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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千古事(下)

千古事(下)

範言把那封奏摺揣在了懷裏,走出了範府,朝着佈政坊走去。.想-免-費-看-完-整-版-請-百-度-搜-

這封奏摺沉甸甸的在他懷裏,把他的心裝得滿滿當當的。

他一路前行,走到了一處大宅前,深宅大院,不知道多少年沒有來過了。自三位老人輔佐聖皇以來,不講聖皇不會犯錯,可至少在百姓天下一類大事上從未出過差錯,所以纔出現盛世開端。

夏季正熱的時候,若是子夜以後在長安的街道上走一走,便能看到夜不閉戶,路不拾遺的盛況。若是運氣好一些,還能遇到打更的大叔,一般子夜過後,他們便紅着臉躺在了地上,渾身的酒氣。但他們並不會沉沉睡去,因爲每過一段時間便得打更了。他們打着酒嗝,搖搖晃晃的走在路上,看着敞開的門戶,累了也不會鑽進去,只會找個牆角蹲一下或者躺一下。

百姓安居樂業,城市也愈來愈繁榮,這個世間朝着他想象中的模樣去變。

可既然都到了這一步,他希望世間的規矩別被打破,一切朝着想象中美好的樣子去努力。

這關乎國法,若是開了這個先例,特別是當權者這樣。那以後某位權貴的子嗣犯了錯,是不是也能這樣?

百姓是根,國律法紀是本。遵紀守法的百姓便是國之根本。

他懂得這個道理,那些廟堂之上高高在上的人更加的懂得。

這侍中的大門他很多年沒有敲過了,他看着這座深宅大院,看着那硃紅色的大門可龍飛鳳舞的“安府”二字,深吸了一口氣,鼓起了勇氣,走了上去,拉住了門環。

安世襄,三老之一,侍中,也是範言的頂頭上司。

不過也許連安世襄都把這位右拾遺給忘記了,畢竟那麼幾年來,左右拾遺也沒有提出什麼切實可用的意見來。

範言敲開了大門,看着正襟危坐的書桌前的老人,彎腰一拜。

“右拾遺範言見過大人。”

安世襄眯着眼,看着腰桿挺得正直的範言,有些迷茫,腦袋中一直在搜索“右拾遺範言”這個人。

想了會兒,還是想不起來,右拾遺這種八品小官,要不是今日範言的到來,恐怕他這輩子都想不起來。

“右拾遺……”這位老人突然想了起來,好像當年那位平山王請他們三位入仕的時候便說過要設立左右拾遺,幫助大家和聖皇查缺補漏。

當時說的是左拾遺歸屬中書省,而右拾遺歸屬門下省,之後他便把這事兒給忘記了,沒想到這個官職到還真的存在,也還有人一直在任職。

更加讓他感到意外的是,這個人還來到了自己的府上。

安世襄放下了書,站了起來,看向了範言。

他揮手讓下人送來了一壺茶,分主賓之位坐下。

“不知道範大人今日突然造訪,有何高見?”十幾年沒來,甚至自己都忘了名字的小官,今日突然來訪,肯定是有事要說。

雖然安世襄無論是職責還是官位品階都都不知道甩了這位右拾遺幾條街,可他們三人都是儒生出身,未做官前都是有名的賢士,待人接物都和藹可親。

三人的奇特之處就在這,三人雖然是讀書人出身,可卻並不偏袒夫子廟,甚至更多的是爲天下,爲聖皇服務。

“‘大人’一詞當不得,當不得!”範言看到安世襄,心中便有了幾分好感,不分官級品階,讓他進府,就讓範言對這位從未見過的安世襄大人另眼相看。聽到他的話和稱呼,便有些惶恐起來。

“無礙,行的是聖朝事,造福的是天下百姓,只要是個合格的官員,都當得起‘大人’一詞。”安世襄揮了揮手,頗爲誠懇的解釋道。

下人這個時候送來了一壺茶,安世襄笑了笑,接了過來,先爲範言斟了一杯茶,隨後再給自己斟了一杯。

範言的惶恐變成了驚恐,想接過壺的手都有些顫抖起來。

安世襄看出了他的不安和惶恐,想來是見過太多擺架子的官員了,到了他這裏,有些不適應。

安世襄所料不錯,這位八品的右拾遺這些年見過不少的官員,大不過六部侍郎,小不過他這八品的右拾遺,那些人一聽說他的品階,說話的語氣便都變了。

他今日鼓起勇氣來見聖朝三大支柱之一的安世襄,設想了無數的可能,他甚至在腦海中預演了怎麼辯駁的情形,可沒想到堂堂侍中,更像一個和藹的長輩。讓他那些早就想好的,慷慨激昂的話都說不出口。

範言閉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氣。

“在下還是受之有愧,右拾遺一職,本就是言官,可這數十年來,下官無一言可進!”

