祕寶門內,無名淡定地走向擺滿匕首的一面牆。
這間密室很大,周圍全是神兵,各式各樣,應有盡有,另有一面牆擺滿櫃子,放着祕籍,四周都裝潢得富麗堂皇,鋼筋鐵骨,各種金屬閃閃發光,一看就是段殊的手筆。
但屋子正中卻放着一個木頭櫃子,櫃子木材看着像在土裏埋了好幾百年,已經快腐爛了,周圍很空,什麼都沒放。
地字號將門關上,把肩上的寸心和溪北扔在地上,提醒道:“規矩不用說了吧沒有申請的碰也不能碰,不能靠近,三公子的陣法大家心裏都知道,留下痕跡小心自己的小命。”
持刀女:“說了多少遍。”
持劍女:“煩不煩。”
地字號沒理他們,去一面立櫃前翻賬本。
無名暗中看着地字號的動作,正準備給寸心打手勢,讓她隔離聲音,門外突然有人敲門。
“三層高義求見,”門外人說,“三公子正忙,囑咐地字號待客。”
駝背男對地字號道:“我看着,你去吧,上層的人不能怠慢。”
“嗯,”地字號威脅地看了一眼衆人,“都規矩點,記住,除我以外的地字號必須全都同時在場。”
他出門關上門的瞬間,寸心沒等無名指示,就揮手將整個房間攏住。
持刀女與持劍女察覺,同時喊道:“小心”
“有詐”
溪北一躍而起,按着兩女的臉把她們頭磕在地上,兩女昏倒;無名則一把飛刀將駝背男瞬間結果;寸心敏捷地用清風托住血跡。
現場如無事發生一般。
溪北皺眉,指着駝背男,冷聲問無名:“他殺過無辜的人嗎”
無名愣了一下:“殺過。”
溪北又問:“他是被逼無奈嗎”
無名遲疑道:“有時是,有時不是。”
溪北點點頭,沒再說話,取出提前準備好的乾坤袋,將駝背男屍體收拾進去。
無名看他沒有要殺孿生女的意思,催促道:“你不殺她們就把她們帶走,否則留下供出來就是我死。”
溪北看了看寸心,感覺寸心很介意,自己也不想帶走這兩個累贅,只好說:“我將她們的記憶抽出來。”
無名吃了一驚:“你還能抽取記憶”
“只有一點。”溪北懶得多與她說話,雙手猛地探入兩女額前識海,強行抽了兩縷靈識出來,扔在空中消散。
“手套。”無名不再管他,催促寸心。
寸心揮手,無名動了動手指,指尖清風纏動,所觸之處全無痕跡,立刻開始翻找地字號翻過的櫃子,查賬本。
門外忽然有人敲門,寸心伏在門上細聽,是連吞:“開門。”
寸心點頭,溪北將沉重的大門擰開,連吞閃身進來。
溪北問他:“段遺星呢”
連吞說:“藍霜吹給他來了封信,他忙着回信,地字號在接待高義,我說先走了,就溜進來看看,怎麼,這兩人不帶走”
溪北聽到“藍霜吹”的名字,身形一顫:“我抽走了她們的記憶。”
連吞眯眼看了溪北一會,寸心則摩挲了幾下溪北的手背,讓他安心。
“年輕人,別忙着戀愛,把正事忘了,”連吞笑着對寸心說,“來,借你手套一用。”
寸心又揮手,給連吞也帶上一副透明手套。
連吞走到祕寶門最正中的櫃子,打開櫃門,手伸進去,取出一顆凹凸不平、其貌不揚的灰色石頭。
他左手憑空幻化出一團水球,將石頭包裹住,水球慢慢變成了石頭的樣子,他又重新把水球收入囊中,石頭放回櫃子,蓋好櫃門。
“風過無痕,果然神奇。”連吞稱讚寸心。
“你拿了什麼”寸心問,“這櫃子怎麼沒有鎖”
“這東西屬土,”連吞笑道,“五行中與土沾邊的金、火,都不能碰,非常金貴,自然不能把鎖上得這麼近。”
寸心還想再問,卻聽無名突然道:“我找到了”
