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鳳甲
徐長安在竹林裏練了一會兒,默默的收起了劍。狂沙
小夫子的意思已經很清楚了,所以他要提前回去坐一下準備。
他剛回到竹樓,便看到桌子上放着幾個極爲精緻的食盒,徐長安一愣,小夫子臉色蒼白,揮手朝着他道:“我正要叫你呢,我和夫子也不懂什麼高深的廚藝,平時熬點粥不太糊就算得上莫大的成功了。”
徐長安聽他這麼一講,也明白了,這是送行宴。
“麻煩小夫”他“子”字尚未說出口,便看到了小夫子眼睛裏的光逐漸黯淡了下來,徐長安立馬改口:“麻煩師兄了。”小夫子聽到這句,臉上才浮現出了淡淡的笑容。
“這些啊,是我從長安的各大酒樓裏訂的,全是招牌菜。做好之後,我便親自拿了過來,還騰着呢”
小夫子挽起了袖子,像遊子要遠行時的慈母一般,麻利的從食盒中把味香色俱全的佳餚一盤接着一盤的往外端。
徐長安愣在原地,這是他出來一年經歷了那麼多,第一次有家的感覺。
當初和莫輕水一起,那是安靜祥和,感受到了煙火氣息,可現在,雖然煙火氣少了幾分,卻多了些溫。
徐長安的眼眶裏有淚珠打轉,小夫子不停的從食盒裏拿出東西來,還一邊絮絮叨叨的,這一幕像極了那些鑼碌哪蓋住p>
小夫子說了些什麼他都沒有聽清,突然聽到一聲貓叫徐長安這纔回過神來。
只見夫子抱着小白已經到了門口。
小夫子這纔看了他一眼,催促道:“愣着幹嘛趕緊放好劍,洗洗手喫飯了。”
徐長安急忙把劍放了回去,又去洗了手,上樓來的時候,夫子和小夫子已經坐好,就連小白也有一個座位,就在夫子的旁邊。
滿桌子的菜,就三個人外加一隻貓。
“食不言,寢不語”這是他們一貫遵循的,三人一貓喫飯無話,只有夫子偶爾會看向小白,若是小白的面前沒了食物,他便爲小白續上。
最終,小白心滿意足的叫了一聲,三人晚餐算是結束了。
小夫子收拾着桌子,把盤子裝進了食盒,小白看準了夫子的大腿,纔要躥上去,夫子袖子一揮,小白不能再進半寸,只能淚汪汪,眼巴巴的看着夫子。
“你看我也沒用,你還是回你主人邊吧。”
夫子提着牙,大大咧咧的說道。
小白委屈的叫了兩聲,夫子也沒搭理,他反而是看向了徐長安,徐長安急忙低下了頭。
“你既然算我弟子了,自然要給你一些東西。”
徐長安默不作聲。
“你上的功法夠多了,至於浩然正氣,這個東西你要找很容易,天下人都知道自養氣能夠煉出浩然正氣,可又有幾人能夠做到的。浩然正氣這東西,要看你自己。”
夫子說着,從懷裏掏出了一本破舊的書。
“送你了,說珍貴不珍貴,可若真的懂了,那便無比珍貴。”
徐長安拿過那本皺巴巴的書一看,只見上面有警世行德四字。
徐長安疑惑的看向了夫子,這本書的確不珍貴,這是私塾蒙學之後便會教的東西,上面全是一些大道理,比時叔當初讓他念的諸子百家和聖賢經綸還要基礎的書。
徐長安表略微有些尷尬。
“好好看,有些道理啊,一輩子能懂一個且踐行下去就不容易了,夫子廟的修士,不是爲了考狀元,也不用應付科舉,可我們需要應付的是自己的人生。”
徐長安輕輕的點頭,表示認同。
小白不和時宜的叫了兩聲。
夫子轉過頭,手伸了出去,小白伸出腦袋蹭了蹭夫子寬厚的大手。
“你啊,記住,血脈禦敵的力量固然強大,可同樣傷己的力量也不容小覷,這些天在我這兒那一法門也給你學得差不多了。以後若是難以控制的時候,記得你從我這兒偷學的小玩意兒。”
小白叫了兩聲,似乎是表示感謝,看看徐長安,又看看夫子。
