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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0章 疑問

鄭玄不是那麼好說服的,這一點,斐潛很清楚。

不過再怎麼說,鄭玄依舊是屬於在野人士,並不完全屬於既得利益者,所以,依舊有說服的可能性。

斐潛覺得鄭玄看着自己的樣子,就像是看見了一個傻子。

因爲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斐潛自己就是既得利益者。那麼爲什麼斐潛能夠放下一些利益呢?原因很簡單,因爲這是小說,咳咳,這是斐潛本人的思考……

思考能力,真的非常重要。

鄭玄無疑也是一個有思考能力的人,所以在聽了斐潛最後說起了他叔父斐敏的事情之後,就沉默了下來。

斐敏能當上當朝諫議大夫,必然也是有些經學水平的,這就符合鄭玄所說的“釀酒人”身份,按照道理來說,斐敏家中的“釀酒器具”應該就很多很好了,但是斐敏依舊貪婪的盯上了斐潛父親所遺留下來的那些財產。

這是人性,跟學識有關聯,但是也沒有關聯。

放在單獨的個體身上,自然學識的增加有利於對於自身和外界的認知,就會做出相應符合社會道德標準,朝廷法律允許的事情,但是如果放到整個層面來說,就不是一個人的事情了,也不是一個人所能控制的了。

就像是在封建社會,在資本社會,有沒有善良的大封建地主,有沒有關心關懷僱員的資本家,肯定還是有的,但是如果拔高到整體階級來看,就會發現這些善良的人,不過是洶涌血浪之中的一個小白沫。

大地主階級先天就是要吞噬更多的土地,大資本階級本能就是要控制更多的資本,這是由階級本身決定的,如果說大地主階級不再追求土地,大資本階級不在貪婪資本,那就等於是失去了原本他們屁股下的座位,也就不再是大地主階級或是大資本階級了。

對於一個人,還是有心的,但是對於一個階級來說,便只剩下了屁股。

因此,鄭玄也就明白了斐潛所想要表達的意思,沉默半響之後,又默默喝了一會兒的茶,便向斐潛告辭。

斐潛微微點頭,然後起身送鄭玄離開。

如果說龐德公是大漢南派話事人的話,鄭玄就是大漢文學北派扛把子……

雖然比喻有些粗糙,但是大體上差不多。在盧植死後,鄭玄基本上就成爲了大漢在冀州幽州一帶的文人代表,他的言論自然會成爲其他人的風向標,所以鄭玄在被斐潛“坑”了一次之後,就基本上不上臺了。

這對於斐潛來說,鄭玄這樣的狀態,就像是作者不更新了……

這個時候自然是需要更有效,更透明的溝通,就像是斐潛明確告訴了鄭玄,他現在想要怎麼做,爲什麼這麼做,以及對於將來的發展有什麼影響,雖然還不算很直白,但是對於鄭玄這樣聰明的人,已經幾乎等於明示了。

當然,對於鄭玄這樣的態度自然是剛剛好,相互留有餘地,但是對於更普通的人,就必須要更加直白明確,而不能遮遮掩掩的表示“你去猜”……

人因爲未知而恐懼。

就像是斐潛現在,其實內心當中也有恐懼。

倒不是恐懼自己的生命,而是恐懼未來的不確定。如果說歷史上的三國是一個悲劇的話,斐潛現在也不能說自己就會將其變成一部喜劇,但是至少現在要努力。

鄭玄以茶和酒進行比喻,一方面是因爲斐潛喜歡喝茶,這個是周知的事情,另外一方面確實和當下的情形有些相似。

究竟爲什麼經文會像是“酒”一樣,在各家之中藏起來?

導致這個事件最根本的原因,還不是秦始皇的鍋?