“趕緊走,”連吞說,“地字號要回來了。”
無名只看了兩眼,將賬本放回原位,一切復原,又從兵器架上拿了一把上好的匕首,無名連吞走門,寸心溪北走窗,四人一路都未遇見認識人,飛速撤離,出門直奔醫館。
醫館的大夫們似乎十分敬重連吞,早上給他們空出的屋子,一直留到晚間,四周閒雜人等也都清過。
無名心跳如撞鐘不止,平日根本不當回事的一段路,走得氣喘連連,到了醫館才勉強能開口說話。
“好了,說密碼吧,我給你開鎖,”連吞擡手示意,溪北將門窗都鎖好,“現在,可別告訴我你忘了”
無名長出一口氣:“南南南,東南西北中,南東南西”
無名說了足有一頁紙的字。
四方鎖是仙界常用的鎖,通常只有四個鎖向,每個四層,總計十六個密碼,但段殊的有五個方向,密碼更是一長串。
寸心無語:“每個人的都這樣這也不怪段遺星自己記不住,他給每個人開鎖前都要翻賬本嗎”
無名忐忑道:“提前看過一遍就行了。”
連吞放好琴,卻按琴不動。
“又怎麼了難道記錯了”溪北崩潰地質問無名,“這麼長的密碼,你就不能也拓一份嗎”
“我和你不是一個等級的體修,這點東西完全能過目不忘,”無名問溪北,“你說也是什麼意思你們誰還拿什麼了”
寸心想起來了,追問連吞:“你拓的那個石頭到底是什麼”
連吞擡起一手,手掌對着寸心,示意她別說話。
三人緊張了半天,結果最後聽他說:“你再說一遍,我忘了。”
無名只好翻出張紙來,寫給連吞。
連吞對着紙看了半天:“我現在用心音開鎖,寸心溪北幫我護法,不要碰到我,不要讓人進來,最好不要有刺耳的雜音,還有,不要當着我的面親熱。”
寸心被他的無恥鎮住了,心想誰要當着你的面親熱,嘴上衝他:“憑什麼”
“憑你們與我情同至交啊。”連吞強調了“至交”兩個字,看着溪北。
溪北只好給寸心按摩肩膀。
寸心將房間用結界圈好,溪北靠在窗邊把守,無名盤坐在連吞對面,連吞開始試琴試鎖。
這一試就是大半天,左右無聲,梅梢月也無聲,寸心睡了一覺醒來,揭開溪北給她蓋的外衣,揉揉眼睛,看到無名仍是她睡着前那樣,連吞還在彈琴。
而且他邊彈琴,邊看那張寫密碼的紙,時不時還挪動一下紙。
“行不行啊”寸心小聲道,“看着這麼不靠譜。”
溪北對她搖搖頭,表示不知道,又招手,讓她過來。
寸心靠在溪北懷裏,溪北從背後環住她,握着她的手,兩人十指相扣,百無聊賴地看着時不時顫動一下的梅梢月。
連吞突然慢悠悠地說:“你們別當着我這個萬年單身的面親熱,自然就行了。”
寸心嗆他:“喔,你不是說最好沒聲音嗎,怎麼還搭腔”
連吞:“我還說最好別親熱呢,你們聽了嗎”
“我們、我們什麼時候”寸心臉頰微紅,不說了。
溪北靠近存心耳畔,低聲對她說:“別理他。”
“噓”連吞說,“聽。”
溪北和寸心也緊張起來,房間內寂靜無聲,兩人忍了半晌,突然聽到“咔噠”一聲,非常微弱,但分外清脆,似是銅鐵相擊、兵刃相碰
是開鎖的聲音。
與此同時,遠在銷魂窟二層,剛剛外出回到生死門總門的段殊,忽然覺得心臟漏跳了一拍。
“嗯”段殊搓了搓手心,自言自語,“恁地有些心慌莫不是這筆單子又數錯錢了不行,我直覺向來準,得去找高義再覈對一下。”
地字號跟在他身邊,附耳提醒道:“雖然其他三個地字號都在祕寶閣,但天字號也在三公子不先回去看看嗎”
