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 崩壞·盛世（四十八）

大宇總部。生物與醫學部。

葉輕眠喫着精緻的早餐，感受細膩的口感，對朱顏的評價不禁高了一些，他原以爲對方會象徵性的準備些東西應付下自己。“也對，你這麼大的領導，怎麼會跟我這個孩子計較呢。”

朱顏沒有接下葉輕眠的恭維，“不，我還是挺計較的，比如，白點兒就在大宇，但是我不會讓你見她。”

“多心了，我唯恐避之不及。”葉輕眠說道。

“如果不是從星稀那裏知道了你並不是我認爲的那個你，我連大宇的門都不會讓你進來。”

“嘿，你這人倒是直接。”葉輕眠擦了擦嘴，很滿意今天的早餐。

“到了我這個層次，已經沒有必要掩飾內心必要了。”朱顏看着葉輕眠，饒有深意的試探道，“你也是吧？我能感覺到你很不一樣。”

葉輕眠想了想，笑道，“生活所迫。”

“氣度不凡，從容不迫，既有年輕人的活力又不失深沉，你很好。你說你來自未來，能講講你的世界麼？”

葉輕眠打量了一下朱顏，覺得自己有點小瞧她了，竟然這麼沉得住氣，沒有迫不及待的詢問最初的事情，而是更關心自己存在的邏輯和那個未知的世界。

仔細想了想，其實也不難理解，朱顏並不知道自己來自與她所在文明全然不同的另一個時空。她指的自己的世界，應該說是幻藍星的未來吧。

“至少我們現在所在的地方，是一片廢墟。人類絕跡，城市爬滿了植被，開始重返原始的自然。病毒最初依舊肆虐，物質生命幾乎都難逃它的魔爪。”

朱顏沒有表現出震驚或者恐懼，似乎早有了思想準備，“那你回到現在，目的是什麼呢？”

“很難說，但可以肯定的是，我並不是救世主的扮演者。如果你一定要嘗試着理解，可以認爲我們一批人是被外力丟進來送死的，而我們的目的是活下去，然後等待時機成熟的時候離開。”

“過客？”

“準確！”

“那麼我希望你再回去未來的時候，那裏一片繁榮，人類依舊佇立在宇宙之巔。”朱顏說道。

葉輕眠很喜歡朱顏的自信，“你覺得你們可以抗衡最初？然後改變歷史，成就新的未來？”

“難道我要絕望着逃避嗎？沒有什麼災難能打倒人類，如果有，我也會是最後一個低頭的。”朱顏說話間，一股難以形容的氣勢騰昇，讓葉輕眠爲之側目。

“如果你們這個世界當下的科技對時空的認知再高一點，就會知道即使改變了這裏，未來也不會變化，空間是具有獨立性的。”

“這樣啊，那可惜了，你們享受不到勝利的果實了。”

“你們會失敗的。”

“事無絕對。”

“最初就是絕對。”

“希望你離開前，能看到奇蹟。”

“那我拭目以待。”

“不過，還請你把你知道的有關最初的事情都告訴我們。”朱顏說完後，平靜之下是一絲患得患失，擔心葉輕眠拒絕，又擔心真相會讓她失去抗爭的勇氣。

“好啊。”葉輕眠並不在意這種事，況且他來到大宇的目的就是把最初的情報告訴朱顏。他很想看看，在面對這種末日級的災難前，人類能爆發出怎樣的潛能。

蘇漫城在循環世界裏實驗過無數次，葉輕眠也看到過衆多不同世界的消亡，但那是無任何‘先知’干涉下的結局。循環世界裏，那些實驗用的世界，會毫無預兆的面對最初的席捲，甚至直到文明被摧毀殆盡，也沒有人能看到最初的本質。

“雖然我覺得你們的努力不過是自欺欺人，可是我不介意作爲旁觀者看看你們是怎麼掙扎的。”

“這種口氣，聽起來就像是一個大反派啊。”朱顏調侃道。

葉輕眠笑了笑，“如果你說我是個好人，會有你難以估量的人潮罵你虛僞。”

“嗯…看來我面對的是一個惡魔？”