焚書坑儒,這“坑儒”有一些是後面儒家給自己臉上貼的金,但是焚書麼,到真是秦始皇下的令。不過話說回來,孔子也沒少焚書,抑或是後世修編的時候,也是常常動不動就焚書,永樂大典四庫全書,皆是如此。

但是不管怎麼說,秦始皇焚書的行爲都使得春秋戰國時期的百家經文收到了極大的傷害,寫兩個字說兩句話就要賠掉全家老小財產性命,這誰敢幹啊?於是乎,將“酒”藏起來,也就成爲了各家首選。

鄭玄特意強調,也未必沒有擔心下一個“秦始皇”的意思,只不過沒有明說而已。對於這個問題,斐潛沒有直接給鄭玄答案,而是表示沒有限制的權限,自然就會引發無限制的貪慾,但是不能因爲之前的傷害,就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的將“酒”藏起來,這反而會導致更大的恐慌和退化。

勇敢的面對,纔是解決問題的最佳辦法。

龐統遠遠的走了過來,向斐潛行了一禮。

斐潛招呼着龐統坐下然後詢問道:“此番陰山教化使交接如何?”三年轉眼即過,昔日去陰山教化的人也到期了,這一次歲末便回到了長安,而新的一批又即將踏上前往陰山的路程。

龐統點點頭說道:“都已妥當了……”

斐潛沉默了片刻,然後說道:“教化之功,善莫大焉,待過上幾日,某還要親自見上一見,以表嘉獎……”

……(?????)……

漠北,陰山。

臨近冬日,南匈奴已經基本上打好了牧草,收攏了牛羊,開始準備貓冬。

這個時候則是孩子最爲快樂的時候,因爲沒有任何輔助工作需要做了,剩下的就是玩。

小孩的開心很簡單,或許因爲一個玩物,或許因爲一句話,甚至一個笑臉,一個眼神,便能哈哈哈的傻樂半天。

這不,一羣小孩就拿着幾個木偶像在相互追逐,扮演角色。

“我是大馬,我跑得最快!”一個小孩舉着一隻馬,大呼小叫得往前跑。

“我是狼!我有爪子我有牙!我會把你撕成碎片!”另外一個小孩張牙舞爪的追在後面。

“我是漢騎兵,我有鎧甲和大刀,我能打敗你!”又有一個小孩揮舞着木刀,向着假象當中的對手衝殺上去。

於扶羅起初笑眯眯的聽着,看着

,可是到了後面,臉色就慢慢的變了,指了指正在夕陽下奔跑的那羣孩子,問護衛道:“那些是誰家的?”

護衛眯着眼辨認了一下,說道:“那是左大當戶家裏的,恩,還有右大將和左屍逐骨都侯的……”

“把他們給我叫過來!”於扶羅沉聲說道。

“呃……”護衛有些迷惑,這意思,是要叫大人,還是叫小孩啊?

於扶羅也發現了自己的指向不明確,便指了指跑遠的小孩,說道:“先把那些臭小子叫過來!”

幾名小孩不知所措的站在了於扶羅面前。

於扶羅努力擠了擠眼,換上了一副笑容來,說道:“你們在玩什麼啊?”

“尊敬的單于,我……我們……在玩,玩打仗……”

於扶羅盡力讓自己笑的和藹一些:“好啊,那麼能告訴我,你們都是怎麼玩的啊……”

“我是大馬!我喜歡馬!”那個個頭比較小的孩子舉着一個馬玩偶說道。

於扶羅點頭,“嗯嗯,不錯,我也喜歡馬!”

或許是收到了於扶羅的肯定,另外一個小孩也說道:“我喜歡狼,狼很團結,而且還很有力氣!”

於扶羅也點點頭,“嗯,嗯,好啊,狼確實是很厲害……你以後也可以長得和狼一樣強壯!”當然,對於崇拜狼的遊牧民族來說,長得像一頭狼或者壯的像一頭熊,這基本上都是在誇獎了,沒有半點貶義的意思。

眼見前幾個都得到了鼓勵,其中那個裝扮漢人騎兵的小孩也鼓起勇氣喊道:“我是漢騎兵,有鋒利的刀槍和堅硬的盔甲,可以輕易打敗兇猛的野獸!”

“哦?”於扶羅朝着這個小孩招招手,“來來,過來!”然後一把抓住,“來,說說看,你爲什麼不選我們自己的騎兵?”

於扶羅臉色突然轉變嚇了小孩不由得一縮,但是右臂又被於扶羅抓住,嚇得只往地上縮,小臉皺成一團,哭音都帶了出來:“嗚……因爲,因爲沒有……沒有……沒有……”

“沒有什麼?”於扶羅不耐煩的追問道。

“哇,哇……”小孩嚇的大哭,話都說不完整。

一個稍微歲數稍微大一些的孩子壯着膽,擡起了手臂,說道:“單于,因爲這個……沒有雕刻我們的……”

於扶羅望去,愣了一下,然後低下頭看了看哭倒在自己地下的孩子,還有周邊戰戰兢兢縮成一團的其他小孩,看見他們手中大多數都拿着一個木頭雕像,或馬,或狼,或是兵卒模樣,當然,一眼可以看出來,都是穿着鐵甲的漢人兵卒樣子,並沒有穿皮袍的匈奴人像。

於扶羅鬆開了手,皺眉道:“這些雕像誰刻的?”

