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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且將門庭掃淨(下)

爆竹,桃符,微暖。

前不久才下了一場大雪,這幾日又放了晴,將之前的寒冷驅散了開來。

這地兒,原本倒也不冷。不過,從去年秋季開始,終年不下雪的地兒也開始冷了起來,雪大的光景,足足能淹沒至小腿。長安城內的大人物們生怕呆在這兒的人凍着,將宮中御賜的上好襖子派遣大宗師,連夜給送了過來。

就單單一些禦寒的衣物,便能讓長安城大費周章,更別說其它東西。此地雖然偏遠,如今也缺少人煙,可這喫的用的卻無一不是上等好物。

若不是此間的主人攔着,恐怕長安方面要直接在此地建造一座大宅子。

如今這地兒,就是一座小木屋,一個小庭院,院子裏原本種着一些花草,不過在這冬季都萎靡得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沒個精氣神。

院子的大門也不氣派,就是普通的木門,也沒什麼圍牆,一圈柵欄將這院子和外面給分了開來。

經常進出此地的人不多,三人。一位看起來精明幹練的婦女帶着自家女兒,還有一位穿着紅衣服粉雕玉琢的小女娃,她與那婦女的女兒是好友。若不是兩個小女娃時不時的爲這木屋帶來歡笑聲,恐怕這小院裏一片死氣沉沉。

她們三人,自然也住在了院子裏。今日門上的桃符也是那精明幹練的女人所換,窗子上貼了不少紅色的窗花,門口也掛上了燈籠,廚房中傳來香味,這才讓人煙稀少的此地有了一些生氣。

院子不大,倒也算得上精緻。而在院子外,則是起了不少茅草屋,看起來毛毛躁躁的,和這木屋格格不入。

大着肚子的女人坐在了門口,手裏縫着小衣服,臉色淡然,有些蒼白。

在她的身邊,左手邊坐着的是一個穿着粗布衣服的小女孩,手裏正挑着香菜,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要不是她那兼職廚娘的娘讓她聽話,還有自家嬸嬸最近心情不好,要不然她哪能來這地方。

雖然在嬸嬸的右手邊,坐着的那個穿着紅衣服的小女孩是她的好友。但她和自己性格不一樣,乖巧得緊,特別是如今,那穿紅衣服的小女孩也不太願意陪她出去搗亂了。

這還不是讓這小女孩最難受的,最難受的在於輩分問題,自己叫身旁的女人爲嬸嬸,而她叫嫂子,平白無故的比自己大了一輩。每次那些個大人在的時候,她都得彆扭的叫那小女孩一聲“小姨”。

小女孩皺了皺瓊鼻,擡起了手中裝着香菜的簸箕,正要將其摔了,但看了一眼自己每日眉間都愁雲密佈的嬸嬸,想了想還是將手中的簸箕輕輕的放了下來。若是在長安,此時那些和她同齡的孩子們,早就被她給揍一頓,此時挨個的叫她“大姐大”了。

在這兒的日子,着實有些無聊,她人雖然在這兒,可一顆心早就飛出去玩了。

突然,天邊出現了幾道霞光,小女孩見狀,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急忙把簸箕一放,朝着身旁的嬸嬸說道:“嬸嬸,肯定是長安送東西來了,我去接一下。”

她的聲音極大,說這話的時候還不時的朝着廚房的方向看去,年紀小小,卻鬼精鬼精的。她這話啊,明顯就是說給她那正在廚房做飯的母親聽的。

身旁正在縫製小衣服的婦人聽得這話,臉上擠出了一抹笑容,她自然明白小女孩的心思,摸了摸她的腦袋,柔聲說道:“見雪,記得別調皮搗亂,早些回來。”

小女孩聽到這話,伸出了舌頭做了個鬼臉,朝着廚房的方向吼道:“娘,我嬸同意了,我出去了哈!”

