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過去的榮光與將來的信仰

“第十個了。”

看着擋在眼前的同伴、族人，奧里薩嘆了口氣，隨後握緊了自己的長弓，輕輕低語祈禱，希望同伴的靈魂，能夠歸入神國，雖然他對此表示懷疑。

最後，奧里薩站了起來，看了看，周圍躺在地上正在被救治的身影，嘆了口氣。

“只是一次交鋒，就這麼多受傷的人，而且已經有十位戰士歸於星辰，迴歸生命之樹，如果繼續下去……”

想到這裏，他的目光越過低矮的叢林，落到了不遠處的那片深坑中。

深坑周圍佈滿了乾涸的血跡，漆黑一片，散發出的腥臭味，即使隔着很遠，依舊能聞到，對於感知靈敏的高等精靈而言，這些味道就像是擺放在面前一樣清晰。

如果所處位置合適的話，他們甚至能清楚的看到，那坑洞深處正在蠕動的血肉——那是無數惡魔死亡之後，匯聚在一起，形成的居然的惡魔巢穴！

看着那坑洞中的一切，聞着刺鼻的味道，奧里薩有了決定。

“不能再這麼下去了，否則我們又要離開這裏，甚至會有更加悲慘的下場，我們必須請求那位存在，賜予力量！”

“但是那樣也意味着，我們要放棄過往的信仰！”身旁，一位同伴的聲音響起，看起來十分穩重的德羅薩說道，“你想清楚後果了嗎？”

奧里薩沉默了，他的眼睛裏閃過掙扎之色，不由又回憶起七天前的那一幕。

距離那場像是噩夢，又像是美夢的降臨儀式，已經過去了一個月的時間，惡魔的進攻逐漸到來，並最終發展成了眼前的情況。

在經過儀式之後，鄧恩的到來，爲整個疾風部落帶來了一劑強心劑，讓很多疾風精靈們認爲，他們擁有着對付惡魔的後盾了。

事實，似乎也是如此，至少在鄧恩入住神殿之後，光芒逐漸升騰，籠罩了整個部族的駐地，變成了一個實質上的護罩。

事實上，在第二天，這個護罩就看不見了，甚至衆多高等精靈，也只是能感覺到，自己所在的部族駐地中，魔法元素似乎更加活躍了，而且也讓他們本就十分敏銳的感知，更進一步的清晰起來。

這說明，護罩並沒有消失，只是肉眼無法看到了而已。

當然，好處還不止這些。

當零星的惡魔奔襲過來，結果卻被那道已經看不見的屏障阻攔，並且徹底淨化之後，高等精靈們立刻意識到了其中意義，也明白了這個駐地的價值。

奧里薩還能清除的記得，那位女族長、他們的王，在感受到那個屏障的價值後，欣喜的說道：“從此之後，我們的駐地就安全了，可以在這裏繁衍生息，讓我們的部族不斷強大，然後驅逐惡魔，恢復大陸的安寧！”

在這之後，衆多疾風部族的精靈們，對於神殿中的那位存在更加虔誠起來，並且也更加誠心誠意的侍奉，他們也意識到，那位存在，或許真的擁有驅趕惡魔的能力！

於是，在籌備了幾天之後，由女首領和大祭司這兩位部族的掌權者，親自進入神殿，向那位存在請求幫助。

不過，最後的結果，卻讓他們猶豫了。

“侍奉我，然後擁有力量。”

奧里薩清楚的記得那句話語，他能夠理解王與大祭司的猶豫和遲疑，因爲這意味着，他們必須放棄對星辰和生命之樹的信仰，這將會讓他們失去和聖山的聯繫。

爲了可能存在的希望，而放棄族羣的根本，這值得嗎？

奧里薩搖搖頭，他給不出答案，也覺得自己無需給出答案，那是族長和大祭司才應該考慮問題，不是他的。

但是，七天前，忽然到來的聖山命令，卻讓一切都變化了。

“當時召喚降臨，除了我們疾風部族之外，還有兩個部族成功了，”德羅薩將匕首插入刀鞘，從背上取下弓箭，“但除了我們之外，其他連個都失敗了，據說其他部族的那兩個降臨存在，第一時間就被魔月感染了，現在對我們發起攻擊的，就是其中一個被感染之後的魔君！所以聖山的命令，纔會讓我們主動出擊，尋找他們，發起進攻！”