“可惜善惡沒有明確的分界線，連我自己都說不清楚該如何評價自己。”

“那麼如果我們成功了，你是不是要失望了？”

“失望？不。”葉輕眠搖搖頭，“如果你們找到了最初的破綻，我會很開心，不是因爲你們可以活下去，而是我可以爲最初補全、避開這個我們沒有發現的漏洞，讓它更完美。”

朱顏眉毛一橫，似乎聽出了一絲不尋常，“你什麼意思？”

“我在嘗試把最初變成一種武器，我們面對着無數的難關，但我相信總會成功的，所以我不想我費盡心力投入的最初，有任何破綻存在。”

“果然是個瘋子。”

“瘋的不是我，是這個世界，如果你知道我經歷着什麼，你可能比我更難以理喻。”

朱顏仔細觀察着葉輕眠，卻越來越看不懂他，她知道面前這個跟自己女兒差不多年紀的年輕人身上藏着更大的祕密，不過這顯然不是自己可以打聽到的了，“希望我沒有可以理解的一天吧。時間不早了，我們開始正題？我的醫學部全員都在等着你的授課呢，葉老師。”

城市花園裏。

祁惜最終妥協，同意了認爲削減候選者人數的提議，但具體方案几人還未確定。

“這樣不行，那也不行，要不你拿個主意出來？”波波草有些惱火的看着祁惜，己方的一些提議被對方三番五次的否決，如果不是估計祁惜的聖經能力太麻煩，他都要忍不住出手了。

祁惜站起身，“屠殺自己的事我不會幹。”

“你剛不是同意了嗎？這麼一會又返回？你耍我們嗎？”波波草怒視着祁惜，看不慣他的反覆無常。

“不參與，不泄密，不制止，我能做到的只有這麼多，剩下的你們自己看着辦吧。人，你們自己去找，自己去殺，我全當不知道。”祁惜覺得自己大勢已去了，那些同陣營的候選者，自己最多隻能做到不落井下石，至於能不能自我救贖，全看他們的個人努力了。

說完之後，祁惜一個人離開了，留給衆人一個孤獨的背影。

當祁惜的身影消失在視線裏，波波草不屑的嘲諷道，“典型的當婊子還想立牌坊。”

殷流看了一眼波波草，感覺他說的倒是挺貼切的，“那麼壞人就我們來當好了。”

“其實不矛盾，他只是在跟自己的價值觀相抗衡，但是輪迴遊戲總有一天會把他這點善良磨光的。這是一個過程，只不過在他身上會顯得比較漫長。”青祗評價道。

長孫漣兒不想對祁惜多做分析，她倒是認爲祁惜只不過是一時無法面對失敗，“殷流，你能跟上祁惜嗎？”

殷流擡起毫無生機的眼皮，盯着長孫漣兒，“你怕他反水？”

“小心無大錯，我希望你能盯死他。”長孫漣兒說道。

“有必要嗎？”波波草長孫漣兒的謹慎不置可否。

“有。”長孫漣兒點頭道，“恐懼到了極致會化成憤怒，絕望到了終點會變爲瘋狂。”

“你還擔心他狗急跳牆？哈，不是我看不起他，武力和謀略都被葉輕眠壓的死死的，連開啓避難艙的權力都沒有了，還要面對最初的威脅，他的能力固然詭異，但大家也都知道原理了，他還能翻出多大的浪花？我看殷流不去監視他也罷。”

“狗急跳牆？我是怕他選擇魚死網破！”長孫漣兒一挑眉，嘲諷的看着波波草，“我在你身上吃了兩次虧，本以爲你有多大的能耐，原來靠的不過是提前覺醒了聖經能力的優勢。如果你跟我一樣都是普通過的輪迴候選者，我能讓你在一次輪迴遊戲裏死上一百回。”

波波草覺得有些好笑，“等你覺醒了能力那天再跟我說大話吧。如果不是有葉輕眠當靠山，你以爲我不能弄死你一百回嗎？”

“別吵了！”青祗喝止了波波草，他今天非常情緒化，可能是因爲葉輕眠的佈局初見威力後，同樣難以接受這個現實，心中一直憋着一股不甘的火氣。

波波草也清楚自己的心態有些崩了，嘆了口氣，重新坐下。見他收斂起來，青祗纔看向長孫漣兒，“你說擔心他魚死網破，這話怎麼說？”