說罷,朝着一旁乖巧的紅衣小女孩招了招手,便跑了出去。

這個小女孩,自然便是齊見雪。而縫製衣服的女人,便是汪紫涵。那紅衣小女孩,則是如同成爲鳥類妖族領袖的小青霜。

“青霜,你要是想出去玩的話,就一起去吧!”汪紫涵看着小青霜柔聲道。

小青霜乖巧的搖了搖頭說道:“不去了,我陪着嫂子。”

汪紫涵笑了笑,心裏一暖,看着小青霜點了點頭。

自打徐長安出事後,她便搬來了這鐵劍山舊址上,守着徐長安。

徐長安雖然沒死,但也沒個聲訊,就連吳孟凡老前輩來到此地,也無法看得到徐長安一眼,只能嘟囔一句“這小子有劍心死不了,但能不能醒過來,還得看他自己造化。”

說罷,便離開了。因爲徐長安的情況實在是有些特殊,他也幫不上什麼忙。

如今她的肚子一天天的變大,孩子似乎也要出來了。汪紫涵心裏記掛着徐長安,索性就搬來了此地。若是想徐長安了,便來到了地心火邊上,看看那兩柄長劍,坐在坑邊自言自語,說着最近的情況,就當是和徐長安見了面了。

小青霜和齊見雪,還有齊夫人,自然是來陪她的。

正因爲是她,長安纔會大費周章不計代價的給此地送來東西。

至於門口的那些粗糙的茅草屋,更是不簡單。其中主人的身份,足以讓如今整個修行界抖上三抖。

小夫子去和自家師傅和陷入沉眠的袁前輩確認了一下情況之後,在師傅罵罵咧咧的聲音中,便跑來了此地,建造了一座竹樓,守在木屋周圍。

齊鳳甲本想蹭一蹭自家師弟的竹樓,偷個懶,但被齊夫人揪着耳朵罵了一頓,便也只能自己建造了茅草屋。

倒不是齊夫人見外,和小夫子就如同自家人一般,住在一起也沒啥,她只是見不得自家丈夫那死皮賴臉的樣子。看看齊見雪,自小就會喝酒欺負人,被他活生生的帶成了一個女流氓。故此,齊夫人這才死活讓齊鳳甲自立,讓他自個兒搭建房子。

但齊鳳甲搭建的茅草屋實在是難以入眼,若是不知道的,還以爲是一堆草放在那兒!

無奈之下,齊夫人也只能作罷。

至於其它茅草屋,則是中皇、李知一、李義山等人建造的。甚至,就連神魂狀態的哪吒都弄了茅草屋。

哪吒去見了吳孟凡老前輩,也把四位大帝的殘魄還了回去。吳孟凡聽說了他這些年來的狀態,還研究了一下帝俊以前保護神魂的符籙,和陰陽家一合計,弄出了不少能夠保住神魂的丹藥和符籙。哪吒這人性子本就急躁,自然不願意好好的呆在符籙中,更不願沉睡,便直接跑了過來。

他在此地,也有一個好朋友,便是齊見雪。

哪吒的性子比齊見雪更加跳脫,動不動就帶着齊見雪離開這兒去搗亂。齊夫人也不好說什麼,只能強行把齊見雪關在院子裏。

這地兒,如今短短几個月的光景,便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隨着汪紫涵的到來,這羣老傢伙可謂是費勁心力。

原本此地快要成爲沙漠了,中皇便直接用修爲打了一條河道,將水從雪山引了過來,讓不遠處有一條河,汪紫涵能夠聽到河水聲響;擔心汪紫涵看着黃沙會看膩了,李義山便直接從天下各地找了不少樹來,還帶了不少土回來,活生生的將這兒改造成了綠洲。甚至,李知一還弄了不少魚啊之類的動物放入了河中,還找來不少藥材;就連裴長空和趙燕婉也來到這兒了,他們沒幹啥,就是守着汪紫涵。

