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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短兵相接

蘇鬱岐一馬疾馳,很快便離開了這個街巷,越往前,離嵐江上游愈近,因爲地勢關係,積水反倒淺了,百姓也多了起來。蘇鬱岐又在城中找了幾個可以煎藥的商家,將任務分派下去。

天近傍晚,雨已經完全停了,蘇鬱岐走訪完,正穿過一個無人的巷子,身下的馬忽然一聲長嘶,揚起前蹄,幾乎要直立起來,蘇鬱岐反應極快,及時夾住馬腹,拉住馬繮,纔沒有被甩出去。

無端受驚的馬原地轉了好幾圈,前蹄忽然就跪倒下去,蘇鬱岐身形急轉,從馬背上騰空而起,騰起的那一剎那,周身凝起了一圈真氣,以防備暗器侵襲,袖子裏一柄短匕無聲無息地滑到手心裏,同時厲喝一聲:“什麼人縮頭烏龜似的跟了這一路,也不嫌憋屈”

蘇鬱岐其實早就察覺到背後有人尾隨,只是沒有打草驚蛇。方纔在巷子裏多兜了些時候,也不過是想看看暗處那功力極深厚隱藏了氣息的人究竟想幹什麼。

那人的耐性竟是超出一般的好,跟着繞了這大半日,都沒有泄出半點氣息。蘇鬱岐故意繞到這沒有人跡的巷子裏來,那人這才露出了氣息,以繡花針打中了馬腿。

那兩枚繡花針來得無聲無息,饒是蘇鬱岐耳力出衆,也只是聽見細微的破空之聲,但阻攔已經來不及。

隨着蘇鬱岐的一聲厲喝,就只見巷子一側的屋頂上飛出一人,黑衣蒙面,看身形極瘦小,手中卻握了一把極長的金色軟鞭。暗色的黃昏裏,那條鞭子像是一道金光在空中劃過,直奔向蘇鬱岐。

蘇鬱岐雖然只有一隻短匕,與這長鞭比起來實在是相差懸殊,但卻沒有閃避,身形在空中疾掠而過,迎上軟鞭。看似來勢洶洶的軟鞭,卻被蘇鬱岐輕而易舉地以匕首纏繞住了鞭梢,一拉一扯,強迫那人停住進攻。

蘇鬱岐是戰場上殺伐過的,力量上本就優於尋常人,加上加持了內力,黑衣人雖奮力想要將金鞭抽回去,用了全身的力氣卻也未能抽動半分。

“躲躲閃閃,還蒙着面不敢見人,你到底是什麼人”蘇鬱岐冷若冰霜般的聲音讓人顫慄。

“想要你命的人”對面一開口,竟是個女子的聲音。

“卻原來是個小女子。要我命的人也分個三六九等,有政敵,有仇人,也有外族,倒不知你是哪一種”

“我是哪一種無所謂,反正是要你的命,又管什麼哪一種。”

蘇鬱岐冷冷一笑:“你說的也倒是。不過,我蘇鬱岐活到今天,要別人的命豈止千萬,能要我命的人,卻還沒有出現過你若是不怕死,就來吧。”

匕首一鬆,金鞭恢復自由,蘇鬱岐卻沒有等黑衣女子收回金鞭出招,便已經欺身而上,手上的匕首直逼黑衣女子的咽喉。

金鞭是長兵刃,匕首是短兵刃,長短交戰,匕首佔不到好處,唯近身才能佔到好處,在蘇鬱岐的概念裏,有生死輸贏,卻沒有江湖那些虛言假套,因此一開始便要佔儘先機。

近身纏鬥,金鞭絲毫派不上用場,蘇鬱岐招招凌厲,一霎間殺得那女子只有躲避的份。但那女子也是武功極高的,起初的凌亂很快便穩定下來,企圖避開匕首的步步緊逼,給金鞭以施展的空間,但蘇鬱岐又豈會給她這樣的機會,手中的匕首快得形成一片虛影,罩住那黑衣女子的面門。

女人最爲看重的,容貌算是其一。蘇鬱岐招招對着人家的面門,其實略嫌無恥。明知無恥卻還繼續無恥,這其實一直算是蘇鬱岐的行事作風。雖然人生還是應該看重過程,但有些事,結果遠比過程重要。

黑衣女子一邊想盡辦法護着自己的容貌,一邊又要對抗蘇鬱岐凌厲的攻勢,很快便又捉襟見肘,落於下風。

蘇鬱岐不禁冷笑:“就你這點功夫,還想要本王的命送命還差不多”忽然身形猛地一拔,匕首不再對着黑衣女子的面門,卻是凌空一腳,猛踢在女子的心口之上。

黑衣女子躲避不開,中了這極重的一腳,一口鮮血噴了出來。蘇鬱岐身形急轉,落在她面前,匕首橫在了她的頸間,冷冷一笑,“是我親手摘下你的蒙面巾,還是你自己來”

黑衣女子撇開臉,道:“敗在你的手上,我認栽,要殺要剮隨你,你何苦要這樣羞辱於我蘇鬱岐,人人都道你是魔頭,你果然是個魔頭”

