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冬日小說網>詭三國>第2496章小情懷
閱讀設置

設置X

第2496章小情懷

風從窗前吹過。

搖動了樹梢,略過了瓦片,然後奔向遠方。

斐潛站在窗前,而窗外一片蕭瑟。

大漢的風已經吹起來了……

但是吹向那個方向是很重要的。

『人要站得更高一些……』

斐潛喃喃而言。

『郎君?』蔡琰在一旁有些疑惑的問道。

斐潛微微有些抱歉的笑了笑,『走神了,想到了些事情……』

蔡琰靜靜的點了點頭。

『前兩天,我找了鄭公,司馬先生來……』斐潛懷裏抱着小丫頭,慢慢的說道,『跟他們說了一些事情……』

蔡琰依舊是微微點着頭。

『有些想法我說了,有些想法我沒有說,』斐潛繼續說道,『說出來的,就不在乎他們怎麼想,也不再乎他們怎麼做……』

『那麼,沒有說的呢?』蔡琰問道,『是不是……』

斐潛笑了笑,將小丫頭正在拔自己鬍鬚的小胖手拿下來,『不能說的,是因爲說了……就容易做錯。這些人啊,不能給他們太多的雞毛……』

『雞毛?』蔡琰歪着頭想了想,然後明白過來,捂着嘴笑了笑,『這倒也是……前幾天,嗯,甄娘子的事情,還有人傳言說是你準備打壓商業了……』

『哈哈哈……』斐潛搖頭而笑,旋即又吸了一口涼氣,『呦,這丫頭挺有勁的啊……』

小丫頭手裏正拽着兩根鬍鬚。

鬍鬚自然就是斐潛的。

斐潛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商業不能缺,但是也不能一味的發展,國之四民,不是誰便說說的,如果只有商業,或者說只是注重商業,即便是能發展到一定的程度,有了一些好處,最終也容易形成畸形……不管是對於一個家,還是一個國來說,畸形的東西,都是很危險的……啊呀,你還拔!』

斐潛吹鬍子瞪眼,但是小丫頭根本不怕,咯咯咯的笑得更歡暢,一隻手不夠,還兩隻手都要來拔斐潛的鬍子。

蔡琰見狀,便是笑着準備接過去,斐潛卻擺了擺手,然後也不繼續撥開小丫頭的手,而是抓住了她的一縷頭髮,微微用力。

小丫頭眨巴着大眼睛,然後看着斐潛。

斐潛也瞪着她。

小丫頭手上嘗試着用力扯斐潛的鬍子,斐潛也跟着用力扯丫頭的頭髮,然後小丫頭越是用力扯,斐潛也跟着用力,最終小丫頭忍不住了,嗷的一聲就哭了出來……

當然,丫頭的手也鬆開了,她知道疼了。

『哎呀,真是的……』蔡琰坐不住了,挪過來抱着丫頭,輕輕拍着,哄着。

『我估計麼,這傢伙沒少幹這個事情,覺得好玩……旁人都讓着她,』斐潛笑笑,『就像是……』

小丫頭在哭,蔡琰沒聽清斐潛在說一些什麼,『你說什麼?』

『我說啊,這民衆……就和她一樣……』斐潛看了一眼,示意在外面的奉書將傷心哭鬧的丫頭抱走。

『你剛說什麼?』蔡琰還是沒聽清楚。

『喏,就是這樣……』斐潛忽然有些感慨的說道,『她明白一些,但是又不完全明白,她有感覺,但是又不能完全表述清楚……』

蔡琰將丫頭交給了奉書,然後轉頭繼續問道,『你在說什麼?』

斐潛輕輕的嘆了口氣,『我在說民衆……』

蔡琰哦了一聲,『我還以爲你在說丫頭。』

『呵呵,丫頭也是民衆。』斐潛笑笑,『她知道自己疼,所以就哭了,但是沒疼之前呢?』

蔡琰看着斐潛,『我覺得伱這個話……有點意思……』

『疼痛一次,懂一點規矩,這也好,最害怕的是疼痛完了就忘了……』斐潛緩緩的說道,『你知道爲什麼我一定要做這個「正經」和「正解」麼?就是害怕這些人,時不時的又給忘了疼……』

