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四章 夜半球·保險

第九戰區。

蘇漫城在一個已經人去樓空的小城市裏，找來了諸多葉輕眠看不懂的材料，在一間空了的店面裏，用了半個小時，將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拼湊組裝完成。

葉輕眠看着蘇漫城手中長條形的物體，滿臉的質疑，“你確定這東西能在我們離開之後，把我們的身體炸成粉碎嗎？”

“確定。”蘇漫城看着自己的傑作，滿意的點點頭，“你確定我們在這個世界的身體消失後，還能夠再度降臨，並且隨機出現在另一處地方嗎？”

“確定。”葉輕眠肯定道。

“定時啓動了，我們走吧。”蘇漫城說完之後，和葉輕眠一起離開了第九戰區，只留下兩具載體，等待着被徹底炸燬。

葉輕眠需要進入夜半球，可是晨昏線上天然形成的強大阻斷，讓他無法短時間內穿越。

那個可以讓人穿越晨昏線的兩界橋，是時時刻刻都在移動的，速度和寬度都隨時在變化。兩界橋運動的速度有時低至每秒幾米，有時高達每秒上百公里，有時僅有數十米寬，有時則有十餘公里寬。

葉輕眠自然不能在晨昏線上隨便找一個地方等待，這太看運氣了，許多早已到達晨昏線附近的公民，已經目睹過兩界橋經過十餘次了，但卻都不是合適的時機，要麼是寬度太窄，要麼是速度太快。

所以即使是通過長孫漣兒，以最高的優先級來安排，也必須先要用去幾天的時間去計算出絕對安全可行的穿越點。

這個時間太長了，葉輕眠不想等，也等不起，所以就用了一個最暴力的方法。那就是在非物質生命離開第九戰區之後，毀掉曾經降臨在這裏的身軀。然後重新進入，依靠規則的力量在第九戰區重新獲取一個身體，並且獲得一次隨機地點降臨的機會。

樂章星分晝夜兩個半球，那麼每次降臨都有二分之一的機會出現在夜半球，省去了穿越晨昏線的複雜流程。

不過或許是葉輕眠和蘇漫城運氣差了點，第一次嘗試失敗了，兩人依舊出現在了晝半球。葉輕眠沒有再讓蘇漫城去找材料製作炸彈，而是隨手通過輪迴徽章兌換了一個，不過這個行爲惹來了蘇漫城的一陣鄙視。

經過了四次嘗試後，葉輕眠和蘇漫城終於出現在了夜半球。這種毀屍瞬移大法很好用，但用的多了，無論是葉輕眠還是蘇漫城，都覺得有些不習慣，畢竟要一次次炸燬的，都是自己的身體。所以這種事不能回想，也不能細想，否則絕對會心疼自己到哭。

夜半球是永恆的黑暗，但卻不是絕對的黑暗，樂章星有三個衛星環繞，所以至少會有一顆懸掛在夜半球上空。

衛星反射的光線比地球的月亮還要暗淡，但對於夜半球的人來說，這確實上天在吝嗇中唯一的恩賜了。

除去衛星反射的微弱光線之外，夜半球盛產熒光沙，這些蘊含着能量的沙土同樣會散發出幽暗的光暈，爲黑暗的夜半球帶來一些色彩。

初到夜半球，葉輕眠就充分展現出了，擾夢者作爲輪迴徽章暴發戶的嘴臉，全身的衣服鞋帽兌換下來，就花了十幾個徽章。

不是葉輕眠徽章多到燒的慌，而是他和蘇漫城降臨的地方似乎十分靠近夜極圈，這裏的溫度低至了零下四十度，天空一望無際的暴雪綿延數月不絕的急速飛落，狂風吹過高山，吹過山谷，吹出了低沉的嗚咽聲，如鬼魅低語，如惡魔詭笑，又如死神的呼吸，吹熄了生命之火，讓這片天地看不見任何生靈。

葉輕眠利用強大的非物質生命，拖着自己和蘇漫城的身體在這片死寂之地，頂着狂風暴雪飛行。

黑暗，寒冷，葉輕眠已經完全失去了方向感，不過幸好有蘇漫城這個人工導航，根據一些氣象數據的分析，蘇漫城似乎很容易就定位了兩人所在的位置，然後一路指引着葉輕眠向星之新國飛行。

