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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一二章羣妖起(五)

徐長安佝僂着腰,如同一個小老頭,那馬幫大漢將二人送到屋內便離開了,整個房間內就只剩下了三人。

化了妝的徐長安和陶悠亭,還有那袒胸露腹,端着硯臺盯着面前畫的馬三。徐長安不敢靠得太近,怕被馬三發覺。而此時的陶悠亭作爲徐長安的“女兒”,自然是站在了“父親”的身後,甚至還緊緊的揪着徐長安的衣角。

只要不細細看,這二人彷彿真的是一對父女般。

馬三仍舊專心作畫,過了好久,或許是因爲長時間彎着腰有些勞累了,馬三擡起了頭,瞟了一眼徐長安和陶悠亭便繼續拿着畫筆低下了頭。

房間頗爲的大,雖然肅州窮苦,但這窮苦說的只是人數衆多的底層百姓。這地兒沒有農耕經濟,大盜還多,謀生只能靠手藝和行商。如此一來,這大多數人自然窮苦。試問一州之人,又有幾人能夠手藝,幾人有經商頭腦呢?

但這地兒再往東,又是樓蘭和夜郎這類淘金者的天堂。老話說得好,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富有的隨手一掏,便是金銀珠寶;窮困的就算是把衣服口袋給翻出一個洞來,也摸不出一個大銅板。

而馬三住的這房間,雖比不得長安城裏那溫柔鄉中的頂級房間,但也輕紗帷幔,雕樑畫棟、甚至這桌子上的果盤和壺都是銀製的。

這房間住一晚,可供數十個貧苦家庭過一年了。

但生活便是如此,不會因爲你窮苦就會對你好一些。

徐長安掃視了這房間一眼,很想坐下,但此時馬三沒有說話,他也不敢說話,一說話肯定露餡,便一副小老百姓的樣子,雙手攏在了袖子裏,低着頭。只是徐長安越發的對面前的馬三有些好奇,在歡喜樓放蕩無賴的馬三,怎麼到了這肅州,還有幾分書生模樣?

徐長安百思不得其解,而站在他身後的陶悠亭則是死死的揪着徐長安的衣角,還時不時的用被粗布衣服擋住的雙峯蹭上了徐長安的背。

徐長安低着頭,背後的柔軟都沒有察覺,只是雙眸露出了一絲精芒,被僞裝的面容上多了一抹狠戾。

來到這偏遠地方,裝作才子騙得女人好感?

這種想法出現在了徐長安的腦海中,頓時呼吸都重了幾分,心裏面猶如當初殺梅安泰一般,有了一個莫名的衝動。

而此時,就在這棟樓內,徐長安等人訂的房間裏一柄通體赤紅的長劍顫抖不已,十分的興奮,恨不得立馬破門而出。

徐長安的眼睛也紅了起來,呼吸越發的沉重,重到癡迷畫畫的馬三都擡起了頭。

馬三擡起頭來看了一眼徐長安,面容仍舊粗獷,鬍子也還在,不過眼神卻是清澈了很多,聲音也溫和了不少。

要不是這張臉依舊熟悉,恐怕徐長安真的認不出來此人便是在歡喜樓說出“睡了姑娘不給錢就不算嫖”此類混賬話的馬三。

“大爺,怎麼了?您坐,稍等一下。”

他說話聲音很是溫柔,和這肅州格格不入。此時的馬三彷彿長安和煦的春風吹入了這肅州,在這肅州的狂沙之中,成爲了一抹亮色。

若是其它女人看得此時的馬三,必然會被迷得不行。相對於本地粗獷大大咧咧的男人來說,她們對南方士子更青睞。

畢竟自己不常見的都是最好的,就像江南地區,荊門州揚州等地的溫婉女子,也有不少喜歡粗獷漢子的。

徐長安聽到這話,原本慢慢變紅的雙眼立馬恢復了正常,而體內靈隱寺的《渡生》也不知不覺運轉了起來。

徐長安鬆了一口氣,沒有答話,僵硬的麪皮上出現了一抹笑,便聽從馬三的話坐到了桌子旁,而陶悠亭也緊挨着徐長安坐下。

馬三低頭畫了一會兒,最終嘆了一口氣,將紙揉做一團,丟在了地上。

此時的馬三才認認真真的看着這對父女,皺起了眉頭,似乎在思索一些什麼。

他愣了愣,隨即臉上出現了一抹蒼白的笑。

“老人家,你好。既然您帶着女兒來了,那應該知道規矩。”

徐長安看了一眼馬三,心裏頭暗罵自己兩句。

馬三似乎是看出了徐長安的窘迫,笑着介紹道:“我只想看看這位小姐的模樣,若是和我故人有幾分相似,便會將小姐接往中原,等到我畫好了畫,便會把小姐送回來。當然,若是小姐不願意回來,也會幫你們在南方定居,找一個良善人家。”