長孫漣兒輕啓貝齒，平淡的說道，“30，29，0。”

什麼意思？波波草剛想問個清楚，不過卻看見青祗臉色大變，於此同時殷流果斷起身，迅速離開了花房，追着祁惜離開的地方而去。

波波草到嘴邊的問題憋回去了，反應了幾秒鐘後，他終於明白長孫漣兒的意思了。原來她是在擔心祁惜破壞剩餘的29個避難艙，“不會亂來成這樣吧？”

“我也覺得不會，但是多做一手準備總不會有錯？”長孫漣兒說道。

“葉輕眠有考慮到這點吧？避難所周邊應該有防備吧？”青祗問道。

長孫漣兒搖搖頭，“你覺得他會跟我說這種事嗎？不過有一件事我能肯定，那就是就算避難艙全毀了，他也不會有事，但我們就不一定了。”

大宇總部。

生物與醫學部最大的一間下沉階梯會議廳裏，葉輕眠坐在懸空的椅子上，在會場裏來回的飄。不得不感慨，這個時代的科技產品真的非常有吸引力。

這種可以懸浮移動的椅子，本來是爲因年邁而行動不便的老學者們準備的，但是在葉輕眠屁股底下卻儼然成了一個新奇的玩具。

還要啥自行車啊？坐着我會飛的椅子跟空氣摩擦就好了。葉輕眠體驗的很愉快，不過陸續走進會議廳的各領域學者們就不那麼開心了。

他們被朱顏要求放棄手裏的工作，本來就就頗有微詞了，在知道給自己上課講解最初的只是一個毛頭小子後，這股不滿就更濃烈了。

“這些人都是大宇生物與醫學部的專家，難免高氣傲之輩，但並不不通情理的之輩。”朱顏在葉輕眠身邊說着，提醒葉輕眠和這些人接觸的方式，“你可以慢慢的向他們滲透你的知識，語氣盡可能謙和一些。”

“你覺得我會照顧他們的想法？”葉輕眠說道。

“並不是每個人都像我這樣，現在就相信最初是毀滅文明級別的災難，他們更多人對最初的關注還來自於對未知事物的探索和新鮮新奇感上。所以如果你說的太直接，恐怕會有人接受不了。”

“你們都討論到要不要停止研發解藥避免爲最初打補丁的階段了，還沒做好這個思想準備？我只負責陳述有關最初的事實，他們相信與否與我無關。讓他們相信，這是你的工作。”

朱顏皺眉，無可奈何的看了一眼葉輕眠，“你身邊的人沒覺得你有時候會很討厭嗎？”

葉輕眠樂了，“就算不是一個世界的人，都會覺得我很討厭啊。”

葉輕眠在這方面的認知還是挺準確的，他在輪迴次選期間大肆擴張擾夢者羣體，是非常招人討厭的行爲。不止是監察者無法忽視這個惡行，就連普通候選者都開始面臨一個很尷尬的問題，那就是要不要成爲擾夢者？

成爲擾夢者是公然對抗監察者的權威和現存輪迴體系，但拒絕成爲擾夢者，輪迴徽章收益會比擾夢者低太多。無法自主覺醒，就要挑戰已有的聖經，但那需要鉅額數量的徽章支持，你缺徽章，那就註定被不缺的人遠遠甩在後面。誰會希望自己在未來的輪迴遊戲裏，以一個待覺醒的身份面對一羣能力者？

對於一個戰區的領導者來說，是否讓自己的戰區向擾夢者轉化，也是一個揪心的問題。你轉化了吧，萬一有一天被清算了呢？雖說監察者可能會法不責衆的放棄大面積的懲罰，但這種違法勾當幹起來總歸是提心吊膽的。你不轉化吧，戰區整體評分會被大面積轉化了的戰區遠遠甩下，說不定哪次輪迴遊戲後，自己的戰區就被不幸淘汰了。

