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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雪蓮頭頂“冤”字,在市政府門口靜坐三天,市長蔡富邦才知道。一個人靜坐三天蔡富邦沒發現並不是蔡富邦視而不見,而是他到北京出差了。待從北京回來,才發現市政府門口有個靜坐的。周邊圍滿圍觀的人。到市政府上班的工作人員,倒要推着自行車躲開這人羣。蔡富邦見此大爲光火。蔡富邦光火不是光火李雪蓮靜坐,而是光火他的副手、常務副市長刁成信。蔡富邦去了北京,刁成信並沒出差,竟讓這件事延續三天,自己不處理,等着蔡富邦回來處理。市政府的人都知道,市長和常務副市長有矛盾。說起矛盾,蔡富邦又一肚子苦水,因爲這矛盾不是他造成的,而是歷史形成的。十年前,兩人都是縣委書記,那時兩人關係還不錯,常常串縣喝酒;後來一起提的副市長,按姓氏筆畫排列,刁成信還排在蔡富邦前頭;後來交替上升,一個當了市委宣傳部長,一個當了組織部長;再後來,蔡富邦走到了刁成信頭裏,當了市委副書記,刁成信當了常務副市長;再後來,蔡富邦當了市長,刁成信原地未動,成了蔡富邦的副手;兩人貼這麼緊地你上我下;或者,你上了我就不能上;沒有不服氣,也有了不服氣;沒有積怨,也有了積怨;不是對頭,也成了對頭。當然,對頭並不在表面,會上兩人仍客客氣氣;但在背後,刁成信常常給蔡富邦使絆子。一個人在市政府門口靜坐三天,還遲遲不處理,等蔡富邦回來處理,只是衆多絆子之一。蔡富邦對刁成信光火不是光火他使絆子,而是怪刁成信愚蠢,沒長腦子。兩人的交替上升,並不是蔡富邦決定的,而是省裏決定的。如你想當市長,最聰明的做法,是支持蔡富邦的工作,使蔡富邦早一天升走,你不就是市長了這樣磕磕碰碰,刀光劍影,市裏的工作搞不上去,蔡富邦永遠是市長,你永遠還是常務副市長。什麼叫腐敗腐敗並不僅僅是貪贓枉法、貪污受賄和搞女人,最大的腐敗,是身在其位不謀其政。比這更腐敗的,是像刁成信這樣的人,身在其位在謀反政。更大的腐敗是,刁成信明明在反政,你還奈何不了他,因這常務副市長不是蔡富邦確定的,同樣也是省裏確定的。比這些更讓蔡富邦生氣的是,刁成信使絆子不看時候。目前,市裏正在創建“精神文明城市”。“精神文明城市”,全國纔有幾十個。成了“精神文明城市”,市裏的形象就會大爲改觀,投資的硬環境和軟環境,就有了一個明顯的說法;與外商談判,招商引資,也多了一個籌碼。爲籌辦這“創建”,蔡富邦花了一年的心血,整治了全市的公園、街道、地溝、學校、農貿市場和棚戶區;全市挨街的樓房,外立面都新刷了一遍。準備一年,就等一天;再有三天,中央和省裏管“精神文明城市”創建的領導小組,就要來這裏驗收。爲了這一天,蔡富邦又提前一個月,讓全市的幹部市民,上街捉蒼蠅。機關幹部,規定每人每天交十隻蒼蠅,跟年終考覈聯繫在一起。蒼蠅不禁捉,半個月之後,幹部們十隻蒼蠅的指標就完不成了,個個怨聲載道。而怨聲載道中,全市確實不再飛一隻蒼蠅。蔡富邦知道怨聲載道,但不過枉就不能矯正。捉過蒼蠅,又讓小學生唱歌,老太太跳舞。這回蔡富邦去北京,就是彙報“精神文明城市”的創建成果;回來,就準備迎接“精神文明城市”創建活動領導小組的到來。沒想到一回到市裏,市政府門口有一個靜坐的,而且已經坐了三天,還沒人出來管。說句不好聽的,全市的蒼蠅都消滅了,市政府門口,卻出現了一隻大蒼蠅;這不是故意給“精神文明城市”創建活動抹黑嗎蔡富邦一到辦公室,就把祕書長叫過來,指指窗外的市政府大門口,一臉惱怒地問:

“怎麼回事”

祕書長瘦得像根竹竿,抽菸

,臉顯得蠟黃,唯唯諾諾地說:

“一個告狀的。”

蔡富邦:

“我知道是個告狀的,聽說坐了三天了,咋就沒人管”

祕書長:

“管了,不聽。”

蔡富邦:

“刁成信這幾天沒來上班嗎他就視而不見嗎”

祕書長不敢挑撥領導之間的矛盾,忙說:

“刁市長管了,還親自找她談了,還是不聽。一個婦道人家,圍觀的羣衆又多,不好動用警察,那樣影響就更不好了。”

蔡富邦心裏稍平靜一些,但臉上更加不平:

“多大的事呀,工作做不下來,殺人了,還是放火了”

祕書長:

“沒殺人,也沒放火,屁大點事。這婦女離婚了,又後悔了。我想,大概想找補點錢唄。就是事兒小,倒不好管;如是殺人放火,倒好辦了。”

蔡富邦:

“哪個縣的,縣裏就不管嗎”

祕書長:

“縣裏也管了,管不下來。這婦女現在不是告一個人,是告許多人。”

蔡富邦:

“都告誰呀”

祕書長:

“正因爲管不了,她當成都不管,她要告她那個縣的縣長,法院院長,法院的專委,還有法院的審判員,還有她丈夫,還有什麼人,我一時也記不清了。”

蔡富邦倒“噗啼”笑了:

“她還真有些膽量,屁大點事,鬧到這種地步。”

祕書長忙點頭:

“是個犟娘兒們。”

又問:

“蔡市長,你看怎麼辦”

蔡富邦又光火了:

“你看,你們說你們層層都管了,到頭來,不還是推到我頭上不還是讓我看嗎三天後,精神文明城市創建活動領導小組就要到市裏來了,還能怎麼辦趕緊把她弄走,有什麼事,一個禮拜之後再說。”

蔡富邦說這話時是上午。上午,李雪蓮仍在市政府門口坐着,頭頂一個“冤”字;下午仍在靜坐,沒有人管;到了晚上,圍觀的人散去,就剩李雪蓮一個人。李雪蓮從饃袋裏掏出一個幹饃,正往嘴裏送,幾個穿便服的警察,一擁而上,不由分說,便把李雪蓮架走了。市長蔡富邦只說把李雪蓮弄走,並沒說弄到哪裏去,說過這話,就忙乎別的去了;但他的指示一層層傳下來,從市政府到市公安局,從市公安局到區公安分局,又到市政大道東大街派出所,指示早已變了味兒,成了市長髮了脾氣,讓把這婦女關起來。幾個警察把李雪蓮架走,不由分說,以“擾亂社會秩序罪”,把李雪蓮關進了拘留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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