更不用說墨家了,墨家十幾位搖星境直接在此地建造了不少東西。

他們最開始來的目的,只是想用機關術給汪紫涵取樂而已,生怕她有些不高興,動了胎氣。

當然,陰陽家道家等也在此地有幾座茅草屋,會醫術的便照顧着汪紫涵的身子,沒有醫術的,便想着法子的別讓汪紫涵無聊。

這羣大老爺們,以前在戰場上殺妖族毫不在乎,如今卻甘心來到這兒,守着汪紫涵。

特別是墨家的人,若是放在平時,誰敢說想把機關術當成皮影戲來看的,墨家弟子會毫不留情的直接給他兩個大嘴巴子。

但現在,汪紫涵不說,他們反而這麼做了。

更別說鐵狂奴和陳桂之等人了,這明明是他們的故土,如今只敢遠遠的在外圍,守着汪紫涵。

此事本與他們無關,但在他們地頭上發生的,他們也充滿了內疚。

這羣大老爺們,汪紫涵也拿他們沒辦法,自己在這兒,是爲了守着徐長安。他勸過好多次,讓他們各自散去,但這羣人,壓根不停,只是盯着汪紫涵一天天變大的肚子。汪紫涵打個噴嚏,都能把這羣大老爺們嚇一大跳。

汪紫涵也沒辦法,只能由他們去了。

現在,若是有人攻打長安,恐怕還能有一絲機會;但若是想來此地,得掂量一下有幾顆腦袋了。

最爲誇張的是,晉王還有楚士廉等朝廷要員,也來過此地;聽說,要不是晉王等人攔着,就連如今的聖皇軒轅春暉,太后範知墨,公主軒轅慧安都想來陪陪汪紫涵。

當初,有一隻小妖誤闖此地,在落在了木屋門口,便見得一羣搖星境圍了過來,其中還有不少巔峯搖星境,並且這些人,可都是威名遠播的狠人,差點沒把那小妖嚇死。

那小妖那幾天吶,被所有人都盤問了一遍,直到確認是誤會,纔將其放走。

這還不算,若是它走得慢一些,甚至能看到登神境來到此地。

現在汪紫涵,纔是真正的衆星拱月,生怕她出一點兒意外。

這羣漢子,徐長安保護了他們,他們沒能救下徐長安,他們便在心底暗暗發誓,哪怕是拼了命,也得保護徐長安的家人,便有了這一幕。

……

今日是除夕,大批的東西放在了門口,汪紫涵也懶得看,這些事兒嫂夫人會處理。

其實,送來這兒的很多東西,汪紫涵都給了外面的那些前輩。

只是留下了一些喫的,還有一些布匹,她閒來無事,便給未出世的孩子縫製衣物,給徐長安做兩件新衣裳。有時候,也會給小白和李道一做兩件。

李道一如今跑了出去,但偶爾也會回來,去小夫子竹樓住兩天;至於小白,則是不願化爲人形,明明是貓,卻如同狗子一般,守在了門口,沒事也同汪紫涵一般,跑到了地心火的深坑旁,似乎是在和徐長安說話。

整個天下,似乎安定了下來。

時叔今日說要來陪汪紫涵過年,所以齊夫人一大早就忙了起來。時叔這些日子,一面找裂天藏身何處療傷,一面來看看汪紫涵,給了她許多功法,許多好東西。

對於這件事兒來說,時叔纔是最愧疚的那個人,雖然徐長安領悟了輪迴,但最終卻是兩敗俱傷的結果,他一直覺得是自己的錯。若是他不騙徐長安,一切是不是不同。

今日時叔來到這兒,不僅僅是爲了陪汪紫涵過年,更是帶了幾位產婆來,確認一下汪紫涵分娩的日期。時叔下定決心,不管徐長安的孩子是男是女,等時機成熟,他都帶在身旁,親自培養。

而外面的茅草屋,也聚在了一起,同度除夕。

到了喫晚飯的時間,時叔的身影出現在門口,看着門口的春聯和燈籠,時叔臉上擠出了一抹笑容,推開了房門。

“這是……家……”