雖然四周環境惡劣，但蘇漫城心情很好。兩人在空中違背科學的飛行，動力來自於葉輕眠，這讓蘇漫城有一種錯覺，那就是葉輕眠是自己的坐騎，而且是自己指哪飛哪的飛行坐騎。

一旦按照這個邏輯想下去，就一發不可收拾了，蘇漫城想到了小說裏的龍騎士，不過相比於狂野威風的巨龍，蘇漫城覺得自己的坐騎葉輕眠似乎瘦小了太多，速度和耐力還湊合，但霸氣不足，算了，好在勝在通人性。

葉輕眠不是佘璇，沒有心靈現在的能力，自然不知道蘇漫城在想些什麼，否則在不久前路過的冰原上，早就多了一具屍體了。

不過葉輕眠畢竟散開了自己的非物質生命，能察覺到蘇漫城臉上的表情變化非常豐富，時而露出讚許之色，時而露出遺憾之情，時而還會閃過一絲高高在上的微笑。

“你琢磨什麼呢？”葉輕眠好奇的問道。

“沒什麼。”蘇漫城回過神，平靜的答道。

“哦。”葉輕眠也沒多想，打死他也不會想到蘇漫城正在心裏評價自己這個坐騎的優劣，“我以爲你又突然死機了呢。”

“安心，安心。”蘇漫城拍了拍葉輕眠，“左邊，沿着那個山脈脊線的方向走。”

“對了，我去杭城的時候見到了白滴滴。”飛行途中，葉輕眠找了個話題說道。

蘇漫城十分驚訝，“你竟然能見到她？禮遊戲沒有阻止你？”

“沒有，我只是散開了非物質生命去感知了一下白滴滴，就被禮遊戲發現了，不過後來他帶我去看了白滴滴。”

“你瘋了？”蘇漫城震驚於葉輕眠的大膽，他竟然去感知白滴滴，在精神病院那麼敏感的地方，當着禮遊戲的面去做那麼敏感的事情，這就好似一個普通人，當着世界拳王的面摸他女朋友屁股一樣。“你閒命長嗎？爲什麼去感知白滴滴？”

“比較好奇。”葉輕眠說道，“說起來，也是因爲你吧。”

“因爲我？”

“嗯，根據我所見，和白點點跟我聊過的一些情況，我你從上一屆輪迴遊戲開始，就會偶爾出現死機的狀態對吧？我能感覺到你死機的時候，非物質生命會出現奇怪的反應，我沒從其他人身上感應到過類似的情況。我猜測可能是某種融合，再進一步，我猜測你有可能是在和其他時空的自我融合。”

蘇漫城沉默了片刻之後說道，“所以你去感知白滴滴，想看看融合的過程中，非物質生命產生的表現？”

“嗯。”葉輕眠點點頭，“於是確認了，我的猜測沒錯。”

蘇漫城深吸了一口氣，解釋道，“你可別誤會，我這是身不由己啊，我人畜無害。”

“我知道。不過你在沒打通時空壁壘，貫通過去和未來的情況下就能融合，天賦異稟啊，怎麼做到的？”葉輕眠好奇的問道。

蘇漫城搖搖頭，“我也不知道。而且我也控制不了。”

“你現在無意識的走在了升維第二步的路上，不過速度非常慢，所以如果你想去爭，那麼需要貫穿你存在過的所有時空，你需要三個陣營的聖經的力量。”

蘇漫城打了個冷顫，“鬼才要去爭，我又沒瘋。一個柒魚，一個白滴滴，你就得我能爭的什麼？警告你別打我主意，我可不想摻和進去。”

葉輕眠沒想到蘇漫城這麼膽小，不禁笑道，“又沒說讓你現在去爭，你急什麼？”

“什麼意思？”

“禮遊戲跟我說了一些話，應該是希望我轉告給你的。”

“什麼話？”

葉輕眠稍加回憶後，把不久前禮遊戲和自己的對話整理了一下，告訴了蘇漫城。

“總的來說，第一，升維過程中，你的過去很關鍵，它非常容易受到攻擊，所以是重點保護對象。第二，是升維過程中，作爲起始的這個時空的你，需要一個安穩的環境。第三，如果不追求速度的話，你可以不必陷入沉睡，通過延長進程的時間來保持清醒。”

蘇漫城皺了皺眉頭，“他跟你說這麼幹嘛？”

“讓你多瞭解一些唄。”

“那他爲什麼不直接跟我說？”

葉輕眠想了想，學着禮遊戲的口氣說道，“你猜？”