聽到這話,徐長安更糊塗了。

此時見到的馬三,和自己印象中的馬三完完全全不一樣啊。徐長安隨意應了一聲,便看到馬三盯着陶悠亭。徐長安急忙拐了拐陶悠亭,陶悠亭會意,手一扯,便把這肅州本地女兒攏着臉的輕紗給拿了下來。

馬三這是第一次見陶悠亭,故此陶悠亭也沒有化妝,甚至還在臉上抹了一些泥,更加貼合肅州女人的樣子。

可饒是如此,陶悠亭也讓馬三愣了愣。

肅州這地方,可難得出現這樣的美女。而且這美女,居然沒有一絲肅州當地女人風情,反而是多了一些南方女人的韻味。

馬三嘆了一口氣道:“姑娘是很美麗,可惜我那故人沒這般好樣貌,多謝老丈了。”

馬三說着,朝徐長安一拱手。

徐長安知曉,這是送客的意思,便滿臉遺憾的帶着陶悠亭走出了門。

纔出門,便有一個馬幫的人將二人送了出去,還往徐長安手裏塞了二兩銀子。

徐長安和陶悠亭才離開,那原本在門口接應的馬幫之人便立馬走了進來,恭恭敬敬的站在了馬三身旁。

“爺,我看您對我使了眼色,有什麼問題嗎?”

方纔徐長安和陶悠亭纔出門的時候,馬三便給這人使了一個眼色。

“剛纔的兩人有些奇怪,還是修行中人,今天到這兒就算了。”

那馬幫漢子聽到此言,皺起了眉頭,隨後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爺,我們要不要……”

馬三聽到這話,沒等他說完,便直接打斷了這馬幫漢子的話。

“不用,就一個巔峯小宗師而已,又不是人人都是徐長安,巔峯小宗師沒那麼可怕。再說了,我又不會作惡,怕什麼。反而是那小子,好像是魔道中人。”

馬幫漢子一聽,立馬說道:“既然是魔道,那爺你爲何不?”

馬三皺起了眉,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魔道又怎麼了?官道民道都是道,有好官,也有壞官;有好的民,也有壞的民。一個人的好壞,不看他走什麼道,而是看他本來是什麼樣的人。”

馬幫漢子低下了頭,馬三拍了拍他的肩頭安撫道:“沒事,我做的又不是什麼壞事。而且,那小宗師巔峯想必也不會壞人,只是覺得我們奇怪,這纔來試探一下吧,人之常情。”

“反倒是我們,本就沒做什麼,要是真的對他們出手了,反而說不清楚,也不好和謝天南那小子交待。”

那馬幫大漢聽到馬三如此說,便低下了頭。

馬三倒是不在意,站了起來拍了拍那大漢的肩頭說道:“算了,別想了。最近我的感覺越來越強烈,恐怕這一次因爲那些妖崽子,我們還真有機會找到鐵裏木村,幫你們馬幫的謝大爺找到他要的東西。”

馬幫大漢聽到這話,急忙說道:“那爺您的事兒……”

馬三站了起來,倒水的手頓時停在了空中,最終還是將壺放在了桌子上,終究還是沒有倒滿這一杯茶。

“沒事,我那是小事。”說罷,臉上勉強擠出了一抹笑。

等到那馬幫大漢走了之後,馬三這才嘆了一口氣,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世上和她眉眼相近的人多的是,可卻再也沒有一個她啊!”

馬三猛地喝了那一杯茶,或許是茶葉放得太多,苦得他眼眸裏噙滿了淚水。

“我可能會忘記所有,甚至是她的容顏,但我卻始終會記得,我的生命中曾經有那麼一個人,如同煙火般燦爛了我人生的夜。”

……

雪山。

袁霸天如約而至,提着鑌鐵棒,嘴裏還叼着一根不知道從哪兒拔來的草。

他大搖大擺的走到了蓬山山腳,朝着山巔之上的中皇勾了勾手指。

中皇瞟了他一眼,雙足一點,如同一隻白鶴沖天而起,隨後遠遠的落在了數十里之外的山脈之上。

蓬山自帶“無距”,他中皇可不願在蓬山佔小輩的便宜。

雖然他不說,也不願多解釋,可這就是他。

而在藥園不遠處,齊福天眯起了眼,朝着身邊的陶吞天說道:“那大宗師的和尚,只能你對付了,趕緊走吧。”

說完之後,提起了陶吞天和林浩天,朝着遠處一丟,兩人落在了雪地之上。

一隻黑色的貓,正踱着步子,朝着齊福天走來。

“天之四靈?”齊福天口中出現了兩道聲音,臉上出現了一抹笑,看似很鎮定的他,還是往後退了半步。

同時,正入定打坐的李知一睜開了眼睛,雙手捧出了在懷裏的小白狐,從腰間抽出了短刀。

……

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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