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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海祭—後海

今日海祭,林花花起得早,天剛發亮,她把茶唯也拉了起來。

她在櫃子裏挑挑揀揀,今兒個是做大事的必須是舒服第一漂亮第二,牛仔褲怕是不合適。裏頭那句“水潛匿方”若不是猜錯,那定是在海里。挑選了半天,茶唯已經穿好鞋了,她才選了條竹節棉長褲穿上。

院子裏有人影晃悠悠的,林花花從祠堂邊走前幾步看了個究竟,來人看見她露了個腦袋,笑得滿臉褶子,招呼她過去。

“呀,章叔啊這麼大早的有事麼”林花花牙還沒刷呢,村裏頭的人起得早趕往海祭現場。章叔不是本家人,就也沒去參加。

章叔手裏提了兩個用竹子編織的魚籠晃了晃,對她說:“你阿嬤呢”

“今兒海祭,天沒亮全往海邊去了,怎麼章叔你不知道嗎”林花花疑惑問道。

章叔撓撓頭,笑笑回道:“哎章叔老了,昨晚又犯老毛病折騰了一宿沒睡,天剛亮我急急忙忙找你阿嬤幫我看看。”他把兩個魚籠掛在樹枝上,又說:“新做的魚籠,漆剛刷的,還沒幹。你阿嬤沒在,我晚會再來”

她見兩個刷漆刷的發亮的魚籠,心裏暖暖的,回笑道:“我去阿嬤屋裏看有沒治頭風的,你先頂頂”

章叔罷罷手,大步踏出祠堂。

茶唯叼着牙刷,從後院跑過來,嘴裏滿是泡泡嘟囔問道:“誰啊”

林花花聳聳肩,說:“我們村唯一一個外鄉人,經常頭痛,來找我奶看病他也忒牛了點,頭痛也不躺着臥着還閒着沒事做了兩魚籠。哎呀,你手怎麼”

茶唯左手拿着牙刷,右手掌心滴着血,染紅了整隻手。

她剛想洗漱,打開缸蓋,也不知道哪個缺德的,在水缸了放了一大塊石頭,她把短袖擼到肩上,彎着腰就去掏,水缸又深,她胸口的衣服溼透了才抓到石頭。誰知道滑溜溜她抓了個空,再使勁抓掌心被鋒利的石邊劃了一道口子,那血瞬間在水裏散開了,像在水中飄逸的紅絲綢。

“茶唯你腦袋真的被狗啃了,正常人在這個時候是先止血,你倒好跟沒事人似得任它流還刷起牙來了”林花花邊用消毒水給她擦拭,邊搖搖頭,一副這孩子沒救了的樣子。

口子蠻長的,止血貼都捂不實,只能用點紗布剪成長條,再用膠布貼住。

茶唯看着手掌那一坨,都說女孩子心靈手巧,還不如自己來的好呢。

林花花擼着袖子,玩着腰在水裏掏,有了前車之鑑她學聰明瞭,用毛巾去抓石頭,一抓一個準。

石頭夠沉的,在水裏泛着光。

腦海裏閃過一個念頭,她停頓了一下,繼續把石頭撈上來。

“我似乎明白那句四字詩了。你看啊,“水潛匿方”是藏在水中對吧,“海玉韜光”,之前我倒是聽我奶說過,老祖宗一輩助人除妖,都心存善念,把這妖怪封在玉石裏頭,讓它們都有改過自新的機會。我覺得元靈也是如此,封了存在海里某個位置嘿,這智商天才的,果然是有掌門風範。”

茶唯也有個想法:“紅爲綢緞,我覺得是血。”她剛劃傷了後,見了這幅景象,一心把想法告訴林花花,傷口都忘記在意。

事實證明她們的想法的準確性非常高的,寺清發過來的信息與她們幾乎達成一直,只是寺清使用的是拆字法:“月,位置;水,元靈;紅,符錄本命血脈。”

等天黑了,就行動。

只是這個位置,會在哪呢

“這裏你最熟悉,你覺得最可能在哪裏”茶唯頓了頓又說:“封印元靈的,那地方必定是人少,偏僻難找。你想噢,比如我們藏一樣東西,肯定不會藏在顯眼的地方,這都是相同的道理。只是有一點,會不會在你們符錄一帶封印元靈也是好幾十年前了,你也說中間出過一些狀況以致你們全族人都得隱居搬遷”