夫子爽朗的笑了笑。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想教就教,不過沒那個必要,如今封妖劍體全開,很少有妖血或者煞氣能夠影響他了。”
原本看向徐長安有些得意的小白,聽到這話頓時泄了氣。
夫子爽朗的笑了笑,隨後對着徐長安正色道:“我要告誡你幾句。”
“夫子請講。”
“劍無愧於人,人無愧於心,便可隨心出劍。”
徐長安看着夫子,夫子似乎一直在擔憂着什麼,難道自己上還有什麼問題麼不過對於夫子這話,他倒是牢牢的記住了。
“學生曉得了。”
徐長安不鹹不淡的回道,微微行了一禮。
夫子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最後什麼話也沒說,揮揮衣袖便大門走了出去。
此時,門外月光正盛。
徐長安看着夫子的背影,等到背影消失,小白跳到了他的肩頭上,徐長安拍打了小白的股一下。
“你怎麼變重了。”說着,苦澀的笑了笑,嘆了一口氣,便回屋收拾東西去了。
小夫子把食盒送回酒樓之後並沒有着急回來,反而直接到了城西。
當初的貧民窟如今已有模有樣,成了一個小小的坊。
小夫子的到來,直接驚動了傅子凌,他看到小夫子微微一愣,朝着小夫子行了一禮之後便問道:“不知道小夫子前來有何指教”
小夫子急忙回了一禮,傅子凌曾經是蜀山老祖的書童,雖然修爲比不上自己,按照輩分也算是一輩,可根據年齡來講,比小夫子大上不少,急忙道:“傅老別客氣,學生今前來,無意打擾,只是爲了找一位故人。”
傅子凌一愣。
“故人”
據他所知,這城西一隅除了自己和老國師之外便再無人隱居了啊,況且老國師已經遠遊,那這故人還會是誰
小夫子沒有打啞謎,直接解開了傅子凌的疑惑。
“我當年的師兄,給自己取了一個名字,叫做老刀把子。他早些年雲遊四海,近幾年纔回到長安,沒錯的話,應當是隱居於此。”
傅子凌聽到“老刀把子”四個字,想起了那個人。
也難怪自己發現不了,那個人只要想隱藏自己,只怕聖皇站在他面前都不一定能認出他來。
“原來齊先生在此地,老朽也算招待不周了。”
小夫子笑笑,便朝着一個方向走去,傅子凌一愣,咬咬牙,也跟了上去。
畢竟是當年刀道甲天下的人,能夠見一面,便是極爲不易。
傅子凌跟着小夫子走到了一間破舊的鐵匠鋪面前,小夫子站在鐵匠鋪門口皺起了眉。
裏面並沒有人,爐火似乎剛剛纔熄滅,還有着煙霧從爐子中飄出。
正在疑惑間,一位老人佝僂着背,上衣服也是破破爛爛的,推着一輛車走了過來,車上放着不少的廢木料,還有一些別人扔了的東西。
這“老人”的頭髮很長,髒兮兮的,遮住了臉,渾的衣服變成了布條,渾上下發出了難聞的氣味。
這位“老人”看了一眼小夫子,黑而發亮的眸子和小夫子對視了一眼,便淡淡的說道:“先等會兒。”
說着,他把車推進了自己的鋪子裏,隨後換了一衣服,頭髮也挽在了腦後,擡頭的走了出來。
進去的是位落魄的老人,出來的卻是精壯的漢子。
“師兄。”小夫子看到這漢子,便叫道。
漢子揮揮手,沒有搭理他,反而是對着傅子凌微微鞠躬說道:“來此地良久,也未曾和傅老打個招呼,實在了慚愧。”
傅子凌急忙說道:“哪裏,先生能到這個地方,對於我們來說,是種榮幸。”
“不過,先生爲何要做”傅子凌接着問道,這位精壯漢子笑了笑,嘆了一口氣道:“我也是無奈,討生活不容易啊,我這裏的鐵匠鋪很少有生意,偶爾才能賣出去幾柄鋤頭,生活都成問題,最近不是工部在修整麼,有許多廢料,我拿來還能用用,若是現在這個樣子去,還不得被他們抓了去廢料自然也不會給我,只能扮成弱不風的老人了,這樣那些個官爺開心,還會給幾個銅板。”
