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darling（十）

經過一晚上的修養，莓和五郎的身體已無大礙，可以下地行走了。他們從同伴那裏聽說了整件事情，自然是對大雄百般感謝。大雄本人對此也不甚在意，只是溫和地笑着揮手，一邊說不過是舉手之勞、順勢而爲，讓他們倆別放在心上，也不必想着什麼報恩。等廣和他倆講了一些戰場上的細節時，莓才真的相信大雄這句“舉手之勞”多半不是謙辭，而是正兒八經的陳述句……一時間，藍髮少女看向大雄的眼神多了幾分敬畏、震撼。

還有一些藏在眼底的恐懼。大雄對此早就習慣了，也不辯駁，微微搖晃着兩腿，照單全收。

他笑着和孩子們聊起自己的家鄉——口味素雅，卻依舊很香的熱米飯；秋葉原女僕咖啡廳著名的荷包蛋飯；有名而且昂貴的懷石料理；因爲禮節繁瑣，顯得非常麻煩的茶道文化；媽媽做的咖喱漢堡肉（孩子們還是不理解“媽媽”這個詞的意思）；以及世界上最最最美味的甜品，大雄將其形容得宛如天上美味，哪怕不喫，只要嗅上一口，就能獲得人間最大的幸福。

對甜食感興趣的0眼睛一亮，重複了一遍大雄口中的甜品名字，“銅鑼燒？”

“對，銅鑼燒。”大雄微笑着，但仔細看，他的眼裏分明有別的東西，“那就是世界第一的甜品。”

“誒……具體是怎麼樣的？”

“怎麼樣的……就是一種鬆鬆軟軟的麪餅，兩塊，中間夾着一層豆沙。但是這麪粉、豆沙，混入其中的牛奶和糖分都有講究。有些甚至會在麪粉的製作過程中放入蜂蜜調味。一口下去，口感鬆軟滑膩，豆沙甜美的味道在味蕾上綻放開，混合着一點點牛奶的醇厚清香。那滋味……簡直無法用語言形容啊。”

說罷，大雄還焉壞焉壞地咂咂嘴，像是在回憶銅鑼燒的味道。

聽得0口水直流。

純位數更是佩服得五體投地，連說從要塞都市外面來的人就是見過世面，什麼銅鑼燒啊，什麼懷石料理啊，自己連聽都沒聽說過。

大雄就笑着說在他們家鄉，銅鑼燒是一種常見的點心，沒那麼神神叨叨。哪天等他們來了，自己就去買幾個過來給他們喫，飽飽口福也好。但其實大雄已經很久沒碰過這種點心了，自從哆啦a夢被帶走之後，他像是就此患上“銅鑼燒恐懼症”，走在大街上若是看到哪家點心鋪在賣這個，大雄保準一句話不說就走，看都不帶看一眼的。

因爲看久了，他會想起些什麼不該想起的事，然後照例就是一種撕心裂肺的痛，痛到他捶胸跺足、乾嘔不止。

……

喫着喫着，隆隆的響聲從天邊逼近。只見一艘碩大的飛船從天而降，兩片機翼逆向噴射出兩股火焰，使其穩穩停留在槲寄生面前的空地上。一羣身着華服的別樣少年從中緩緩走出，在一羣士兵的簇擁之下，大步流星涌入槲寄生中，朝着孩子們的住所走來。透過窗戶遠遠一瞥，大雄都能看到爲首那個金髮男孩身上的沖天傲氣——走起路來橫的不行，彷彿是天老大，他老二，誰也不服。

餐廳中其樂融融的氛圍瞬間就像跌入冰窖，即便孩子們涉世不深，也能看出那夥人來頭不善。

“……”純位數眼珠咕嚕一轉，從口袋裏掏出一張摺好的白紙條，將大半個身子湊過去，用力甩給大雄，並用眼神示意他趕快收好。

“現在不要看！”他壓低了聲音說着，一邊鬼搓搓地向窗外看去，似乎是怕自己的舉動被人發現。

周圍的夥伴們都看到了，但誰也沒說話，全當什麼都沒發生過。

————

“撲通”一聲，大門被敲開，武裝到牙齒的戰士們腳下生風、魚貫而入，好比是一團團不祥的烏雲，將整片餐廳團團圍住。他們毫不客氣地舉起槍械，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孩子們，準確來說，是對準了大雄一個人。“咔啦咔啦”的槍栓聲響做一團，嚇得孩子們登時不敢作聲——即便平時要上戰場，但離槍口這麼近，或許還是頭一遭。

金髮少年那一隊人好像刻意要給1隊一個下馬威，等士兵們全部就位了，他們才慢騰騰地從門外走來，臉上掛着一幅洋洋得意的笑。

雖然長得好看，但不妨礙他欠揍。

大雄繼續往嘴裏扒拉食物，津津有味地咀嚼着，只不過再也不分心說話了，像是要最後享受一把這些高級食材的美味之處。

“阿爾法……你想幹什麼？”0有些惱火地站起來，在這種時候，她似乎又成了孩子們唯一的後援，“按照慣例，9’s應該還管不到這裏吧？”

被稱作阿爾法的少年依舊笑着，朗聲答道，“我們是爸爸們的親衛隊，他們讓我們管什麼……我們就管什麼。”

“你本來也有這份榮耀的，記得嗎？”

“哼……”0不屑地搖搖頭，冷笑道，“只有你們會把這種東西當成榮耀。被那些上位者們當成武器一樣來使用，高興了，就給幾句不痛不癢的稱讚和一些的好處。等你們有一天鈍了、沒用了，你看看他會怎麼對你。”

