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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五裘之死

他老爹留下的這間客棧,多半毀在唐千峯手裏。位置在偏僻的拐彎處不說,客棧老闆長相賊眉鼠眼的,庭院動不動就坐着一大票師兄,個個人高馬大,鬍子拉渣。

以上原因,唐千峯從老爹的手裏接手客棧後,生意一落千丈。而他竟不得知,照樣喫喫喝喝,跟一票兄弟偶爾拉馬走走雨崩外境,做些餬口生意,客棧他不上心,上心的還是唐萬江手裏那一大筆錢。

現在可好,兩百多平方米的客棧,就在打鬥中毀於一旦。

唐千峯意識逐漸清晰時,被石灰嗆得直咳嗽,用力把身上的石塊推開,坐起身來他都不敢相信眼前的所見的一切,客棧像經歷了什麼災難。

“爹啊...我對不起你啊...”唐千峯抓起身邊的木棍站起身來,見水靈與那小屁孩正跟唐萬江帶過來的人鬥得水深火熱,所出招數速度之快不是肉眼可見,眼花繚亂。

唐萬江站在那人身後,一臉緊張看着戰局,沒有膽怯後退之意。水靈跟小孩被一席水瀑擊中,後退了十幾米遠時,他臉上勾起一抹譏笑。

這些全部入了唐千峯的眼裏,這小子,賣畫的錢都入了口袋半分不給掏就算了,現在還帶人把他僅有的客棧毀成這模樣,這新賬舊賬得一塊合起來算。

他靠着僅剩那面牆緩慢的伏行,唐萬江看得入神,他徑直走了過去也未曾發覺。估計也是防賊防盜不防最親人罷,誰知道唐千峯會在後頭來個偷襲

一木棍往後背狠狠的敲下去,唐萬江書生瘦弱捱了一棍趴在地上起不來身,眼鏡掉到一邊,唐千峯毫不客氣啪嗒一聲踩碎,他揪住唐萬江後頸部一下子給提了起來。

“咱哥兩的賬得清算清算,今兒個你不掏出個十萬八萬你別想好交代”

“你的能力敵人用得可真順手,我兩一攻一守也吃了不少虧你可有方法”趙從木往後退了幾步,立在寺清身後細語問道。他看了一下週圍,牙一咬微怒抱怨道:“這裏地理環境不利於我,樹幹直拔沖天,操縱壓低廢了我太多力”

雨崩百年老樹枝幹挺拔,樹梢生於半空。趙從木使勁全力,也是三三兩兩枝椏壓低展開成爲盾牌做於防守,只是對方水勁太強,盾牌輕易便被打散打爛,生長速度也是慢之又慢。

百年老樹,可是有靈性的,藉藉枝椏已算給足了面子。

趙從木苦惱。

寺清閃身,水柱像張狂的龍仰天長嘯,靈性十足,她低眸暗語:“妖骨不在我身,他當真應用自如,硬上不行,方有智取。”

“如何智取”趙從木腳一軟,抓住寺清的裙襬靠在她身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

他黑色的運動服已經破爛,胸口一條很明顯的紅印橫在胸膛上,像被烤的火紅的鐵生硬的烙上去般。盾牌被水鞭打得粉碎,他在前不免傷極身。

“崆峒密法弟子有守身仙木,此時不用更待何時”寺清勾嘴一笑,對方招數一遍下來她也掌握了個大概,力度,出招方向,都是不圓通的。

說是裘妖人在操控着水靈能力,不如說妖骨像個傀儡似得在做複製式的工作。

寺清總算看清,裘妖人使出的招數,可都是她之前元靈未被打散時的能力。

他靠在寺清身上,左手還抱着那塊粗重的木頭,呼了一口氣,眼一擡看了寺清一眼不滿說道:“妖怪真不是東西,你這是要我性命”

“輸贏在此一舉,隨便你。”

寺清話音剛落,往前一步,使勁揮身解數無數條水鞭猶如利刃,從背後直往對方刺了過去。

怎知全數被裘道人一擊拍碎,他哈哈大笑:“當初若不是裘某人雙峽山上一行,手刃數百人,你一小小水妖還能成型麼”

寺清被擊倒在地,鮮血在她胸口化開,白色衣裙像的鮮血散開成花,妖豔得不知何物。

“今兒讓你死個明白,水靈你可知當初七門派爲何有此一出當年茅山一心那臭娘們爲了爭奪七門派之首,養妖御妖,可惜育出水妖能力出衆卻不願傷人性命,養你何用”裘道人抓着柺杖,象牙白柺杖突然流出鮮紅色的血,他有些嫌棄似得在石塊上敲了幾下。

這一席話,她只覺得胸口疼得厲害,怒氣衝腦吼道:“滿口胡言,一心她不是這樣的人”