時叔輕聲呢喃了一句,便坐在了桌子旁。

一個大桌子,主位自然是時叔,接下來便是汪紫涵還有齊鳳甲與小夫子,李知一和李義山等道長,人數算不得多,但也頗爲熱鬧。

除了……沒有徐長安之外。

這一夜,平日裏拘謹的大老爺們都放開了來,他們喝着酒,聊着過往。雖說時叔最強,是登神境的強者。可卻沒有絲毫的架子,此時正扯着脖子和齊鳳甲,還有李義山、李知一、李道一還有小夫子等人爭吵。

“等這小長安的孩子出世啊,我們的一顆心也算落了地。就說小長安,義氣爲先,要是他和紫涵的孩子出世,子承父志,名字中得有一個‘義’字,男的就叫徐義隆,女的就叫徐義瀟。你們說,這名字怎麼樣?”李義山說着,朝着衆人舉起了酒杯,眯着眼。

原本小夫子等人端起了酒杯,聽得這話之後,又立馬把酒杯放了下來,臉色一變,彷彿是遇到了大敵一般。特別是李道一,原本就不高的他一腳踩在了椅子上,端着酒杯衝着李義山晃了晃。

“這個‘義’字,怕不是你李義山的‘義’吧!你這名字啊,給你兒子取啊,是秋彤嬸不行,還是您老不行啊!”李道一這段日子也壓抑得緊,他這輩分不好論,若是真個論起來,恐怕高了可以和時叔比肩,低的話可以成爲李義山的小輩。故此,他也懶得理論這些,和誰都是平輩相交。

此話一出,頓時引起了鬨堂大笑,李義山漲紅了臉,把酒杯一放,佯裝生氣的說道:“你行,那你來取!”

李道一打架沒怎麼贏過,要說鬥嘴,還真沒怎麼輸過,他挽起了洗得發白的道袍,直接說道:“姓徐的名字我就不取了,反正我是徐長安那小子兒女的乾爹,我單獨給她們取個姓李的,氣不氣!到時候,我給他們取名,李鐵柱李大傻,你們也沒資格說啥,氣不氣!”

李道一說罷,發出了一陣奸笑,引得衆人又是羨慕,又是笑罵。

這小子滑頭得緊,知道此時自己不管取什麼名字,都會被李義山反駁;但若是以乾爹的身份取名字,那其它人可就沒資格干預了。

這一招,果真氣得李義山差點摔杯子。

“行了,別鬧了,徐長安的名字長安我聽他說過,是他娘取的,和長安城沒有半分關係。當初啊,敖前輩取這個名字的時候,是希望她和徐寧卿前輩一輩子長長久久,他們一輩子平平安安。故此,有了長安這個名字。如今咱們就算真的要給孩子取名字,這個‘安’字可以保留,也是取的‘平安’之意。這個‘安’字,沒在我小師弟的身上起作用,希望在孩子身上有所作爲。”齊鳳甲抿了一口酒,抱着齊見雪的他難得的認真了起來。

時叔也點了點頭,方纔嬉戲打鬧的氣氛一下子就變了,變得認真了起來。甚至有人當場離開此地,去幽州之外的地兒搬書了,非要在書中給徐長安的兒子或者女兒找一個響噹噹的名字。

汪紫涵隨意吃了幾口飯,在門口看了衆人一眼,臉上帶着笑,便挺着肚子走了出來。衆人正討論得熱火朝天,時叔見狀,急忙跟了出來。

“時叔,不用管我,我去陪陪長安,今天除夕,大家都熱鬧,總得有人陪他說說話。而且,你們這麼多高手在這,還有小青霜陪着我,不會有事的。時叔,你陪他們喝酒去吧,幫忙招待好他們。”

既然汪紫涵都這麼說了,時叔就點了點頭,他看了一眼在汪紫涵腳邊的小白,小白心領神會,立馬點了點頭。

兩人正說着,小青霜便乖巧的跑了出來,擦了擦自己的嘴;緊跟着小青霜的,則是方纔坐在齊鳳甲懷裏,此時手裏拿着大雞腿的齊見雪。任憑齊見雪怎麼說,小青霜就是不理它。時叔寵溺的看了兩個小傢伙一眼,隨後輕輕的彈了一下齊見雪的腦門,柔聲說道:“你在鳳凰一族面前喫飛禽,誰會理你啊!”

