪裏人?”

內山智美子雖然裝作滿臉疑惑的樣子,但下一秒幾個如狼似虎的便衣直接撲上來將她控制起來,開始了利落的搜身。

張義接過她的身份證件翻了翻,印章確實是真的,而且是先貼照片後蓋的章,不是作僞的。

當然這還沒完,人家是開鎖高手,不說特務處的手銬對她沒有作用,一個不小心被對方逃走,那可就鬧出笑話了。

聽到這裏,張義忍不住冷笑,郫縣最出名的是豆瓣,但要說泡溫泉,這年頭最出名的卻是峨眉山,畢竟常某人攜夫人去了也是在這裏。

外表上看上去是鐵的,普普通通,實則是鋼絲,抽出裏面的簪芯,上面寒光閃閃,浸滿了毒液,分明就是一把殺人利器。

“你叫黃燕林?”

這樣操作下,犯人只能被特務挾持着一隻腳走路,別說逃走,即便是不小心碰觸一下,圖釘刺中腳底,也會鮮血直流

日本駐金陵領事館。

會議室中,氣氛沮喪又焦灼。

總領事官須磨面色不善地跪坐在最上首,此刻他手上拿着一塊白毛巾,正在擦拭武士刀上的血跡,那是真田武太自裁後留下的。

須磨一邊擦拭着刀上的血跡,一邊目光陰鬱地掃視着下首跪坐的一衆下屬。

此刻沒有人敢說話,大家如坐鍼氈。

“廢物,就是養了狗也要聽個響,這麼多的人,有什麼用處,我看諸位的工作都不用做了,滾去滿洲和抗聯打游擊吧。”

“剛纔從國內發來的電報大家都看過了,我還是第一次同時被外交部門和軍方、皇室一起斥責…

這件事情不能因爲真田玉碎就結束了,現在最主要的任務是將人營救出來,否則大家都不用幹了,通通去前線。”

“說話,都啞巴了,爲什麼沒人說話?”

面對須磨的質問,跪坐在兩側的下屬沒有一人敢站出來吭聲…

真田的血液還沒有乾枯呢,這個時候,沒有人敢接茬,誰先接茬,萬一哪句話說不對,說不定就成了那隻該死的出頭鳥。

須磨在總領事館的位置上坐了幾年,自然不是喫素的,他冷漠的臉龐漸漸發生變化,陰森的微笑在臉上瀰漫開來。

他直接點將:

“岡本君,你是副總領事,又負責情報工作,你說說這件事情如何解決?”

岡本一策膚色黝黑,年紀不小了,瘦瘦小小的人看上去有些弱不禁風,他瞥了一眼須磨,語氣緩慢溫和:

“卑職暫時沒有想法,全憑領事官大人做主。”

須磨冷漠地瞥了此人一眼,冷哼一聲,偏頭看向跪坐在最末尾的一人。

“廣田武司,你有什麼主意?”

此人二十出頭,一臉陰鷙,素來野心勃勃,是須磨的心腹,剛被提拔爲武官,接替真田武太的工作。

廣田武司不屑地看了一眼副總領事官,他陰冷一笑,從座位上起身,恭敬道:

“前輩,我們何不效仿藏本舊事。”

這話一出,整個會議室空氣瞬間凝結了,蓋因爲藏本的事向來是領事館的忌諱,也是須磨的忌諱。

34年6月8日,金陵領事館副領事藏本英明莫名失蹤,日本人藉口“藏本失蹤案”不斷對中方施壓、挑釁,揚言日本海軍陸戰隊要從金陵沿海登陸,直接入城搜查,中日關係更加緊張。

此刻金陵附近的軍隊全部調到江西剿匪去了,金陵城基本是一座空城…

面對典型的外交訛詐,國府當局倉皇應對,表現的慌亂、緊張和無奈,事後又一味地迎合日方的詭詐狡辯,態度軟弱,更加助長了日方的囂張氣焰。

負責處理這件事情的是主持外交工作的行政院長汪填海,面對平日“好基友”須磨的突然翻臉,汪只覺得晴空霹靂。

自九一八後,日本就對中國內地虎視眈眈,戰爭的烏雲一直籠罩在頭頂……

此刻發生這樣的事情,無異於火上澆油,日本人磨刀霍霍,長江上的軍艦已經開到了金陵下關附近,戰爭一觸即發,山雨欲來風滿樓。

這個時候,是特務處剛剛打入日本領事館二個月的詹長林立了功…

根據他在領事館的見聞,這個所謂的藏本其實是朝鮮人,很早舉家遷居日本,後來成了日本的外交官…

在他失蹤的當晚,詹長林親眼看見此人乘坐領事館的汽車出城往中山陵的方向去了。

得到消息後,特務處、金陵警察廳立刻在中山陵附近找到了神情沮喪、蓬頭垢面的藏本。

常某人聞聽之後十分欣慰,暗自慶幸,在日誌中寫道:

“藏本獲,倭寇無威脅之機,故得暫免禍患,尋此實天佑中國之兆也。”

日本人狼狽尷尬異常,蓋因爲日本的媒體確鑿報道藏本早就被中國人殺害了,一個死去的人怎麼突然又出現了呢?