小夫子聽到這話,心裏一酸。
傅子凌沉默半晌,開口道:“要不我讓”
這漢子伸出了手道:“別,我現在的子好的。而且,傅老您也知道,我現在只是一個江湖浪子,受不起朝廷和夫子廟的祿。”
小夫子聞言,有些尷尬,便看了傅子凌一眼,傅子凌便識趣的走了。
“師兄。”
“別,我可受不起這句師兄,我早已經被逐出了夫子廟。”
“你心裏還有師傅,還有夫子廟,不然怎麼會在師父離開長安的時候”
那中年人猛地轉過來,盯着小夫子說道:“我回長安,不是要替那老東西照顧夫子廟,也不是要守着什麼,只是累了累了”
他的聲音越來越大,似乎是爲了掩飾自己心中真實的想法。
“我累了纔回長安來的”
小夫子低着頭,不敢再言語。
“說吧,來這幹什麼那老東西要趕我走”
小夫子急忙搖頭。
“不是不是,師父他老人家沒有說什麼。”
中年漢子神色突然有些黯然。
“關於我齊鳳甲,這老東西就這麼的不屑一提麼”
小夫子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只能低着頭,和以前一樣,犯了錯便低着頭。
當年犯了錯,他不敢言語的時候,總有師兄替他說話,可如今啊,自己卻像當初站在師父面前一般站在了師兄的跟前。
齊鳳甲看着小夫子,聲音也緩和了下來。
“說吧,你來有什麼事”
“師父新收了一個小師弟,那小師弟子有些衝動,想請師兄護上一護。”
齊鳳甲聽到這話,冷笑道:“我知道,叫徐長安,那位的兒子。怎麼師父也想攀攀他們的高枝麼”
小夫子嘆了一口氣道:“師兄不必激我,你也知道,就是那幾位在師父面前也不會太造次。”
齊鳳甲給自己從小爐子上提下燒得正沸騰的水,給自己跑了一杯茶,坐在了凳子上,眯着眼問道:“那個愣頭青想幹什麼別的不多說,就講義氣這一塊,我還是欣賞他的。”
“我也不知道他會不會去,但是爲了以防萬一,還是和師兄說一聲。”
“他知道了大皇子的事,我猜想憑他的子,不會這麼輕易的放過軒轅熾的。”
齊鳳甲看着他,齜牙冷笑。
“你是要我護着軒轅熾那個小子”
小夫子搖了搖頭。
齊鳳甲站了起來,把杯子往髒兮兮的桌子上一放,這才說道:“你們夫子廟終於有骨氣一回了。”
“行吧,江湖人的事按江湖規矩辦,出了人命一片金葉子,沒出人命十兩銀子。”
小夫子頓時面露喜色,急忙說道:“謝謝師兄。”
“沒事走吧。”
小夫子才轉,對於徐長安他還是放心不下,這次來找自己的師兄齊鳳甲也是瞞着夫子。
“對了,這位小師弟恐怕不能以真名行走江湖,江湖叵測,我怕”
在黑暗的齊鳳甲淡淡說道:“滾老子又不是媽,幫你們帶孩子的。”
小夫子有些不甘心,可面對這位師兄,他也不敢多言語。最終,還是咬了咬牙說道:“他和您那位北蠻碩和部的大王子徒弟是好友”
屋子裏沉默了,小夫子的臉上出現了一絲希望。
“滾”最終屋子裏還是傳出了這一個字。
小夫子也不敢停留,自己受傷,能讓師兄在長安照拂徐長安已殊爲不易了。
良久,屋子裏傳來了一道聲音。
齊鳳甲喃喃自語道:“蘇青這小子也寫信和我說過,若是順路,照拂一二也不是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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