齊見雪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大雞腿,有些不捨,最終一發狠,直接大口的咬了肉,將雞腿骨棒子給扔了,撩起衣角擦了擦嘴,和齊鳳甲同出一轍,眼睛珠子一轉,急忙說道:“行了行了,當姐的以後注意,不吃了不喫,飛禽家禽都不吃了。以後,我啃魚頭!”

齊見雪才說完,便頓時察覺不妙,擡頭一看,便瞧見了自己的嬸嬸正盯着自己。

齊見雪這纔想起來,自己的嬸嬸屬於海族,以後還會成爲海妖一脈的掌舵人,說喫魚頭也不合適。齊見雪聰穎異常,又要張嘴,正要說“喫走獸”,便瞧見了時叔的眼神,只能硬生生的將這話憋了回去。

她小臉漲得通紅,最終只能無奈的說道:“行行行,我喫素,以後我當尼姑去!”

此話一出,氣氛頓時活躍了起來,原本板着臉的小青霜也露出了笑臉,兩個小女孩相互拉着手,汪紫涵拉着她們二人,腳邊跟着一隻小白貓,在這一片喜慶的日子,他們踩着月光,去看望那個在火坑之下的人。

時叔目送着他們遠去,正如汪紫涵所言,安全之類的完全不用擔心,在這兒的搖星境,就算是去如今的封印中闖一闖,那也是綽綽有餘了。

“多好啊,除了沒有小長安。”時叔看着笑着而去的三人,臉上擠出了一抹笑容,隨後便回到了院子裏,繼續何人討論着名字的事兒。

……

汪紫涵又來到了這地心火深坑邊緣,在小青霜和齊鳳甲的攙扶下,緩緩的坐了下來。

她看着下方的通紅,聲音輕柔。

“今天過年,自打你出渭城,已經過了十多個年頭了。我當初,也不知怎地,突然就喜歡上你了。喜歡這事兒,說起來很奇妙,毫無道理的。我們夫妻啊,聚少離多,也就是這段時日,我才能每天來和你說說話。最近啊,李道一修行可認真了,把他的玉府發揮到了極致,都快開天境了。可能,他再也不再來一次兄弟朋友遠離他而去,他卻毫無辦法那種無力感吧!”

汪紫涵說着,一雙腿在坑邊晃盪,眼睛中有光,臉上帶着笑。她看着對面,彷彿徐長安正坐在對面一般。

“我啊,修爲就落下了,我也不知道是兒子還是女兒。我記得以前你和我說過,要是女兒隨你姓,兒子隨我姓。但現在我想了一下,還是都姓徐。你不在我身旁,至少要讓我有個念想,讓我覺得自己是你徐家的人。”

汪紫涵說這話的時候臉上雖然是掛着笑容的,可這話卻聽得讓人心酸。

“要是個臭小子,就叫徐辰安可好?雖然名字看起來和你相似,但卻完全不同。我們這一輩啊,經歷了太多的事兒,這個名兒取自‘天之生我,我辰安在’,老天爺啊,對我們太不公了。我只希望,我們孩子能夠時來運轉,只要他平平安安就好,不要求他一定做出什麼大成就來;要是女孩子,那就叫徐辰樂,我只希望你的努力,我們的努力,能讓她一輩子快快樂樂的。”

汪紫涵說着,又嘆了一口氣。

“是一對龍鳳胎,這個名字好,比那齊鳳甲他們取的好多了。”李道一的聲音響起,緊接着人出現在了汪紫涵的身側。

“我算過了,大概率是在立春那天,好兆頭。萬物之始,生機勃發。”