護衛回答道:“是漢木匠……”

“……”於扶羅沉默了片刻。漢人的工匠雕刻木像,自然都是漢人爲主,這個似乎也是一種自然,而且這些工匠還是於扶羅求爺爺告奶奶,好不容易纔從驃騎將軍斐潛那邊請過來的……

還有一點關鍵是漢人工匠雕刻的這些小玩意,一般都不收錢,都是隨意送的,這個於扶羅原先也是知道,起初也沒有太在意,就像是自己做一兩個草蟲子送給小孩玩一樣,直至方纔猛然心中一跳之後,才覺得有些不對勁。

“行了!”於扶羅伸手將地上的小孩拉起來,“別哭了!來人,那些肉乾來!嗯……你們膽子也太小了,啊,哈哈,想要成爲勇士,這樣可不行……來來,一人拿一塊,然後去玩吧……”

一羣小孩看到了肉乾,自然就停下了哭泣,然後將信將疑的拿了肉乾,塞到了嘴裏,還帶着眼淚的臉上頓時就浮現出來幸福的笑容……

“去吧,去吧,去玩吧!別玩的太晚了!”於扶羅擺擺手。

在幾個大孩子的帶領下,一羣小孩七嘴八舌的謝過了於扶羅,然後吸溜着鼻涕,隨手將眼淚抹去,咀嚼着嘴中的肉乾,自然就將方纔的事情拋到了腦後……

於扶羅看着孩子們奔跑而去,臉色一點點的嚴峻起來。

護衛小心翼翼的在一旁問道:“尊敬的單于……這個,還要去叫左屍逐骨都侯他們麼?”

“算了,不用了!”於扶羅沉吟了一下,搖了搖頭,然後向着營地後面的一個小山坡走去。

在山坡下方,有用白骨立起來像是拱門一樣的建築體,還有一些人頭骨的骨堆。在骨堆之側,還有一個大小石塊堆起來的碎石堆,碎石堆後方立着一根木樁,還有些無色錦帛在木樁上飄動着。

這裏是南匈奴薩滿的居所。

南匈奴之前的薩滿,已經是在分裂和紛爭當中死了。後來在和鮮卑人的戰鬥之中,斐潛意外的幹掉了一名鮮卑人的薩滿,然後獲得一根薩滿的五色彩杖專屬裝備,見於扶羅感慨,便送給了於扶羅。

後世玩過遊戲的大體上都知道,光有橙色稀有裝備也不是隨便拉一個野蠻人就可以用的上的,必須要有人轉職成爲薩滿纔行,而這個薩滿又不是說隨便拉一個阿貓阿狗都可以,對於遊牧部落來說,薩滿的不僅僅是祭祀的時候來跳一下大神,還要包括日常的兵卒醫療恢復,心理建設等等,甚至還有戰略謀劃的職責……

不過,於扶羅在多方尋找之後,竟然還真的在美稷找到了一個自稱是跟着當年薩滿的弟子,不僅是懂的主持祭祀,還懂的草藥治療之術,雖然最開始的時候有些僵硬和不自然,但是後來也慢慢似乎回憶起了當年的知識,行動之間也漸漸的有了當年南匈奴薩滿的風采。

於扶羅現在心中困惑,又有些爲難,自然習慣性的就走到了小土坡之前,表示要見一見薩滿。

薩滿的弟子很快迎了出來,然後引領着於扶羅進了畫着許多意義不明花紋的薩滿帳篷。

帳篷之中昏暗,還有許多藥草的氣味,混雜在一起,讓於扶羅不由得咳嗽了兩聲,才略微習慣了一點,坐定之後,於扶羅拒絕了薩滿遞過來的一碗湯水,徑直將自己剛纔遇到的事情講述了一遍,然後問道:“我的薩滿啊,這個事情,是不是一個不好的兆頭?我懷疑漢人是不是搞了些手腳……可是我又想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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