須磨和他的好基友汪填海解釋,詭稱:

“過去疑雲已一掃而空,兩國邦交益見好轉。”

他解釋說是因爲藏本一時之間神經衰弱,才自己走失。

送走好基友,對日執持謙下態度的汪某人掩飾不住僥倖度過危機後的興奮,他自吹自擂說:

“此是數年以來我對於國家之最大責任,亦是我鞠躬盡瘁之最大貢獻。”

簡直恬不知恥。

藏本被接回去後,立刻被日本方面“保護”,不許接觸外界,後來這個人被護送回日本,從此在世界上消失了,真的成了“消失”的他。

他的事情也成了日本人和領事館的忌諱。

其實領事館的人都知道,藏本之所以出走,其實是想自殺…

不是什麼抑鬱症或者神經問題,而是他是朝鮮人,又是外交系的,他的上司須磨雖然是總領事官,但人家背後是軍方系,所以藏本在須磨面前從來低人一等,經常被須磨苛責羞辱,才產生了輕生的念頭.

此刻廣田武司舊事重提,大家盡皆膽寒,一個個低頭不語,等着廣田被須磨處罰。

不過讓大家大跌眼鏡的是,須磨聽了這話卻是神采奕奕起來…

藏本的事情不能挑起對中國的進一步侵略,一直讓許多人懊悔嗟嘆,包括須磨。

自1930年到1936年七年時間內,日本發生了一系列恐怖襲擊事件,多位對內推行政黨、對外促進國際協調的高官被殺,執政者的軟弱和對恐怖襲擊的姑息縱容,更加助長了激進派軍官的氣焰…

雖然幾次兵變全部失敗,但陸軍徹底掌握了實權,他們極度渴望用戰爭的方式掠奪一切他們需求的資源。

“馬上籤署一份任命書,將日期提前,就說內山智美子是我大日本領事館的工作人員,她於今日走失”

“另外,馬上準備電臺,我要向國內彙報。”

須磨一邊吩咐,一邊走到電話機前,給他的“好基友”汪填海打了過去。

“兆銘兄,不,汪院長,我代表日本駐金陵總領館口頭照會你方,我大日本帝國領事館的工作人員內山智美子於今日走失…”

汪填海此刻正在辦公室和自己的機要祕書黃浚商討常某人從長安回來以後的事,聽到這個消息,不啻于晴天霹靂,這是舊事重演了啊。

他面容呆滯,頹然倒在椅子上,“啪”一聲電話掉在了地上。

旁邊的黃浚也慌了神,連忙問道:

“汪先生,汪公,出什麼事了?”

他連續問了幾遍,汪某人才從恍惚中回過神來,將事情說了一遍,連連催促道:

“快,擬電,馬上給常先生髮報,他可不能在長安躲清閒。”

黃浚點頭應下,眼珠子一轉,卻是說道:

“先生,此事肯定和最近特務處抓捕日本間諜有關,這些特務都是雞鳴狗盜之徒,四肢發達,頭腦簡單,他們哪裏懂國家大事,哪懂先生的殫精竭慮.”

“常先生遠在長安,遠水解不了近渴,此事還需先生運籌帷幄,以老朽之見,何不快刀斬亂麻,讓特務處馬上放人

不然日本人兵臨城下,你我都是國家和歷史的罪人啊。”

“人真的是被特務處抓了嗎?”汪填海厲聲問道。

“十有八九,尤其是特務處有個叫什麼張義的,此人.”黃浚眉眼閃爍,一頓添油加醋,直接將張義說成了十惡不赦的罪人。

“此等特務一心只顧私利,全然不顧國家大事,這種人實在該殺,我建議現在就派人將他抓起來。”

汪填海聽得連連點頭,又猶豫問:

“派什麼人去,我們調不動憲兵.”

“先生,幾個特務而已,何需憲兵,有你的衛隊出馬足夠了。”

“那好,此事我就拜託秋嶽兄了。”汪填海一把握住黃浚的手,滿臉誠懇。

“放心,先生,靜候佳音。”黃浚一臉義不容辭的堅定。

很快,在黃浚的帶領下一支全副武裝的衛隊殺氣騰騰地向着諜參股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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