『……』蔡琰沉默了一會兒,『所以,你是在擔心?』

斐潛也是沉默了一會兒,點了點頭,『有一點。』

眼下大漢已經是到了一個非常重要的節點,若是真的有可能往前積極的走上一步,一切可能都會有所不同,但是如果說被某些人又拉扯了回去……

歷史可能又一次的會上演。

就拿儒家來說,儒家本身是沒有什麼錯的,儒家的教義也沒有什麼問題。畢竟任何不維護統治者的宗教,都是不可能存活的。這一點,不光是儒家,也不僅是華夏,古今中外莫不如此。

儒家宣揚的那些向善的東西,也是對於人類發展有幫助的,秩序才能帶來生產力,混亂只能誕生罪惡,若是儒家繼續細化分工下去,一面合理的利用其教育上的能力,一面進一步的成爲科技的支撐……

那就相當美。

只可惜,大多數美好的願景,都會被一地雞毛所破壞。

一切的根源不在儒家,而在人性。

人性之中那些貪婪和懶惰,會毀滅一切,包括人類自己。

一個企業幾千人幾萬人,一個城市十幾萬人上百萬人,一個國家幾千萬幾億人,若是制度完善,人人都按照制度去做,那麼自然就是正循環,一切都會向好的方向發展。

可問題往往就是有人不會這麼做……

不排隊,有甜頭。

而且不排隊的還找到了孔夫子的話語來標榜,掩飾,遮蔽,塗抹自己的行徑,然後越來越多的人在這樣的甜頭裏找出了關竅,找到了如何去制定規則,利用和引導這些規律的方法,然後一代一代的挖洞,去吸血。

若遇上了問題,就修改、微調,找出折中的方法,以中庸之名,行齷齪之事。數千年來,有無數心中懷着民衆的儒士,也有無數心中藏着邪鬼的學者,這些人當中,不乏聰明絕頂之輩,相互爭鬥,相互搏殺。

然後,破壞永遠比建設更容易。

最終儒家不是沒有向上的美好,不是沒有耀眼的精華,而是要塗抹污穢太容易了,就像是一鍋粥裏面只需要扔進去一兩粒的老鼠屎就夠了。

再然後,最爲有意思的是,居然每一次扔老鼠屎都成功了!壞了一大鍋的粥,一大羣人沒得喫,才猛然想起來,啊呀,要防着點的,可惜啊!痛苦啊!

爲什麼沒能記住?!

一轉頭,才發現喫過上一次虧的,餓過苦過哭過的人已經老了,陸陸續續死去了,現在圍坐在鍋邊的,是一羣新的人。

這些新的人,都以爲鍋裏應該都是好喫的。因爲這些人從小到大都能在鍋裏面找到好喫的,包括但不限於咖啡奶茶冰淇淋,香菸啤酒八寶粥。

而原本應該承擔起經驗傳承的學者,這些儒士,有的是被人踢開了原本的位置,有的則是被拉下了水,更有甚者其本身也開始披上了一張老鼠皮,然後從屁股下面掏出屎來扔到鍋裏,還高聲喊着問題不大,幾千年幾萬年來不都有老鼠麼,喫點屎不會死人的……

幸運的是,漢代還沒有像是後續封建王朝之中那些已經成型了的,宛如一個巨大的蜘蛛網一般的儒學體系,稍微有人想動一下,旁邊便是各種牽扯,一環扣一環層層疊疊。想要內部改良,誰也不知道要往哪裏用力,誰也不知道要用多大的力氣才能達到成果。

歷史上不是沒有企圖改良的大能,但是一個人想要改革,面臨的是幾百年間組成的巨網,是數朝代累積下來的弊病,是每個偷奸耍滑的插隊者的智慧的集合體,是一個碩大無比的混沌太極圖,想要靠着一個人去破解,根本不可能。

幸好,斐潛現在的時間階段比較早一些。

但是也不幸,斐潛往前走,沒有任何的參照物……

當然,斐潛可以選擇一條容易的道路。

曹操同樣也可以。

但是曹操展現出了一個令斐潛敬佩的梟雄本質,也讓斐潛準備拿出最爲認真的態度來回應曹操。

文武齊下,工商並舉。

這是斐潛的小情懷。

敬給在當下在荊棘當中掙扎前行的曹操。

只不過,斐潛知道,曹操終究是不能成功的。曹操想要變革,想要變好,但是他缺的不是武力,也不是官吏……

而是曹操沒『探針』啊!