“哦不是這樣的人”裘道人譏笑,臉上原本像被刻意燙平的皮膚笑起來未有半點皺紋,顯得太多猙獰。他冷哼笑道:“沒有本尊,有你今天這幅原形麼沒有本尊,你還是雙峽溝一團靈氣當初費勁心思手刃百人首級,推下雙峽爲了助你成長爲我所用,若非茅山馬道長插手此事,如今又是另一番景象。奈何本尊五裘掌門臉面,不好出手打擾,任茅山一娘們去興風作浪,最後連個屁也放不出。”

他見寺清一臉痛苦與不可置信表情,越說越來勁:“一心育你而駕馭不了你的能力,你更不能爲茅山所用,沒了價值等同廢物。知道這東西爲何在我手裏...”他敲了敲手上的象牙白柺杖,又笑道:“假裝中毒,打散你元靈,拆你妖骨,都是裘某人主意...哈哈哈...當年想着留條命給你日後有所用處,怎知你如今還是這般沒出息,復仇”

冷冷月光照在他臉上,猙獰的笑,像夜裏的魍魎。

一心擡眸,雙指指向清溪,那股神氣,對她道:“今日起,你便喚名寺清。寺,有法度者也;清,就如此溪,一眼見底,純淨安柔。”

一心手持毛筆,墨水在宣紙上化開,卻不忘祝福:“若一日我壽終,你孤身一人也必須時時懷有慈悲之心,念念持有善意。”

她給寺清講學院風趣生活,一心坐在樹下藤椅聽得津津有味,頓時發言:“我這一輩子不須多成就,道術不須多精湛,只要一心做好一件事,便是護你周全。寺清,你可是我親人。”

“寺清,你可是我親人。”

她起身,無數水柱像領捲風般席捲着周圍的一切。

她不相信,寧可死也不相信。

水柱圍繞在裘道人周圍,地上石塊以及桌椅木頭席捲進去,風把周圍草叢吹得一邊倒,身後李管家咋舌,這樣驚天的一幕,更是未見。

眼淚滑落在臉頰,風一吹在寒冷的夜如冰霜冷,可心裏卻如此炙熱,淚水啪嗒滴落在心頭燙得疼了。

離恨恰如春草,更行更遠還生。

“寺清她哭了,我沒見她哭過。”茶唯吶吶道。

明明相隔得老遠,她只是回眸一眼,寺清臉上的淚水卻清晰可見。是否元氣相連,讓她此時內心悶得厲害,估計寺清也是如此難受吧

她丟下手中的木棍,快速的從文零身邊離開,往寺清方向跑去。

方案是這樣。茶唯先用武力分散念變林花花的主意,然後文零趁機而入,意念入侵林花花的大腦喚醒她。

“你確定你意念能入侵”茶唯口氣有所懷疑。

文零用手背抹掉淌下來的鼻血,點點頭,異常堅定:“我記得,以前我有這個能力。”

茶唯翻

了白眼,還是非常配合的,雖然說是在做保不準的事,但有一絲希望就不要放棄不是

她輕功不錯,黃符不能全躲過,但閃躲各方面肯定比弱書生文零來的好些。正好房子倒塌,腳下之力有高低石塊可以借力,她翻幾個跟斗引起林花花的注意肯定是沒有問題的。

而文零爲入侵林花花的意識做準備工作,他需要安靜下來,先讓自己意識離體。從束河到雨崩,他已經是應用自如了,只可惜每次因體力問題時間都不多。

有一點非常重要,文零一進入林花花意識,茶唯便要一棍把她敲暈,這樣意識不會互相爭奪,他會好辦些。

說做到便能做到。

文零進入她腦內那刻,心中一喜,成功了一半。幸得趙從木提醒,讓他記起,他百目鬼所能。

“身如百目,細數恆河沙,南西北方、思維上下虛空所有微塵亦可思量,又過去未來久遠劫中亦可思量,如同百目觀其中”

剛進入時,還算成功,他利於一片空曠的地方,正當要尋找。便聽見茶唯說了一句,“寺清她哭了,我沒見她哭過。”

隨後腳步聲開始走遠,文零喂喂直叫,差點氣血上行而身亡。這下好了,林花花意念反抗之意太強,他腳下一空,身體一重往下墜落。

底下像深淵,望不到盡頭。

隨後無數畫面從他面前閃過,那些彩色的靈動,好像是林花花內心深處的驕傲般。

他定眼一看,眼前林花花身材矮小,稚嫩的臉曬得發紅,在一處地方快速結印,口裏不斷喊着:“套神索,出。”

身邊一高處石頭上坐着一男孩,黝黑的小臉,咬着一根草,託着臉蛋無聊問道:“你奶爲啥叫你花花啊”

“我奶說我笑得時候像院子裏的花,叫花的人都漂亮”回完話,她再次結印,一條光線快速的從手裏出去,往坐在石頭上的小男孩方向跑,隨即消散在風中。

原本一臉驚喜的她,又失望的垂下眼眸。

文零見她這幅模樣,不免笑了笑,她那努力堅持不懈的可愛模樣。

“爲什麼你每天都要練這些,我媽說書讀多了沒用,符籙本事學了更沒用,只有學會怎麼出海放網,以後纔不會餓肚子”他吐掉口裏叼的那根草,拍拍屁股上的灰層,走到林花花身邊,拉着她的手說:“我們去玩吧,別練了,練會也沒用。我媽說了現在不比以前門派,現在只管喫飽肚子就好了”