葉輕眠徹底的無視掉周圍一羣學者們的態度，絲毫不受干擾的開始講述，甚至聲音都不是很洪亮，大有一種你們愛聽不聽，聽不清算了的意思。

“最初是一種僞五維的物質，是一道限制人類最高世界認知的防火牆。一旦人類的科技水平或者認知水平觸碰到了某條紅線，最初就會啓動。而病毒最初，是最初在我們這個空間三維加時間一維的四維世界裏，針對碳基生命的一種抹除手段。簡單點說，病毒最初的目的是毀滅現有文明。”

青土市。

“王仲羽他們一行人身上確實攜帶着病毒最初？”

“是，不過青市長，他們昨晚已經成功清楚掉了體內的病毒。”

“這麼說來也卻是不是什麼大問題了。”青河頗爲謹慎的繼續詢問道，“王仲羽到達青土市後，所有跟他們接觸過的人，也都檢查過了嗎？”

“都檢查多了，並沒有人被感染。”

“幻藍疾病防控中心那邊的分析怎麼樣了？”

“他們覺得最初的情況具有極端特殊性，但所有的樣本都是同步於大宇醫學部的模擬數據鏈，雖然大宇那邊聯名保證其真實性，但是疾病防控中心仍對某些部分抱有懷疑態度，所以希望能接受到大宇的病毒最初實體樣本，可是被大宇拒絕了。”

青河笑出了聲，“果然還是有問題吧，疾病防控中心的請求被拒絕了，倒是挺有魄力啊。”

“大宇給出的回覆是，拒絕任何可能導致病毒最初擴散泄露的行爲，包括向疾病防控中心運送樣本。”祕書搖着頭說道，大宇那邊遮遮掩掩的態度，讓他也覺得是有貓膩。“而且大宇說先後發現了三種殺死病毒最初的辦法，但疾病防控中心的分析結果是，這三種辦法都是無效的，對自己和大宇的驗數據之後，發現大宇的報告簡直亂來，就好像是隨便編的一樣。然而大宇給出的反饋是，實驗具有特定的時效性。現在看來，即使是有個聯名在上面，大宇應該也不好硬抗下去了。”

“這個朱顏，合着是故意嚇唬我呢。”青河擺擺手，表示不想繼續談論下去了，“既然青土市內已經沒有這個病毒了，那它就算能飛天入地，也跟我沒關係。”

雨幕下一棟大樓裏。

王仲羽在房間裏整理着行李，關於病毒最初，他有太多的不放心，所以不願意再耽擱下去，決定返回南極冰原。而團隊的其他人，則按照之前的計劃，開始享受爲期三天的一個小假期。

距離王仲羽房間不遠處的另一個房間裏，團隊的一名骨幹眼睛裏呆着一抹猶豫和貪婪，在通訊器裏與人交談，“我保證這些信息都是真的。不過雖說我是咱們幻藍疾病防控中心青土分部出來的，但畢竟我現在在另外一個團隊裏，你們想要我身上的最初樣本，之前說好的條件必須先到位，要知道我可是擔着風險的。”

“可以，你的要求在我權限範圍之內，我會在一天之內落實。疾病防控中心對病毒最初十分重視，但大宇拒絕交出病毒最初樣本。你能在昨晚的治療中僞裝治癒，保留住體內的病毒最初，爲我們的研究提供基礎，我代表疾病防控中心感謝你。”

“咱互利互惠吧，如果能研究透，你也算立一大功唄，我也順便撿點小便宜。我覺得病毒最初的危險被大宇誇大了，我在南極從採集到實驗，一路跟這個最初打交道，不也沒什麼事麼？老王教授也被感染過，不過很快就自愈了，現在病毒不過是幾次突變就讓他們那麼緊張，我覺得實在小題大做了。不過你也放心，這個病毒最初絕對是有價值的，否則大宇和南極那邊不會這麼重視，所以咱們的交易你絕對不虧。青土分部如果有這麼一個貢獻，在幻藍疾病防控總部的地位絕對有個質的提高。”

“那我就借你吉言了。”

“對了，採集完我身上的樣本後…”

“絕對不透漏我們這裏病毒最初的來源，我懂，你放心吧。等王仲羽離開之後，我們的人下午過去。”

“我等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