僅憑武力是無法徹底的解決問題的,頂多只能暫時的壓制。

蔡琰挪了過來,抱住了斐潛手臂,『可是我覺得……夫君你不僅僅是擔心啊……』

斐潛拍了拍蔡琰的手,『我也有點害怕……因爲我這麼做……可能會死一些人,而且……恐怕不在少數……』

畢竟要教會一個人不喫老鼠屎,就要讓其知曉喫老鼠屎的痛苦,或是親身經歷,或是親眼所見,而這個痛苦,未必所有人都可以承受。

蔡琰嘆息了一聲,只是靠在了斐潛肩頭。

……(* ̄(エ) ̄)……

許縣。

崇德殿。

天子劉協沒想到,這個郗慮之前稱病不來開早會,結果好不容易來了,第一件事情竟然是要離開許縣!

劉協沉吟着,許久不說話。

曹操那日在殿堂之上,說出的那一番話語,雖然說確實是大漢當下的實情,但是難聽啊!誰不喜歡聽些好聽的話?更何況劉協還是天子!曹操如此不留情面當場叱責,甚至剝奪了太常劉逸的職位,也讓劉協肚裏面多少惱火。

可是惱火又能怎樣?

可是郗慮的理由似乎也是堂堂正正,

『陛下厚愛微臣,微臣心中自是感激,甘願肝腦塗地而不惜。然微臣於許縣之中多日,已然不知鄉野久矣。昔日聖賢周遊列國,方明治國理政之道,方知民間疾苦之痛是也,微臣雖說愚鈍,然亦願仿效先賢,尋查地方,勘察阡陌,以知曉大漢當下之良莠是也。』郗慮叩首而拜,侃侃而言,『微臣得陛下洪恩以來,無日不思報效君恩,更當知曉此等事務,方可言有物,行有果,否則皆是無本之木,無源之水也……還請陛下恩准……』

一邊說着,郗慮一邊叩首,盡顯忠臣風範。

在那麼一個瞬間,天子劉協差點就相信了郗慮的話,以爲他真的就是爲了自己考慮,要去鄉野之中瞭解政務,查探民間疾苦了,但是很快的,之前受過的痛苦記憶在劉協腦海當中浮現了出來,那些被騙被欺詐的經驗使得劉協多了些心眼。

之前劉協,那是旁人說什麼就是信什麼。倒不是說劉協傻,而是劉協那時天真的以爲旁人都不會騙他,而且也不敢騙他。單純的以爲天下都是好人,壞人都會在臉上寫字。

後來麼,劉協發現有問題。

好人未必都是好人,壞人也最喜歡裝成好人,於是劉協就覺得一定要自己親眼看,親耳聽,絕對不能讓人繼續矇蔽,只有自己親眼看到親耳聽到的纔是真的,但是很快,他又發現,其實親眼看到的,未必都是真的,親耳聽到的,也同樣不全是真的。有時候只是其中的一段是真的,其他是假的,那又應該怎麼辦?

問蒼天,蒼天無語。

問祖宗,祖宗沉默。

所以劉協最後只能靠自己一點點的摸索,在黑暗之中瞎碰。哭多了,痛多了,也就有了記憶力。

劉協沉默了片刻,問道:『若是愛卿查探鄉野,不知欲從何地爲始,何處爲終啊?』

郗慮眉毛微微一跳,『自然是從豫州開始……若是時間尚可,微臣也想去一趟冀州……』公費旅遊啊,自然是時間越長越好,最好是一路花天酒地,夜夜笙歌,怎麼也比在許縣之中擔心害怕更逍遙罷?