“這些就是那個惡魔君主的眷屬？”奧里薩指着那個坑洞，“和過去的惡魔都不同，不光形狀更爲奇怪，而且即使被殺了，它們的血肉依舊像是有意識一樣，匯聚在一起，並且……”

“連大地都被腐蝕了，最終變成現在這種情況，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奧里薩的心裏有不祥的感覺。

“也許我們應該派人再去探查。”德羅薩皺着眉說道。

“然後再被吞噬嗎？剛纔特納被腐蝕的一幕，你也看到了，”奧里薩看了同伴一眼，“你還想親手殺死更多的同族？”

就在這個時候，一直長者灰色羽毛的小鳥快速飛來，淡淡的聲音從它的嘴裏發出，變成特殊的音節，傳入所有精靈的耳中。

奧里薩的動作一頓，然後苦笑了起來：“是的，這也是我猜測的結果，但將一切希望都寄託在護罩上，也許並不是一個好主意，要知道，即使是那位存在，也是被召喚儀式召喚過來的，我並不認爲，祂會比其他兩位強大多少。”

“這是褻瀆之言，奧里薩，”德羅薩的眉頭沒有舒展開，他彎下腰，將身邊一名倒下的同伴抗了起來，“即使我們不打算獻上忠誠與信仰，但對於一位至高存在，都應該表現出應有的尊敬，更何況……”

他朝着那個大坑看過去：“來到這裏，只是降臨存在的眷屬，並不是親自降臨，怎麼都不會那位存在的對手。”

“是啊，但是那樣的存在，據說是掌管審判與戰爭的可怕存在，會爲了一些忤逆了祂、不願意侍奉祂的愚蠢精靈，而給予幫助嗎？”

德羅薩沉默了起來，他不得不承認，奧里薩的話似乎是個問題，然後他將充滿憂慮的目光，再次投向了那個深坑，然後瞳孔擴張，露出了驚恐之色。

“不好！我想我們必須快速離開！”

奧里薩的敏銳感知，同樣得到了反饋，他知道爲什麼同伴會這麼驚恐——那個坑洞忽然沸騰起來了，沉澱在裏面的血肉、血食，或者其他什麼，就像是沸水一樣在跳動，甚至還能看到猩紅的血滴！

然後，一個巨大的手掌從中伸了出來。

這是一個能清楚的看出是手輪廓的，但全部都是猩紅血肉組合而成的巨大手掌，它從巨大的坑洞中探出，甚至有血水不斷滴落！

頓時，一股難以言喻的威壓，以及恐懼感，就直接降臨周圍精靈們的心中！

“羣體恐懼術！”

奧里薩帶着兩個手上的同族，和德羅薩一起快速退去！

他們的反應很快，幾乎就在兩個人運用天賦能力，駕馭風元素，快速離開的同時，在他們原本站立的地方，猩紅的血水已經落下來了！

地面被腐蝕，冒出了陣陣煙氣，並且發出了“滋啦滋啦”的聲音，漆黑的紋路，像是血管一樣，在地上蔓延！

看到這一幕，奧里薩和德羅薩的心底同時浮現出驚恐，當然，這也和他們中的恐懼術有關，但在壓抑情緒的同時，他們依舊能聽到周圍的一些慘叫——

有一些反應沒那麼快的精靈，他們已經被血水淋在了身上，馬上就哀嚎起來，血肉發出滋滋的聲響，冒出厭惡的同時，黑色的紋路開始在他們的身上蔓延。

很快，在哀嚎中，幾個精靈的身軀開始向惡魔轉化，原本俊美的外貌，逐漸扭曲起來，並且露出了尖銳的獠牙。

“我想現在的情況，已經不是我們要不要堅持下去了，而是如何才能抵擋住……”

在注意到周圍衆多同族都開始被轉化之後，奧里薩露出了痛苦之色，但他和幾個同伴的動作沒有變慢，迅速的來到了叢林深處的部族駐點。

事實上，隨着最近幾天，越來越多的惡魔開始襲來，而聖山卻命令他們主動出擊，最終反而將那些惡魔吸引過來，越來越靠近的自己的部族駐地。

終於，惡魔大軍的觸角，觸及了疾風部的生活區域，那龐大的數目，以及恐怖的來歷，都讓疾風部的人意識到，他們無法獨立抗爭。

介於之前拒絕了鄧恩給出的條件，這個部族的首領萊薇爾·疾風沒有厚着臉皮去請求鄧恩給予幫助，而是和大祭司一同向聖山發出了求援信息，希望周圍的部族，能夠像疾風部族之前那樣，趕來救援。