汪紫涵聽得這話,看了一眼李道一,這幾天的李道一,不知道從哪兒弄了一頂帽子戴上,看起來總有些彆扭。

汪紫涵本就是個心細的女子,便讓李道一將帽子拿下來,便露出了李道一的白髮。

“你以後,別亂算了,一切隨緣吧。”汪紫涵嘆了一口氣,有些不忍心的說道。

這李道一的白髮怎麼來的,她自然清楚,在那些夜裏,住在小夫子竹樓裏的李道一,每日都在算,算徐長安什麼醒來,算汪紫涵肚子裏的孩子。以前徐長安讓李道一算一下,如同要了李道一半條命一般,如今沒人再要求李道一算了,他反而不顧一切的算了起來。

“有些事兒,能夠趨吉避凶,也不是什麼壞事。”李道一如今成熟了不少,臉上扯出了一抹笑容說道。

“我出了事,長安醒來之後你們不好和他交待,所以你們守在這兒;可若是你們出了事,他醒來問我他的兄弟,他的師傅們呢?我該怎麼回答。”

汪紫涵的聲音讓李道一心裏一痛,低下了頭不再說話。

“行了,大家都要好好的,以後別亂算了。算來算去,人算不如天算。”

李道一說不過汪紫涵,只能低着頭默默的離開了。

……

立春,有雨。

這一天,這一羣名動天下的大老爺們激動不已,比自家老婆生孩子還要激動,還要緊張。

齊鳳甲和時叔在外來回踱步,就連吳孟凡老前輩都從長安趕了過來,有些手足無措。

若是不知道的來到這兒,看到這副熱鬧的場面,還會誤以爲是不是出現了什麼稀奇的事物;就連接生婆,都有數十人,很多經驗老到的接生婆,來到這兒也只有燒水和送水的份。

剛到辰時,汪紫涵痛苦的聲音傳了出來,隨着一聲哀嚎,兩道啼哭聲劃破長空!

與此同時,天邊出現了霞光,一條青色的龍毫無顧忌的從天邊直奔這木屋。同時,天邊還出現了鳳凰和麒麟等祥瑞之物。

這些龍鳳和麒麟,自然不是異象。龍便是敖島主,鳳怎是小青霜,至於麒麟,則是被敖島主請來的齊林。

他們這般做,自然是爲了壯大聲勢。

徐長安孩子的出世,貌似沒引起多大的轟動,與齊見雪出生是的異象,完全沒法比,只是天邊出現了一陣七彩霞光而已。

不過,這羣老頭子倒是沒在意。

徐長安本身天賦在普通人中算強,在真正的天才面前就算不得那麼強了,但他還不是走到了這一步。退一萬步講,有時叔在,有蜀山在,有鳳凰嶺在,有南海在,有墨家在。就算徐長安的孩子是個蠢材,他們這羣老傢伙拼了命也要將其培養成天才。

敖島主落到地上,急忙便衝了進來。汪紫涵是他的幹孫女,徐長安是他的外孫,前些日子要不是南海章氏蠢蠢欲動,爲了大局着想,他早就也來這小河中躺着了。畢竟,這可是自己的親重外孫啊!

聽到孩子的啼哭聲,那幾個穩婆嗓門立馬大了起來。

“恭喜長安王弄璋之喜!”

此話一出,敖島主立馬大笑,弄璋之喜說的便是生了個男孩。自古以來,男孩需要佩戴玉璋,所以叫做弄璋之喜。

衆人的笑聲還沒有完全消散,另一道聲音又傳了出來。

“恭喜長安王弄瓦之喜!”

這時,衆人的笑聲更加的痛快了,除了李道一和汪紫涵外,誰都沒想到,徐長安一次就兒女雙全。這弄瓦之喜,說的便是女孩子,當然這瓦不是屋頂的瓦片,而是紡織機上的一個零件,被文人雅士用來代指女孩子。

接着,讓衆人更高興的聲音傳了出來。

“母子母女皆平平安安!”