畢竟許縣之外,空氣都是香甜的。

『那麼又是怎麼查探,不知要從何處入手?』劉協又是問道。

郗慮吸了一口氣,『當從鄉土而問,每至一地,便問鄉老,鄉農,鄉兵,鄉老可知過往,鄉農可知莊禾,鄉兵可知賊匪……』

好歹當年也是多少知道些驃騎將軍的習慣手法的,要不然豈不是被劉協給問住了?

劉協想了想,點了點頭,似乎像是那麼一回事,又是問道,『那麼何以知所言真假?若是鄉野之民,有所顧慮,又或是假做粉飾,又當如何?』

『這個……』郗慮都想要蹦起來大叫,許縣裏面風浪洶涌,我只是找個藉口出去浪啊,要不要這麼認真?可是又顯然不能這麼說,沉默了片刻之後說道,『陛下明鑑,微臣也只能是盡力辨別,務必不令宵小矇蔽……』

劉協瞪着郗慮。

郗慮裝作很誠懇的叩首行禮。

從某個方面來說,郗慮說的是實話。他確實無法保證不被騙,只能說他努力。

但是麼,這個努力的程度,便是郗慮自己說了算了。就像是小孩在給父母保證自己一定努力學習,然後努力十秒鐘就轉頭去玩遊戲了一樣。

有努力麼?

有,十秒鐘。

旁人一問還振振有詞,難不成努力十秒鐘就不是努力了?

大殿之中,忽然有些尷尬起來。

片刻之後,劉協最終點了點頭,應允了郗慮的請求,但是他也同樣做出了一個舉動,讓黃門宦官去陪着郗慮,到尚書檯之中宣稱詔令,拜郗慮爲巡查使,標明其職務範圍,並且還給郗慮配備了用來傳遞的專職人員……

郗慮便是隻能是一邊咧着嘴表示天恩浩蕩,惶恐惶恐,另外在心中大罵天子劉協這是多此一舉,拖了老子公費旅遊外出考察的後腿,然後琢磨着自己究竟要怎樣的表示,才能讓曹操荀彧明白自己並非是去找他們麻煩的。

拋下一心想要置身事外,逃離苦海,苦心積慮的一邊拿着朝堂的俸祿,一邊還想着什麼事都不幹的郗慮不談,其實在許縣之中,看起來風平浪靜之下,暗流也是涌動不休。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利益點,而站在利益點上的時候,就往往會覺得都是他人的錯。

百姓會覺得官吏都是凶神惡煞不通人情,而官吏覺得百姓事情雜多不聽指揮。天子覺得羣臣心懷各異毫無忠誠,而羣臣覺得天子就是個白癡混蛋亂搞事情。

有覺得曹丞相是好人的,自然就有覺得曹丞相是惡棍的。

隨着曹操在朝堂上的發飆,一些人知道正面肛不過曹操,於是就準備了一些老鼠屎,準備往曹老闆的鍋裏面扔了。

這口鍋,自然是曹軍兵卒的大鍋,也是曹操麾下最爲重要的一口鍋。

但是要怎麼扔,依舊是有些技巧的。

『先要找到一個合適的人!』

『對,不能是我們出面,我們若是一露面,不就是我們的事情了麼?』

『要找跟腳乾淨的……至少不能和我們有什麼聯繫的……』

『還必須是正義的,有名望的……』

『你覺得冀州……』

『冀州?冀州的人不會參合進來罷?』

『那就想辦法讓他們參合進來!』

一羣人在黑暗之中,嘰嘰咕咕的碰在一起。

在光線照耀不到的地方,似乎才能給他們帶來安全感,讓他們能夠說出一些平日裏面說不出來的話。

『另外還要找一些人,最關鍵是要有苦主!』

『對,對,這也非常重要,一定要找那種最苦的,讓人看起來就覺得會心生憐憫的那種纔好……』

『誰負責找挑事的人?』

『誰負責尋找合適的苦主?』

『行了,就這麼定了……』

『分頭行事罷!』

上一章 下一章

足跡 目錄 編輯本章 報錯

隨機推薦: 男團經紀人嫡女榮華路神祕爹地是隱形首富寧悅心夜寒暝孤燈不明大宋之特工兇猛神魔復甦:從地藏王石像開始京劇貓:帶着神之眼闖蕩貓土夜太長,情太濃錦衣食娘(探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