“你既然知道我是個魔頭,就該曉得來刺殺我的後果。”

蘇鬱岐手中的匕首輕輕一翻,挑開了女子臉上的面巾。挑開之後,卻是一訝:“尹成念”

“是我。落在你手上,也沒什麼好說的,你給個痛快吧。”

蘇鬱岐淡淡一嘲:“你們江湖中人,是不是都愛這麼輕生”

“哼,死有什麼好怕的你以爲誰都像你們這些做官的,貪生怕死”

蘇鬱岐的表情卻驀地黯然,語氣也驀然沉黯:“那是因爲,你們沒有在死人堆裏趟過來過。”語氣到這裏又驀然加重:“眼下災情如火,你卻只顧着自己那點兒女情長,還跟我說什麼不怕死真真是個糊塗鬼玄臨真是白對你好了”

蘇鬱岐的話如當頭棒喝,令尹成念猛然醒悟,但也只是醒悟了一半,另一半尚在迷惑之中:“我一個小女子,自然不像你們男人那樣,心裏裝得下江山天下。我的心裏眼裏,不過一個主子罷了。可能我做的事不合時宜,但我依然不認爲我做錯了。蘇鬱岐,反正我已經落在你的手上,你要殺便殺吧,我絕無怨言。”

蘇鬱岐道:“江州城死的人已經夠多的了。我不想再添殺孽。玄臨去做一件極危險的事,身上又有傷,正是需要人幫助的時候,尹成念,你趕緊去找他吧。”

蘇鬱岐說完,將匕首收入袖中,轉身離去的時候,眸子裏隱隱一點無奈黯然。

尹成念聽聞皿曄危險,急得扭頭就去,但方奔出去兩步,就生生頓住,轉回頭來,望着蘇鬱岐的背影,道:“你就這樣放我去見他,就不怕我搶了他”

蘇鬱岐頭也沒有回,腳步不停,只淡聲道:“你若是能將他搶走,我留他在身邊又有什麼意思”

尹成念吼道:“蘇鬱岐,我絕不會讓你留他在身邊的,他是我們山宗的少主,絕不可以和一個男人苟且一生的”

“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蘇鬱岐話語輕飄飄的,人已經消失在巷子尾。

沒有了馬,蘇鬱岐只能用一雙腳趕路。此處離諸人初到江州的落腳地不遠,想來那些州縣官員還在那裏候着,自己騎來的馬也還在那裏,蘇鬱岐朝那個方向走去。

天漸漸黑了下來,一彎弦月東昇,看樣子,天是徹底放晴了。蘇鬱岐終於有三分心放下了。

再往下,便是等待洪水退去,任務重心轉移到防疫病、放糧賑災、修築堤壩上來。

當然,還要查一查江州知州田焚,以及眼下皿曄去查的那件極重要的事情。

道路泥濘,不甚好走,走了大半個時辰,終於看見隱隱火光成片,料是到了昨日的落腳地,蘇鬱岐加緊了腳步。

離着尚有幾十丈,就聽着前面人仰馬翻的動靜,依稀聽見是在喊“岐王爺”,再近一些,便聽見說話聲,“這麼大的水,這要上哪裏去找人”

“王爺到底還是年輕,血氣方剛的,那般魯莽就下水,唉,就沒有考慮過後果嗎”

“唉,別牢騷了,趕緊找吧,找不到王爺,你我的烏紗都不保呀。”

“唉,洪水這麼猛,找也是白找呀。罷,盡人事,聽天命吧。”

衆人一句一嘆,一嘆又一嘆,蘇鬱岐一步一步走到他們身後,冷不丁地出聲:“大家在商討什麼呀這麼起勁”

蘇鬱岐故作不知,實是給大家留個臺階,但大家還是被嚇了一跳,回頭見是蘇鬱岐,驚嚇化成驚喜,齊齊拜倒:“見過岐王爺,岐王爺安好歸來,真是萬幸。”

“是啊,真是萬幸。辛苦各位了,天色也不早了,各位先回去休息吧,明日還有很重的任務。”蘇鬱岐虛擡了擡手,示意在場衆位都起身。

衆人都站起身來,客套道:“哪裏哪裏,我們不辛苦。王爺親自下水救人,纔是最辛苦的。”

“客套的話就不要多說了,大家趕緊找地方休息去,明日一早還在這裏集合。”蘇鬱岐淡淡吩咐了幾句,“哦,對了,大家借宿的時候,記得不要壞了規矩,有主人的,不要給人家造成騷擾,喫住該給銀子給銀子。沒有主人的,不要給人家家中造成破壞,以後還要補償人家。”

“是,謹遵王爺吩咐。”

衆人心裏不免驚歎,這個昨夜看似魯莽的小王爺,今日卻又這般周到仔細,讓人很難相信這只是個十八歲的少年。

但自古有許多少年天才,也不是不能接受這樣的天才活在當下。何況這個少年早在幾年前在戰場上就已經一鳴驚人,現如今不管再有多驚人,也就見驚不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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