孩子的哭聲,伴隨着一羣大老爺們的笑聲響徹雲霄。

這孩子的名字,這羣老爺們雖然討論得熱火朝天,但卻沒用,最終還是用了徐辰安和徐辰樂這兩個名字。而且,這兩個孩子也是辰時出生,倒也是很巧。

時叔接過了徐辰樂,敖島主接過了徐辰安。

兩個老頭看着兩個小孩子,笑得眉眼都沒了。平日裏殺伐果斷的大修士們,此時摩拳擦掌,收起了兇狠的一面,如同鄰家老頭一般,排着隊的想抱一抱兩個小傢伙。

……

汪紫涵恢復得很快,畢竟這羣老頭子不可能空着手來,特別是敖島主,心疼自家孫女,恨不得把龍島的寶庫都給搬了過來。甚至,還從龍島帶了一些奶孃過來。

時叔也不弱,各類稀奇古怪的東西都找了出來。

自打徐辰安和徐辰樂出生之後,汪紫涵便沒啥事了。喂孩子有人喂着,至於帶孩子,那一羣老頭子比女孩子還心細;對於孩子的教育問題,更是不用擔心,謝靈運和柴薪桐早就寫了書信來,若是孩子啓蒙,一定得讓他們來,他們兩人處理玩手頭的事兒,也立馬攜帶家眷搬過來。兩位如今文脈的扛鼎之人,要親自當這徐辰安和徐辰樂的師傅。甚至諸子百家,爲了爭取兩個孩子,差點打了起來。

長安的達官貴人們,都找了時間來了一趟,特別是晉王和姜明,成天往這兒跑,還嚷嚷着以後要和汪紫涵徐長安成爲親家。

最終還是孫天明和柳承郎比較有誠意,直接將兵家的兵書和自個兒寫的兵書送了過來。經過這兩位這麼一攪合,諸子百家立馬把自個兒的典籍送了過來。

這兩個孩子,可以這麼說,纔出生,就擁有了九成九的人幾輩子都得不到的資源。

對於這些,汪紫涵除了道謝之外,也沒啥辦法。她想得很清楚,孩子們以後學什麼,她管不着,全憑他們自個兒意願。

只要這兩個孩子心地不壞,有這些名師看着,汪紫涵自然放心。

而她,則是徹底的閒了下來,除了做衣服,便是修煉。更多的時間,就是去坑旁,同徐長安說說話。雖然,徐長安從未回覆過她。兩個孩子換尿片啥的,都是那羣老頭子來做,他們甚至還爲了換尿片打了幾此。最終出現了一個規矩,低於中境開天修爲,沒資格爲兩個小傢伙換尿片!

雖然,還有有人有些遺憾,遺憾這兩個孩子出生之時,沒有出現什麼厲害的異象。

但沒人知道,當兩個孩子出生的剎那,埋葬在長安城下的一個眼睛狀的物品突然亮了一下。

汪紫涵除了這些事兒之外,最多的時間,便是用來打掃門庭。

甚至,是親自打掃。

很多人都不明白,就按照現在的架勢來看,汪紫涵啥都不用做,但她還是每天親自打掃庭院。春雨迷濛之時,汪紫涵總會坐在門口,撐着油紙傘,看着那條河,顧自發呆。

只有少數人知道,她在等人。就像天青色的汝窯執着的等一場煙雨一般,汪紫涵執着的等着那個人。她想讓他聽一聽,親自聽一聽那一雙兒女,叫他一聲“父親”。

而她打掃庭院,也是爲了隨時等那個人回來。

汪紫涵的日子,自打立春之後,似乎就慢了下來。除了那個人仍舊在深刻之下,其餘的一切都挺好。

……

同樣是立春之後,有人卻忙碌了起來。

立春是萬物生長之始,是生機勃發的季節,也有萬物重生之際。

這一天,村落裏一位年輕人落水而亡。同時,原本住在村尾不久的一個小孩離開了村子。

這兩件事兒看起來沒有任何的關聯,但它偏偏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

“做這事兒,不符合道義!”李復生皺着眉頭說道,就因爲那個年輕人死了,他不得不立馬搬走。

要不然,日後村裏人見到那年輕人“活”在他的屋子裏,還不得直接報官把他給抓起來。

“什麼道義,活下來纔是道義!我得立馬找身體,再在這兒待下去,我這神魂都快要消耗殆盡了!”此時李復生的身旁站着那位溺水的年輕人,朝着李復生努嘴說道。

“再說了,人族都說立春是重生的節氣,生氣勃發的節氣,我趁着今天重生,也算是尊重人族文化!”