這番話，赤裸裸地指向ap高層的種種黑暗內幕，足以顯示出0確實知道不少。

“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阿爾法似乎並未被她激怒，只是譏諷地笑着，像是在嘲笑一隻落難的鳳凰，“我們都是爸爸們創造出來的東西，我們的一切，喫的、穿的、住的地方，全都是他們提供的，心懷感恩有什麼問題嗎？你的天賦很好，所以叛逆一點無所謂，因爲留着你總歸還有那麼一點點用處……”

他突然瞪大了眼睛，放出幾寸刺眼的殺氣，挑釁似的環視了一圈整個1隊，冷聲道，“可是對其餘人……爸爸們未必就那麼寬容了。在違抗命令之前，或許你們應該好好想想自己的斤兩……

爸爸們的命令是絕對的。這一點，我相信各位都懂，也沒必要重複了。”

阿爾法緩緩伸出手，指向仍在大快朵頤的大雄，像是在指某件器具、某樣物品，聲線中稍有一絲激動，“感謝你們1隊爲我們保留了如此珍貴的實驗素材。現在，上面的命令下來了……1隊的隊長是誰？”

他打趣般地看了一眼0，笑道，“我知道反正不是你。以你的性子，不會去做這種喫力不討好的事。”

0瞪了他一眼，卻只能悻悻坐下，沒辦法說什麼。

莓強迫自己站起來，和阿爾法對視着，但她的雙腿在發抖。

抖得很厲害。

“是你啊……”阿爾法有些意外，上下打量一番，語氣稍變得輕佻一些，“是我喜歡的類型呢。”

“能不能……不要帶他走？”莓的聲音在顫抖，肩膀也在抖，分明是最美好的年紀卻要考慮這些生死之事，這讓坐在一旁的大雄憑空生出些許心疼，“他……他之前救過我，我還沒有好好地報答他呢。”

所有槍口一齊從大雄身上移開，對準了莓的腦袋。

女孩抖得更厲害了，白皙的額頭上滲出一層細密的汗珠。

“你說呢？”阿爾法冷笑着，語氣莫名陰森起來，像一頭髮現羊羔的笑面虎。他無視了那些士兵，緩緩地朝餐桌走過來，臉上一直掛着那股欠揍的笑，“或許，我是說或許啊……我們研究透了你的恩人，就可以殺掉更多、更多、更多的叫龍了。這算不算另外一種報答呢？嗯？”

莓不再開口說話。

————

“差不多夠了吧。”事已至此，大雄這個正主終於喫完了他盤子裏的東西，將叉子往桌面上一擱，心平氣和地說道，“我跟你們走，不必爲難這些孩子了，讓他們放下槍。”

“哦？看不出來，你還挺識趣的。”阿爾法歪着腦袋，眼裏流露出幼童玩弄螞蟻時的快感，“但很可惜啊……這個姑娘實在是不知好歹。在我們這裏，冒犯爸爸們，一定是要付出代價的。”

大雄面無表情地說道，“冒犯我也是要付出代價的。”

他拿起叉子，曲起五指，輕輕一擲，這柄鋼叉“嗖”地一下從空中飛過，以絕對無法躲開的速度輕鬆刺入阿爾法的右手之中，登時就刺得他血肉模糊。這一下可謂是“快如流星”，除了動態視力遠超人類的0稍微看出點兒端倪，其他人根本就連發生了什麼都不知道……定睛一看，這個剛纔還臭屁不行的金髮子右手上竟然多出來一把叉子，豎着插進去，從一端刺進入，再從另一端刺出來，像扎牛排一樣牢牢紮在上面。

鮮血橫流，白骨依稀可見。

阿爾法抱着右手，面容扭曲，以殺豬的音調慘叫起來。那種淒厲的聲音迴盪在餐桌上，讓涉世未深的孩子們聽了一陣陣心悸，看向大雄的眼神也變得複雜起來。

雖說他可能是爲了莓出口惡氣才這麼做的，但是……現在這個眼神冰冷、嘴角含笑的男人，和剛纔那個笑着吹噓家鄉美食的，真的是同一個人嗎？

“……爸爸們對你們如何，你們自己心裏沒點數嗎？”大雄表現得活像個斯文敗類，取下桌面上的一處餐巾抹了抹嘴，沉聲說道，“像弗蘭克斯這種級別的機甲肯定會有錄像功能吧，這年頭，就連汽車都講究個行車錄像儀呢。他們看了錄像，知道我幾斤幾兩之後，竟然還派你們這些人來試探我……”

所有士兵又齊齊調轉槍口，對準了大雄的腦袋。

“……他們根本就是讓你們來送死啊。”

言罷，他像是不耐煩了似的，大手一揮。

念力如靈蛇一般竄出去，在場內折返三個來回，將所有人的槍械從中對半分開，切成兩段。一時間，“咔咔”聲響個不停，士兵們平時出動的機會本就不多，哪裏見過此等怪異景象，個個都拿着碎成兩段的槍械，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自處。好在大雄並未殺紅眼，除了教訓一下這個不懂禮貌的金髮鬼之外，一個人都沒傷着。

其實他們腰間都彆着第二把手槍的，但這麼一搞，沒人敢拔出來了……

“走吧。”他像個欠錢大爺似的，以不急不慢的速度踱步離開餐桌，頭也不回地向門外走去，一邊還喃喃自語道，“既然這麼想見我……好啊，我這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