事隔這麼多年,怕是不在這漁村。那便複雜得多

兔猻從祠堂裏跑出來,在她們面前轉了個圈,朝她們點了點頭。

林花花摑了它一腦袋:“你丫的昨晚又給我託夢,你那噁心的故事我看了幾百遍了,都是你活該”

兔猻喵的一叫,又追着自己的短尾巴跑了幾圈,再朝茶唯喵喵直叫。

茶唯瞬間秒懂:“你說元靈跟你尾巴都在同一處”

接下來的對話顯得有些匪夷所思,這兔猻她是從小接觸到大的,也沒見有什麼心靈感應之類的事情發生,居然認識茶唯沒有兩天都能成功的接上話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緣分

“在這附近,但具體你也不知在哪你說會在祠堂嗎噢不在啊..如果在你也能感應的,就像寺清一樣我明白了,實際還是我剛纔說的,偏僻難找的地方對麼”茶唯說完,一人一貓都看向林花花。

林花花搖頭擺腦。

陽光灑在庭院裏,微風輕輕的吹拂着,兩隻魚籠輕輕搖拽。地上樹蔭斑斕,地上魚籠的影子像兩座小山,星星點點的空隙像眼睛,風一吹,魚籠一動,真像活着的。

“我想我大概知道在哪”

海祭,是小漁村最看重的祭奠,不管村裏老小,都會聚集在海邊。趁着這機會,寺清與文零偷偷潛入,四人再次成爲團隊,噢不,團伙。

據林花花猜測,最有可能是在後海,小時候她經常跟小夥伴搞個小竹筏去那邊玩。後海有很多天然的巖洞,很窄也很繞,那邊幾乎沒有什麼魚,退潮後有些紅色的小螃蟹,太小,吃不了。

抓小螃蟹需要技巧,它們挖了很多假洞穴,讓你扒拉老半天。

正因爲事情不容易,得到才分外欣喜。

過後海,除非退潮,否則竹排得被海浪拍殘了不可,第二條路就得翻過一座山去,太過費勁。

每日大概出現兩次低潮,時間則在月出月落前。

竹排是用碗口大的竹子綁成的,竹子下方還墊了些木頭。平時村裏老人會搖着小竹排在近海釣魚,所以這倒不是特別難找。

月缺爲牙,水潛匿方,紅爲綢緞,海玉韜光。

巖洞洞口比較小,也就兩隻竹筏寬。周邊的岩石姿態萬千,歪歪斜斜的躺在邊

上,毫無生氣般。

洞內別有洞天,一進去才知道,是葫蘆口小肚大,甚至曲曲折折很多分叉小路。洞內水相對比較渾濁,手電筒打下去不見底不知深淺。

茶唯兩手抓着木漿輕輕搖曳,她好奇的東張西望,藉着竹筏前的小電筒仔細去打量着洞內的一切,洞內帶着海水的鹹腥味,聞着難受。

寺清擡着頭看着洞頂的碎石破口,能透過小破口看見圓圓的月亮,就像一顆未煮熟的雞蛋黃似得姿媚百態。月牙她想得應是沒錯的,破口偏多,每個半牙都像。

“我有點想不明白,如果真按寺清那樣說洞頂破口如月牙般影射在水面上,那這洞內起碼上千個破口,讓人怎麼找我倒替老祖宗的智商捉急,這些水流衝成的巖洞本身就是自然而然的,也許有一天老祖宗認準的那月牙給人破壞了呢那封印在裏頭的妖怪還真不知道誰跟誰了”林花花嘴中嘖嘖直響,鄙夷的說。

封印的方法想得不周全,若是她來,定然要搞一整個不一樣的方法。

文零白一眼諷刺道:“堂堂一符籙掌門,一路走來全靠蒙。”

“本掌門是不想破壞老祖宗留下的自然生態,咱們小漁村的人生活沒有盼頭遵規守矩誰會去理這八百年前的事啊好過你,啥也不會頂着一百鬼之名”

兩人一見就掐,習以爲常。

竹筏繞過岩石,到分叉的小路,茶唯看了一眼寺清,怎麼着也給個指示吧寺清表情淡淡的,專注着看洞頂。

看着右邊的小路順眼,便劃了過去,走哪條路全靠感覺。

“都繞了大半天了,全是水全是石頭,一點發現也沒有我覺着她根本就是坑蒙咱們的,專門把我跟寺清弄進來心裏圖謀不軌。”文零擡了擡眼鏡,手電筒也不擡了,丟在腳邊自個就坐在小凳子上,嘴裏咧咧抱怨。