佔據了這年輕人身體的,自然是湛胥了。

現在好消息傳來,徐長安和裂天兩敗俱傷,是他出山的時候了。但李復生不願意跟着他走,迫於無奈,他只能用這個方式逼李復生離開。

他倒不是非要帶着李復生不可,只不過這李復生不僅僅是一具好的軀殼,更是一部功法。湛胥必須將李復生和自己牢牢的綁在一起。

李復生還想說話,敖天的聲音在他腦海裏響起。

“行了,先跟着他吧,看他做什麼。”

既然敖天都這麼說了,李復生只能閉上了欲言又止的嘴,嘆了一口氣,跟在了湛胥的身後。

“對了,你打算去哪兒?”李復生實在忍不住了,還是開口問道。

現在,他們還沒有完成功法交換。雙方雖然住在一起了,可卻相互不信任。特別是李復生,他是李義山帶大的,雖然是不至於事事都有君子之風,但他也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

“長安。”

“去幹嘛?”李復生皺起了眉頭,有些不安。敖天也是如此,有些不明白這湛胥腦袋裏究竟在想什麼。

“去清理門庭,咱們肉體凡胎需要喫飯吧,喫飯需要花錢吧?我想要征戰天下,征戰天下需要軍費吧?所以,我們得先去長安,弄點銀兩。”湛胥打了個哈欠說道,這具身體他還是不太適應,哪怕是相柳一族的身體,也不至於能讓他這麼弱。

“那你怎麼賺錢?去長安當兔兒相公麼?”李復生笑着出言諷刺道,在他看來,湛胥除了搶之外,沒什麼賺錢的法子了。他要是敢去長安搶錢,那分明是想把他們往火坑裏推。

“要是我有以前的皮囊,去當兔兒相公,那綽綽有餘,那些富家女子,還不得一個勁兒的往我身上撲?但現在這身子嘛!不得行!”湛胥倒也沒在乎李復生的嘲諷,反而是開了一個玩笑,緩和了氣氛。

“那到底怎麼賺錢?”

“神仙樂的生意是我做的,我得重新掌控這生意。之前那謝天南,小心思太多。”湛胥直接說出了自己的目的,這神仙樂的生意徐長安和長安的大官們知道是屬於湛胥的,但對於其它人來說,這個消息還是有些震撼的。

“那你現在恐怕還打不過謝天南,怎麼奪回生意?”李復生問道,其實這是敖天指揮李復生問的。

“我待會去換個身子,這身子確實太弱。我換一個相柳一族的身子,到時候咱們開始交換功法。至於那生意,有人不滿謝天南,我可以利用他,讓他幫我奪回生意。”

湛胥如今看起來很真誠,什麼話都和李復生說了。

“誰啊?”李復生知道此事是祕密,一般人肯定不會說。但他還是厚着臉皮問了一句,不管怎麼說,他對於人族的歸屬感,終究比在妖族的歸屬感要多得多。

“好像是位侍郎的公子,叫周如生,一個癮君子而已。”

湛胥直接說出了周如生的名字,然後朝着前方揮了揮手,便有一個臉色泛綠的年輕人站在了前方。此人朝着湛胥磕了兩個頭,隨後便直接躺在了地上,將自己的生命和肉體都給了湛胥。

李復生看到這一幕,皺起了眉頭。

……

長安。

周如生皺起了眉頭,最近生意倒是沒什麼大問題,只不過他越來越難見到謝天南了。若是再這樣下去,恐怕他這臥底當得都快成幕後主使人,都快把神仙樂的生意佔爲己有了!

……

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

前面章節太過於激烈,來章輕鬆一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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