段殊沉吟片刻,自負道:“能開我的鎖的人還沒出生,不怕她掀什麼風浪,我們先去核對一下靈石。”
地字號:“是。”
醫館內,無名盤坐不動,久未出聲,神情複雜,任心音掃過丹田,半晌想站起來,被連吞攔住。
“先別動,”連吞側耳傾聽,手下掃弦不停,“我還要再做個弦切術,將鎖取出來。”
寸心已經繞着無名轉了一圈,又回來溪北身邊,靠着他小聲說:“也虧你們坐得住,就不累嗎”
連吞笑道:“怕累成不了大成就啊。”
無名聲音嘶啞:“你能把它取出來”
“留在身體裏總歸是個禍害,”連吞右手從梅梢月上擡起,手腕一翻,勒緊數根無形心絃,“現在由不得你不同意,上了我的病牀,就是我的病人了,我說取出來就得取出來。”
寸心失聲:“是字面意義上的取出來”
“當然,”連吞右手一勾,“看好了,當初怎麼埋進去的,現在就怎麼取出來。”
下一刻,無名腹中被拽出一隻拇指蓋大小金色方形小鎖
連吞反手又是一掃弦,笑看無名傷勢瞬間癒合。
寸心上前去捉住那把小鎖,捏在指尖細細地看:“這居然是四方鎖怎麼會做到這麼一丁點兒的”
連吞不懈地教育寸心:“出來混的,誰沒有點手藝,不然段三公子能上二層別看了,趕緊把它融化了,銷燬證據。”
寸心將小鎖浮空,捏了個法決,火燒不動。
“這得用真火,有沒有火靈根的”連吞雖然是問,但其實是直接在看溪北。
溪北無奈,指尖燃起一縷真火,慢慢將小鎖融了,然後持續加溫,直到徹底蒸發。
無名還神情恍惚,此時看到溪北燃起真火,想到他之前用過的水與土,才疑惑道:“你居然是三靈根”
連吞笑着說:“過了今日,大家也算是有了過命的交情,你們三個都曾經過我手下醫治,現在不如也一泯恩仇吧,都是朋友,互相都坦誠一點”
溪北還是沒有搭理無名,他仍在記恨無名傷到寸心金丹一事。
雖然無名也不在意,連吞還是打圓場道:“那從我開始,我今天也高興,就做個表率,先坦白告訴大家,我從段三公子那裏拓了一個寶物,當真是意外之財,日後有大用途,明日呢,我們要去四層鳴鳳閣,拓這寶物的第二份,你們只管跟着我,保護好我,絕對是穩賺不賠的買賣。”
三人又是一陣沉默。
連吞這回沒話說了,只好低頭將梅梢月包起來,重新背到背上。
“那大家先散了吧”連吞環顧三人,又叮囑道,“段三公子問起來知道怎麼答吧無名不用怕,明天你還要隨我去鳴鳳閣,三公子不會爲難你,都推給那個背鐵盤的就行,寸心,溪北,你們一定要藏好,最好藏得離無名近一點。”
他最後總結:“都千萬別死了,不然我又白救了。”
寸心輕飄飄地衝他揮手:“放心吧,一定還你這個情,逃命我稱天下第二,沒人敢稱第一,什麼白什麼秀都得靠邊站。”
無名卻站起身,走向連吞,取下無翅烏沙,又取下蒙面巾放在一旁,露出一張容貌姣好、五官無不透着一股英氣的臉,筆直衝連吞跪下,給他叩了三個響頭
寸心驚呆,溪北也有些觸動。
但連吞卻泰然自若地笑着讓她起身:“起來吧,我很久不醫修仙者了,一時叫你這麼一尊大佛給行此大禮,還有點受不慣。”
“恩公在上,”無名低頭啞聲道,“大恩大德,沒齒難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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