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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月是故鄉明(中)

月是故鄉明

李道一走了,竹樓裏又只剩下了昏迷不醒的徐長安、還有焦急的小夫子與淡定喝茶的夫子。.biqugev狂沙

光柱引起的動到後半夜緩緩的平靜了下來,夜風陣陣,一隻白色的小貓被光柱所吸引,也摸到了竹谷裏來。

夫子看見小白眼睛一亮,隨即凝重起來,一股殺意若隱若現從他的上散發了出來。

小白自然也感受到了這股殺意,緊緊的盯着夫子,往後退了兩步,停在了門口,只要夫子一動,它便能立馬躥出去。

小白子躬了起來,渾的毛乍立,爲了給自己壯膽子,它還叫了一聲。

夫子死死的盯着他。

自打他聽了天機閣那一卦後,心裏便十分懊惱。若是這相柳一族的兩兄弟跑了出去,後真的打開了封印,那他豈不是千古罪人?

懊惱也沒有辦法,當聽李道一說完讖言之後,他雖然臉上沒有表露出半分的緒,可卻已經下定決心,下次絕不會再犯這種錯誤,擁有異族血脈的物種,寧殺錯,也不能放過!

雙方劍拔弩張,小白已有退意,可又捨不得。小小的貓臉之上居然有了一抹擔憂,畢竟它能感受得到徐長安在此地。

小夫子見狀,立馬跑到了門邊,一把抱起了小白。

在侯府的時候,小白也見過小夫子,自然沒有牴觸的緒。

他的臉上帶着一絲尷尬,笑着對自己師父說道“夫子,這是一直跟着徐長安的,算是寵物吧!”

夫子聞言,把目光從小白上移向了其它地方。

小白上的毛順了下來,小夫子也鬆了一口氣,看了一眼看向窗邊的夫子便抱着小白往徐長安躺着的房間走去。

小白看到徐長安,放下心來,安靜的躺在了徐長安的枕邊,蜷縮成一團。

小夫子猛地回頭,卻看到夫子站在了門口。

小夫子正要抱起小白,卻看見夫子搖了搖頭,轉離去。

小夫子總覺得夫子這次回來有些怪異,可又說不上哪兒怪,看着安靜的蜷縮在徐長安枕畔的小白,笑了笑,走了出去,順便帶上了門。

他們一顆懸着的心都放了下來,知道徐長安甦醒只是時間的問題了。

……

翌。

刑部尚書薛正武在一家客棧裏找到了柴薪桐,他親自領着柴薪桐去領了暫時的欽差大印,所需材料還有手續都很快的辦好了。同時,還在崇仁坊給他找了一間暫時的宅子住下。

柴薪桐的東西也沒多少,就一個包袱,裏面有一些銀票和幾件被錦袍換下的青衫。

他搬進了宅子時,早已有一個老管家和幾個小婢女候着了,柴薪桐想把這幾人打發走,卻被薛正武勸住了。

這些人本就以這個爲生,柴薪桐若是把他們趕了出去,反而還要爲生計發愁;可若是柴薪桐留下他們,即便不要他們照顧,也不用花費什麼,畢竟上面有人考慮到了柴薪桐的出,知道他上沒多少銀兩,所以管家和婢女第一季度的工錢也由朝廷支付。

柴薪桐聽到他這麼說,也便不管他們了。

可他的心裏明白得很,這些人不說全是聖皇或者督查院的探子,可至少也有一兩個隱藏在裏面。

既然都來了,他就由得這些人和他共處一個屋檐下。

自顧找了一間房,放好自己的包袱,自個兒挽起袖子打掃起來,薛正武就站在不遠處看着柴薪桐。

等到柴薪桐打掃好,他這才走到了薛正武的跟前,面帶慚愧說道“抱歉,讓薛大人久等了。”

薛正武看着那羣在打掃着其它地方的奴婢們,意味深長的一笑,便帶着柴薪桐走了出去。

他們兩人先是去了督查院,柴薪桐爲欽差,肯定要對三司會審的三司使有所瞭解,所以便由刑部尚書親自帶領,一一拜訪。

潘金海是個圓滑的人,和兩人寒暄了幾句,三人便一路朝着大理寺趕去。

羅紹華硬着頭皮出來接見了三人,他甚至有些不敢擡頭看柴薪桐。誰能想到,幾之前的階下之囚,今成了他暫時的上司;而之前的主人,卻成了囚犯。

柴薪桐記得這個人,薛正武一直幫他和徐長安爭取時間,可這人卻偏偏從中搗亂。可從他的角度來說,羅紹華所做並沒有什麼錯,只是嘴臉有些難瞧而且。

羅紹華一直不敢擡頭看柴薪桐,柴薪桐看着他,沉聲問道“羅大人,我臉上是不是有了麻子,礙着大人的眼了,怎麼都不敢擡頭。”

羅紹華聽到這話,心裏咯噔一聲,這位柴欽差是準備秋後算賬了啊!