果然，蘇漫城聽到這個回答，臉當時就一黑。

葉輕眠笑了笑，“白滴滴和禮遊戲在盡最大的努力去爭取那個晉升爲第五維生命的名額，但是未來已經被撥弄的如同一團迷霧了，所以能否成功，連他們自己都說不準。或許會成功，或許會失敗，但我覺得，他們即使不成功，也絕對會拖着柒魚兩敗俱傷。所以，白滴滴纔會把你當成了夢世界翻身的底牌。”

蘇漫城嘆了口氣，既然葉輕眠都知道了，他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了，“你說的沒錯，我在精神病院的時候，和白滴滴見過面，她在我體內留下很厲害的過去聖經的力量，我本身擁有現在聖經，而且她說讓我在這屆輪迴再二次覺醒一個未來聖經，成爲三陣營叛營，藉此貫穿時間線，加速各個時空自我的融合。不過我一直在壓制着來着，一不去覺醒未來聖經，二儘量控制着自己不少死機。”

“爲什麼要壓制自己？”葉輕眠好奇道。

蘇漫城翻了個白點，十分坦然的說道，“我害怕行了吧？這要讓柒魚發現，她竟然還有一個小對手在一邊藏着掖着，順手把我收拾了怎麼辦？”

葉輕眠笑道，“其實你沒必要擔心，你纔剛剛起步，比人家的進度慢多了，誰會在乎你？現在你明白禮遊戲爲什麼沒直接告訴你，而是跟我說了那些話了嗎？就是因爲你太慫了，就算告訴你，你也自己悶着去了，八成還會當做不知道。”

“那他通過你轉述，有什麼區別嗎？”

“當然有。”葉輕眠凝重的點點頭，“禮遊戲把你當做一個保險，一旦白滴滴失敗了，或許她會拼死再次拖延柒魚一次，而你就成了下一個和柒魚競爭的對手。就算你到時候想慫起來，但是我現在知道你的事，以後就會有更多人知道，我們大家會在一旁鼓勵你的。”

“是逼着我吧？”蘇漫城臉色難看的說道。

“是鼓勵。”葉輕眠強調道，“你是禮遊戲的保險，說不定也是我的保險。禮遊戲不確定能不能成功，我也不確定。柒魚和白滴滴的路，是看得見的，而我的路，只是一個概念，我猜的對了，我就贏了，猜錯了，也就輸了。所以我面臨的風險比她們大得多。”

蘇漫城沒有說話，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所以就安靜的聽着。

葉輕眠繼續說道，“柒魚和白滴滴必然有一次你死我活的爭奪，而在這之前，我和禮遊戲也一定會有一次非死即傷的衝突，不過無論如何，都不會影響到你。禮遊戲和白滴滴視你爲他們失敗後的希望，而我則希望在我失敗後，你能替我保護我身邊的人。所以作爲交換，在我開始最後的計劃之前，會想辦法給你提供一個安穩的環境，以及爲你的過去，打造一個固若金湯的防護。”

四周的風雪依舊，蘇漫城的臉色也越來越白，“爲什麼一定要是我啊…你們別這麼看得起我行不？”

“如果白滴滴失敗了，我也失敗了，但是柒魚成功了，那自然沒你什麼事了，趕緊找棵樹吊死就好了。但如果白滴滴失敗了，我也失敗了，可是柒魚在這一屆輪迴並沒有成功，那你就沒得選了，不上也得上，因爲到那時你已經是柒魚的競爭對手了，你不爭，就完蛋了。”

“右拐，順着那條冰河飛。”蘇漫城指了下路，心情複雜，“你們這羣人，一個個看着自信滿滿的，怎麼還沒開始衝刺，就先給自己安排後事了？不是應該有一往無前的信念嗎？有時候吧，有了後路，就無法全力以赴的拼了，你們就應該破釜沉舟，不成功便成仁，別管失敗了以後怎麼樣。”

“呵呵。”葉輕眠笑了笑，“要怪就怪你自己吧，你天賦異稟啊，沒有貫穿時空，就能開始融合了…白滴滴不找你當替補，難道還會去找白點點嗎？”

“我在說破釜沉舟的氣勢呢，你說什麼呢？”

“上了輪迴遊戲的賊船，所有人都是破釜沉舟，況且你覺得到了現在這份上，是禮遊戲會退縮，還是我會退縮？你就別妄自菲薄了，就算是爲了自己，你也加油吧。”

蘇漫城嘆了口氣，指了指天空，“接下來朝着天上最亮的那顆星的方向飛，一個小時左右就能進入星之新國了。那我只能祝福你們成功了，你們要是都折了，我可也頂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