林花花甩開小男孩,嘟着嘴跺腳:“你走開,小心我用套神索綁住你。本掌門的命運跟你一樣嗎將來我是要辦大事的人。”

“辦大事,你要辦什麼大事呢”文零聽完吶吶的問道。

眼前畫面忽然消失不見,他重重的墜落在地上。擡眼一望,是林花花家的祠堂,祠堂內立着敬畏的雕像,肩上站着一隻活靈活現的貓。

祠堂外阿嬤端着盤子往廚房走去,向林花花房間喊了一句:“喫飯了”

房間裏那人應了一聲,“馬上來。”

文零他站起身,往房間方向走去。林花花從房間內蹦了出來,她看見文零眼神惡狠狠,臉上爬滿了血絲,低眉怒道:“你將留在這個地方,永不得出。”

隨即嘻嘻的笑了起來,像猙獰的鬼魅。

她肩膀往文零身上撞了過去,徑直走向廚房,回頭一看那表情似乎在譏笑着什麼。

文零不管,他跑進林花花房間,慌慌張張的上鎖。牀,上躺着另外那個人,便是他來這裏的主要目的正念。

她雙手雙腳被捆住,頭上罩着個透明塑料袋,大口大口的呼吸,塑料袋貼着呼吸困難。她瞪大眼睛,看文零走過來拼命的針扎,求救般的眼神讓他心口一屏。

文零快步走過去,他雙手抓緊塑料袋,一撕,天旋地轉,周圍黑了下來。

他抓緊身下人的手,眼前看不見,他摸着給林花花解綁。

墮進了邪意念佈置的意志當中去,一開始專讓他看的畫面放鬆警惕,隨後狠狠的往她布的局裏面拉。

“你將留在這個地方,永不得出。”

黑暗中,他感覺到林花花雙手摟住他脖子,埋在他胸口,低聲啜泣:“我好害怕,文零,我好怕。”

“你在你的地盤,你怕什麼”他聲音振奮人心,又放慢柔軟起來:“別忘了,你可是個要辦大事的人”

漸漸地眼前所有事物都變得異常清晰,林花花破涕爲笑的臉,沒有猙獰可怖血絲,只有那如晨曦般的自信笑容。

林花花說:“我看見了自己...”

他們處在一個空曠的地方,看不見任何東西,只有很多石板,列成一道一道縫隙。

四周灰茫茫的一片。

文零打斷她:“我知道。那個你,差點把我跟茶唯兩個人打死。你看...”他指了指脖子上那圈紅淤埋怨道:“被你掐死了兩次。”

茶唯看見,趙從木抱着那塊木頭,變成細小的枝椏開始包裹他全身,不到片刻,他化成滿地枝椏,快速往對方襲去。

裘道長激怒了寺清,想趁空擋結束這場遊戲。

鋪天蓋地的枝椏從身邊四周包囊了過來,從地下、從半空、從身體四周,他被枝椏包裹在中間,枝椏密不透風。

水開始從裘道長腳上漫上來,直至頭頂,他握緊妖骨,雙手雙腳瞬間被纏了個結實。

從外看去,像一顆圓滾滾的球,李管家用刀使勁的把細細的藤條隔斷。寺清一條水鞭把他拍的老遠,李管家翻滾了一圈,倒地不起。

他沒想到活了上百年,居然被這樣的陰招折斷了腰。

趙從木的臉在枝椏中露了出來,條條藤蔓從裘道長的臉上穿過形成水泡,他方的呼吸,他看見那孩童,正得意地看着他。

“生死在你一舉,說吧有什麼條件。”死到臨頭也不願失了臉面,他信心十足,畢竟這人要不是有因由,可以直接淹死他。

水中趙從木幾根髮絲蕩動,他透過枝蔓把水隔開來,才慢悠悠笑道:“裘道長好,小兒不才崆峒密法首席弟子趙從木。”

見裘道長面色一變,趙從木纔開口:“我也沒有什麼條件,當初我師兄趙昕較爲愚笨,與裘道長你談過條件,崆峒五裘爲七門派並列爲首。可惜啊可惜,裘道長爲人君子出爾反爾,害了我師兄趙昕,還利用他引出水靈。從木爲人不才,許了師傅心願,今日裘道長在此辭別,爾後我會公告於世,五裘掌門爲一己之私,利用水妖元靈延長命數,提高能力,不配執掌七門派。”

“你以爲,你殺的了我”裘道長面色摻白,卻不甘示弱。

趙從木又道:“而我崆峒一脈替天行道,了卻這場因果,執掌七門派,流芳百世。”

“你...”

水再次淹沒了整個內部,他胸口的被枝椏橫穿而過,鮮血從水中散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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