林花花一聽火氣就竄上來了,怒道:“你也太擡舉你自己,現如今你百目鬼一點兒也不值錢。竟覺得別人打你主意,也不掂量掂量來你有種過來”她拿着手電筒,往水裏邊照又說:“過來照照,認認你自個的窮酸樣”

這掐得有些狠,刺專往嫩肉上扎。

竹筏前茶唯把木漿往竹筏上狠狠一扔,喝道:“夠了你們煩不煩啊兜了大半天能不能讓人歇口氣啊這裏頭最無辜的就是我,無緣無故被什麼妖怪吸了一口氣,好好的警察不當跑來這鳥不拉屎的鬼地方,噁心,噁心死人了”

場面瞬間就像燒紅了的鐵,火得不行。

寺清對着三人眯了眯眼,心中暗叫糟,中了圈套了。

茶唯看着寺清還是緊抿着脣,半句話都不說,心裏頓時就火了。她往寺清的肩頭就一推,罵道:“你在這邊扮什麼無辜啊大家還不是因爲你”

文零隻覺得腦袋沉得很,他晃晃腦袋,把寺清護在身後,用手戳着茶唯的腦袋警告說:“你別指手畫腳,誰讓你相信符錄那賤人的別忘了,把寺清害成這樣她祖上有相應的責任”

“這裏有你說話的份嗎”

寺清橫檔在兩人中間,說:“花花不見了”

就在兩人吵鬧的那一瞬間,林花花憑空就不見了。

她們的竹筏立在水中央,四處是牆壁石頭,底下是深不見底的海水。就算跌落在水中也會噗通一聲響啊

巖洞中颳着微風,像是穿進人的骨頭裏,冷得直哆嗦。

“花花花花”

洞內迴音般的叫喚着,黑暗中就像有無數雙眼睛盯着他們的一舉一動,趁着不注意,便伸出黑手。

“我下去看看吧”茶唯把鞋子一脫,下水去。誰知身子剛站在水中,她就想吐槽了,這水深只到她胸口。

就算是林花花一米六的身高也不至於淹死吧

她深吸一口氣,拿着手電筒潛了下去。地下是微細的沙子,她光着腳說潛水還不如說是半趴着在走,腳擱在沙子裏舒服,哪天在海邊光着腳在沙灘上走,起一堆火,燒燒烤,吹吹海風什麼的

找人要緊她趕緊打消那舒服的念頭,睜着眼睛往水裏探。海水鹹味太重,她眼睛片刻了便不行了,痠疼得厲害。

剛想站起身來,腳趾頭碰到石頭似得東西,疼得她喝了一口水。她潛了下去,咬着手電筒,雙手去扒拉着沙子,裏面埋着東西。

是巴掌大的玉石,手電筒在渾濁的海水裏照着,玉石還泛着微微的亮光。

海玉韜光。

茶唯撲騰了一下站起身,這邊水相對深,已經淹沒了她的口鼻,她雙手划着水,腳尖點地。

誰知四周一望,不見人影,遠處只有漂浮在水上一漾一漾的竹筏。

人呢

她三步並作兩,拼命的狗刨,手抓着竹筏邊用力坐了上去。她大口大口的吸着氣,徹底慌了神。

都去哪了都丟下她一個人了

她呆呆的望着手中的玉石,海水順着頭髮流下,一滴一滴的打在玉石上。全身溼透,幽暗深邃的巖洞颳着風,看不見的,聽不着的,卻感覺得到。靜得只有呼吸聲得周圍,冷冷的,滲入骨髓的,是如同這周圍般黑不見底的恐懼。

茶唯感覺自己手在發抖,不,是身子在抖。

這種恐懼她很清楚,不像之前第一次見到寺清,會動的,在眼前的威脅,赤,裸裸像是在心上,可防禦的,眼見得到,耳聽得見。而這次,她看不見威脅,恐懼像無形的針,扎進心裏,那血順着針孔,往外流,幹了,就死了。

恐懼,是可以殺死一個人的。

我們最害怕的,永遠是未知。

她突然想起軍人老爸對她說的話,對,可以打不過人,但絕不能輸給自己的心理。

吸氣,吐氣,吸飽一點,吐慢一點...

理智逐漸歸位,她腳從水中放回竹排,手中的玉石放在竹筏上,手再次拿起手電筒,往四周照。

她之前練過憋氣,超過於普通人,最長時間是九分鐘,但長時間沒練,大概就是五分鐘左右,剛下水最多不超過於五分鐘。

在這五分鐘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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