不過他也只能硬着頭皮擡起頭來,滿臉通紅。

柴薪桐一瞪,他便渾顫抖起來,官大一級壓死人,更何況此番審的是他原先的主子,左右爲難。

柴薪桐看着他的慫樣,心裏面其實也沒計較,畢竟當的況,要不是薛尚書強行拖延,只怕他已經首異處。而且,羅紹華所做都是符合律法和規矩。

他重重的拍了拍羅紹華的肩膀,笑着說道“之前的就算了,這件事上,要公事公辦!”

羅紹華被他嚇得一激靈,怎麼看都覺得柴薪桐的笑意味深長。

柴薪桐可不管他怎麼想,繼續問道“軒轅熾是否已經關押在了大理寺,他之前貴爲皇子,牢房之內也因按照規格來安排。”

羅紹華聽到柴薪桐這麼一說,臉色難看至極,全抖得更厲害了。

“怎麼?莫非你給放了!羅紹華,辰時我便從宮內把大皇子帶了出來,文書爲證,上面有你的大印,也有我的大印,若是出了差錯,可與我刑部無關!”

“還有,大皇子的修爲是聖皇親自封住的!”

薛正武看到羅紹華的表,厲聲喝道。

潘金海的眼睛眯了起來,反正這件事和他關係不大,他更像是一個監察者,看着三人是不是按規矩和律法辦事。

“說!”柴薪桐臉色沉,聲音也低沉了起來。

羅紹華原本對柴薪桐就有所虧欠和畏懼,聽到這話,便雙腿一軟跪了下來。

“大人恕罪,大……軒轅熾被人提走了。”

他本來想喊大皇子,可現在軒轅熾是戴罪之,“大皇子”三個字自然不能再喊。

“可有交接文書,雙方大印?”薛正武怕柴薪桐不明白其中的程序,率先幫他問道。

羅紹華搖了搖頭。

“那聖皇的召諭?”

羅紹華還是搖了搖頭。

柴薪桐看着他,眼中有怒火在燃燒,他可以不計較法場上的事,可這事,他必須得計較計較了。

“那你這是何意?莫非本官新上任,瞧不起本官?”柴薪桐雖然沒有當過官,可架子擺起來卻真還有那麼一回事。

羅紹華跪在地上,急忙說道“大人恕罪,不是下官有意要放他離開,只是……只是……”

“只是什麼!”柴薪桐厲聲喝道。

羅紹華一咬牙,只能說道“那人下官攔不住啊,是晉王,下官怎麼攔得住他?”

薛正武看着他,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你羅紹華管的是什麼,他晉王管的是什麼?他憑什麼提人?你憑什麼給他!”

這幾個問題,正好問出了關鍵所在,也暴露了羅紹華的官品。

不管是誰,只要是他覺得比自己高的,不管對方有沒有權利,只要對自己的仕途有用,他都會盡心盡力的爲其辦事。

羅紹華低着頭,不敢言語。

聽到是晉王帶走了軒轅熾,柴薪桐反而不擔心了,他看向了羅紹華。

“我看了下你的資料,你也是讀書人,一路秀才舉人,最後在長安取得了榜眼的位置,因緣際會之下,讓你成爲了大理寺寺卿。”

羅紹華的額頭上有細密的汗珠,若是按照官場的作風,一般這麼說,揭老底了,那肯定自己沒好果子喫。

讓他沒想到的是,柴薪桐並沒有呵斥他,只是淡淡的說道“一路考上了不容易,可也別失了初心,你現在是官員,正三品的大員,可也同樣是讀書人,官威要有,風骨更應該要有。你讀的書,不應是你做官的踏腳石,它應該是你和朝臣聖皇一起撐起天下的撐天柱。”

柴薪桐揮揮手,羅紹華不受控制的站了起來。

柴薪桐沒有管羅紹華,對着薛正武問道“薛大人,那這樊於期怎麼樣了,找到行蹤了麼?何時能捉拿歸案?”