安世襄笑了笑,他覺得這個人身上有種尋常讀書人沒有的東西。

“誰說沒有,你這不是來進言了麼?”

範言點了點頭,從懷裏拿出了一封奏摺,突然單膝下跪,雙手捧着那封奏摺,朝着安世襄說道:“請大人遞交!”

安世襄心中有預感,他大概猜想到了這位言官要言何事,說何理。

他面色凝重的接過了那封奏摺,之上用的還是幾年前的封面,聖朝早於三年前便換了奏摺的封面和格式,這位右拾遺想來一直未有言可敬,幾年前的事也不知曉。

安世襄扶起了他,微微一笑說道:“摺子我會幫你遞上去,不過還得再抄錄一份。”

範言一愣,有些迷茫。

安世襄回到自己看書的桌子前,拿出了幾封沒有筆墨的摺子遞了過去。

“現在用的都是這種。”

範言低下了頭,有些慚愧。

“十幾年沒有進言,沒有寸功,真是慚愧,連奏摺換了都不知道。”

安世襄開懷大笑,他越來越覺得這位小言官有意思了。

笑畢,範言還是慚愧得不敢擡頭,安世襄看着他,面露微笑道:“若你三天進一小言,十天指一大過錯,那百姓得多苦,郭敬暉、陳伯駒和我豈不是要以死向天下謝罪了?”

範言聞言,這才擡起頭來。

安世襄嘆了一口氣,拿着那封奏摺說道:“你這裏面寫的是不是大皇子和庇寒府一事?”

範言點了點頭嗎,認真了起來。

“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何況一個皇子。”

安世襄點了點頭,緊緊的盯着他。

“你知道多少?”

範言目光絲毫不弱。

“弒父,弒弟!”

短短兩個詞,讓安世襄瞳孔一縮。

“你是怎麼知道的?”安世襄壓低了聲音,顯得謹慎而又凝重。

“下官算是欽起。”

欽天監的官職雖然不大,可這些事自然也瞞不過他們。

安世襄死死的盯着他,似乎要看清楚這個言官臉上的每一根寒毛,盯得範言後背直髮涼。

範言咬咬牙,腰桿挺得很直。

“錯了就是錯了,不管我知不知道。國有國法,家有家規,這件事都不應該這樣處理。更不應該當做一場……”

安世襄眼睛一瞪,範言還是說道:“交易!”

安世襄看着一臉倔強的範言,目光柔和了下來,長嘆一聲說道:“沒用的,誰都知道這事有錯,可卻是最好的處理辦法了。”

範言搖着頭。

“最好的辦法就是大皇子伏誅,給忠義候一個交待,而不是讓人替罪。”

安世襄苦笑一聲。

“陛下說了,這是家事。”

範言猛地一下從椅子之上站了起來!

“軒轅家的事,有家事國事之分麼?坐了這個位置,家事便是國事!國事便是家事!”

安世襄眼睛一亮,隨即又黯淡了下來。

“別說你,就算加上我,也是人言輕微,改不了的。比起夫子廟和聖皇來說,我們只是胳膊,胳膊擰不過大腿的。”

安世襄一瞬間背似乎有些佝僂。

範言眼神也黯淡了下來,他知道這位安大人說的是真的,他也知道自己等人沒有任何的可能改變這件事。

想要一個皇子伏誅,而且是得到聖皇寵愛的皇子伏誅,天方夜譚!

他坐了下來,最終不甘心的咬了咬牙說道:“還是請大人代爲遞交!”

安世襄看着他,點了點頭。

“我想給你一個建議,把奏摺換成信,老夫代爲轉交聖皇!”

範言一愣,感激看了一眼安世襄。奏摺和信,內容沒差,可所代表的便差了十萬八千里!

範言就地取材,借了安世襄的書房把這奏摺謄抄了一遍,然後遞給了這位老人。

他出門的時候,安世襄看着手中那張輕飄飄的紙,好似有萬斤之重。

“若是改變不了結局,或者沒有迴應呢?”

聽到這話,範言一愣。

他偏過頭,一束光似乎打到了他的臉上。

“若真是那樣,我便把我知道的公諸於世。”

安世襄渾身顫抖,顫巍巍的說道:“你可知道,若真到了這一步,那後果!朝堂亂,百姓不得安寧!”

範言聲音低沉。

“可我是隻是一個讀書人啊,我有自己的堅持,而且我也知道,短暫的混亂只是爲了更長久的安寧。”

“從小有人就告訴我,要有骨氣,有原則。書本上的東西可能會變,會過時;可骨氣和原則還有心中的稱是千古以來唯一不會變的!”

“有了它,我範言纔是範言!”

下一部分的情節,範言之死,少年怒拔劍;皇子受難,少年仗劍天下游!

悄悄的說一下,加羣,每次加了了十個,第十個當天會多更新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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