但很顯然，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當他們得到了迴應，得知周圍的那七個部族已經被擊潰，不可能存在任何援軍，整個疾風部陷入了絕望，留給他們的選擇和時間已經不多了。

或許是出於某種堅持，或者驕傲，女首領依舊沒有選擇在鄧恩的面前哀求，又或者是因爲這位血統不凡，曾經在聖山上生活過很長時間的精靈女領袖很清楚，涉及到信仰的問題，幾乎沒有妥協，或者折中的辦法，總之，她似乎還是決定靠自己抗爭。

所以，防線被建立起來，精銳的成年戰士被派了出去。

“我們得到的只有慘敗。”回到了部族，奧里薩說出了這一場戰鬥的結局，“不僅如此，我們必須做好部族本部被襲擊的準備，而且攻擊可能來自於我們原本的同伴，他們被強行轉化了！”

“這不可能！”年輕的女祭司阿忒爾嵐不假思索的反駁，“轉化只會發生在骯髒的侏儒身上，而且也不可能這麼快，這纔多久？”

“高等精靈被轉化是有先例的，”大祭司西瓦拉搖了搖頭，“即使不算那個卑劣的血色背叛者，我們也不要忘記，黑精靈的存在！”

聽到了這個名字，所有人都露出了厭惡與恐懼之色。

“我們該怎麼辦？”最後，衆人將目光投向了他們的領袖，萊薇爾的身上。

現在，幾乎所有具備作戰能力的疾風族人，都集中在了這裏，儘管看起來十分擁擠，但考慮到這片空地的實際面積，可以想見這個部族的人口，已經降低到了什麼程度。

美麗的女首領沉默了一會，然後沉聲說道：“高等精靈，我們有着最好的、和元素、和能量結合的體質，所以一旦被魔月之力侵蝕，那麼就會誕生出穩定的族羣，這將永遠改變血脈和榮耀，這不是一個人的事，而是關係到一個族羣。”

“我知道您的意思，但我們的族人不多了。”奧里薩嘆了口氣，“成年的、精銳的疾風弓箭手、疾風戰士，現在還有多少？巔峯時期，也不過只有三千多人，現在，恐怕已經只剩下不到一千個，或許只有五百，或許更少，族羣就快沒了，我的王。”

砰！

沉重的撞擊聲傳來！

衆人循着聲音看過去，當看到那個彷彿失去了神智、滿嘴獠牙，但依舊能看出過去模樣的異化精靈，所有人似乎都失去了說話的能力。

因爲屏障的存在，這個異化者無法突破進來，但顯然，屏障上足以殺死普通弱小惡魔的力量，也只能讓這個異化者痛苦的嚎叫幾聲——隨着更多的異化者到來，情況變得危急起來。

這些變異精靈伸出帶着利爪的雙手，抓着屏障，在哀嚎聲中，他們在屏障上留下了一陣陣摩擦聲，這讓屏障裏面的人感到了驚恐。

“該怎麼辦？”奧里薩看着自己的首領，又看了看那些樹屋中探頭出來的年輕精靈——那些還沒有一千歲的年輕精靈，他們露出了最爲直接的恐懼表情。

突然，遮天蔽日的黑影籠罩過來，龐大的、佈滿了鮮血的舉手抓下來，拍打在屏障上！

轟隆！

撞擊聲中，原本肉眼難辨的屏障再次浮現光輝，表面泛起漣漪，但同時也有細微、密集的裂縫開始蔓延……

恐慌，徹底在這個族羣中爆發出來，首先是未成年的精靈，隨後是那些戰士和祭司。

“我們沒有選擇了，我的王！”奧里薩嘆了口氣，轉身朝着神殿疾奔而去，他的速度很快，“如果你們不願意拋棄過去的榮光，那麼就讓我來吧！”

在話音落下的瞬間，奧里薩的背影消失在神殿中，隨後光芒在裏面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