薛正武抱拳說道“回欽差大人,這樊於期回到了城外的莊園,我們的人已經把他控制住了,只要一聲令下,便能捉拿歸案。”

柴薪桐點了點頭,嘆了一口氣道“暫時不動吧,至於晉王那邊,你們也不用管了,我會去親自上門拜訪。”

薛正武點了點頭,羅紹華面色複雜,可也鬆了一口氣。

潘金海則有些怪異的看了一眼柴薪桐,這麼棘手的事,若是其它人肯定會bi迫下屬或者向晉王屈服,可沒想到,這位柴大人自己接了過去。

柴薪桐沒有進大理寺,大理寺沒了犯人,便也沒了去參觀的意義。

他嘆了一口氣,遣散了三人,一個人在街上游dang。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

七月過了,天氣便轉涼。他一個人漫無目的的瞎逛,不知不覺的,天上多了一輪冷月。

柴薪桐隨意在路邊找了一個麪攤,吃了點東西,趁着城門未關,走了出去。

其實,就算是憑尚書令郭敬暉爲了方便他辦案,借給他的令牌,他也可以隨時進出長安。

他走到了那座傳說中的莊園外,對面兩座莊園傳來了歡聲笑語,而他面前種着一棵大槐樹的莊園卻是冷清得很,燭火都沒點燃。

柴薪桐試了試,推開了門。

老人披着厚厚的袍子,躺在了院子中的躺椅之上。

他擡着頭,看着那輪悽清的冷月。

柴薪桐站在了他的後,他似乎沒有察覺或者是不想搭理。

“布衣中,問英雄,王圖霸業成何用?禾黍高低六代宮,楸梧遠近千官冢,一場噩夢!一場噩夢吶!”

老人念道,聲音拖得很長,那一聲長嘆都讓柴薪桐心裏一涼。

“你來啦?”老人唸完之後,淡淡的說道。

柴薪桐點了點頭。

“是的,伯父,我來了。”

“我猜你也會來,對了,仙兒回來沒?”

柴薪桐搖了搖頭。

“她還未回來。”

老人笑了笑。

“沒回來好啊,沒回來好。她啊,從小到大,就不是一個讓人擔心的孩子。”

柴薪桐默不作聲。

“對了,你覺得剛剛那幾句如何?”

“這是馬先生所寫,他在前朝被人舉薦,當了幾天的官,掌了幾天的權,便放棄了權力,回到了江湖,在草廬之中寫下了此詞,還配了曲。世上啊,有幾人能夠看得如此透徹,王圖霸業,一場噩夢。”柴薪桐回道。

老人點了點頭。

“說得好,王圖霸業成何用?一場噩夢!”

他看着天上的月,眼角流下了淚水。

“可惜啊,我這一輩子爭權奪利,到了這個關頭,才懂得這個道理。若是你口中的馬先生還在世的話,一定會罵我愚鈍。”

柴薪桐話到喉嚨,嚥了下去。

“你啊,大多數人都知道你的目的,我其實不希望你踩進這個渾水塘的,因爲我更希望你好好的照顧好九仙。”

“伯……”柴薪桐“伯父”未出口,樊於期立馬說道“柴大人,別這麼叫,您是官。而我,現在是反賊。”

柴薪桐想了想,只能沉聲道“若有冤屈,儘管說出來,我定會做主。再不濟,晚輩也會用盡全力讓伯……前輩在故鄉看月亮,而不是這異地他鄉。”

樊於期站了起來,顫巍巍的,柴薪桐急忙扶住他。

柴薪桐這纔看到,老人早已淚流滿面。

“都說月是故鄉明,可我已經沒了故鄉了,人人都想落葉歸根,可我沒臉啊。”

“人都有故鄉……”柴薪桐急忙說道。

“可沒了親人的故鄉,還叫故鄉麼?”柴薪桐聽到這話,立在原地,默不作聲。

“這幾十年來,我爲了爭權奪利,幾乎把所有的親人都毀了,我沒家了,沒故鄉了。”老人輕聲說道。

樊於期輕輕的扒開了他的手,看着天上的月亮,躺在了椅子上。

“罷了罷了,不管多少的罪名,我都擔了。但我有一個要求。”

“前輩請講。”柴薪桐依舊很恭敬,只是聲音中也突然出現了一抹悲傷。

“這件事別牽連到九仙,一定!”

柴薪桐鄭重的點了點頭,擲地有聲。

“一定。”

老人露出了笑容,朝着柴薪桐揮了揮手。

“柴大人,請回吧,明早一早,我會自個兒去大理寺的。”

柴薪桐轉離開,纔到大門,轉過去,看了一眼老人。

“布衣中,問英雄,王圖霸業成何用?禾黍高低六代宮,楸梧遠近千官冢,一場噩夢!一場噩夢吶!”

柴薪桐嘴脣微微動了動,那聲音再度傳來。

“一場噩夢!”

“一場噩夢吶!”

柴薪桐聽到這話,也長嘆一聲,轉離去。

“布衣中,問英雄,王圖霸業成何用?禾黍高低六代宮,楸梧遠近千官冢,一場噩夢!一場噩夢吶!”此爲引用,爲元代馬致遠所做,名《拔不斷》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願意是指七月夏季的將要過去,天氣由轉涼。九月授衣天冷加衣。七月流火併不是說天氣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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