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一章 規則·禁語（七）

“王奶奶，您看看誰來了？”

唐明銳將陸軒帶到藝術學院對面街道上一個看起來比較老舊的飲食店，店鋪上面貼着一塊看起來有些歲月的招牌，寫着：奶奶早餐店。

小店和附近那些裝修華麗的商鋪比起來，顯得非常的簡陋，就連裏面讓客人用餐的桌椅好多漆面都脫落，露出來裏面的原木也被歲月的灰塵給弄得黑漆漆的，但整體還算整潔。

早餐店的老闆是個模樣看起來有七十歲左右的老阿婆，正是唐明銳一進門就過去叫的王奶奶。

王奶奶身體消瘦，膚色相對於山村貧窮老人的面色蠟黃來說要白皙許多。她的身軀已經被歲月壓得彎曲，脊背上露出一兩節凸出來的骨頭，雙目已經變得渾濁不再清澈。

她一頭油亮的秀髮已經變成了雪白，像染上了一層銀霜一般。

“唉。”王奶奶聽聞唐明銳之言，緩緩扭過她的腦袋，用那雙渾濁的雙眸打量了唐明銳，又看了看陸軒瘦猴等人一一眼，略微思索一會恍然大悟說道：“哦，你是李玉剛對麼？我記得你可好久沒來了。”

“王奶奶您不記得我了？我是明銳啊，你以前可是沒少往我碗裏多盛半勺稀飯的？”唐明銳走到老人的身邊，微笑着開口詢問道。

“明銳？”王奶奶目光呆滯的暗暗思索着，最後還是搖了搖頭感嘆道：“不記得了，這人越老老年癡呆越嚴重，記憶衰退得很厲害，好多人和事情轉眼就忘了。”

唐明銳伸出手放在王***肩膀上，一邊輕輕替她按摩，一邊緩緩講訴說：“我是那個六年前藝術學院分校剛開的時候第一批學生唐明銳，就是那個整個學校最壞最臭名昭彰的調皮小子，還曾經在您店門口和別人打過架呢？我上個月來看您，還給您帶了兩瓶藥酒，您忘了嗎？”

王奶奶並沒有因爲唐明銳突然接觸自己身體按摩而反抗，相反露出一臉享受的樣子，顯然她經常能得到這樣的待遇。

在一旁看到這一幕的陸軒頓時驚呆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號稱盛京城最有名紈絝的唐明銳竟然主動放低身份，爲一個路邊賣早餐的阿婆按摩，這待遇就是他親生父母都沒有吧？

王奶奶究竟是何許人也？值得這個無惡不作的紈絝壞少爺，轉眼變成孝順乖寶寶？

“哦，明銳啊，我想起來了，你那時候可調皮了，經常欺負學校的女孩子，毆打其他學員……”王奶奶思索了一陣子，終於回想到了唐明銳，一下子道出無數個這二貨少爺年輕時候各種野蠻的行徑。

說了好多後，她就開口命令唐明銳坐在自己身邊，然後伸出那雙佈滿老繭的手，一臉慈祥的摸着唐明銳的臉蛋，像親奶奶般關心詢問道：“你這臭小子，一些日子不見就長大許多了嘛。我記得當時你和二班的王小花談得火熱，怎麼樣結婚生子了沒有？我告訴你小花可是好姑娘，你要是不娶保你後悔一輩子……”

回想到唐明銳來歷的王奶奶，一下子變成了他的親奶奶，各種拉家常噓寒問暖，什麼結婚生子，天冷記得穿衣服之類的話都說了，簡直和親奶奶沒有什麼區別。

唐明銳這傢伙有時候只能乖巧的回答着，哪怕有些自己沒做到的地方也善意謊言，比如說娶了王小花生了個胖小子之類，目的就是爲了哄老人開心。

拉了大概五六分鐘家常，老奶奶才一拍腦袋，恍然大悟說道：“哎喲你看看我，光顧着和你聊天都忘記拿東西給你們吃了。你們一定沒喫過早飯纔過來的吧？看我竟然把這事給忘了，害你們幾個孩子餓着肚子站旁邊傻站了這麼久。你們趕快去坐……奶奶這就拿給你們喫。”

下一刻，老奶奶開始站起身子，要去忙活拿食物，但都被唐明銳攔住自己動手，親自取食物了。

這二貨之前所說藝術學院門口有家好喫的早餐店，其實就是油條、包子、茶葉蛋，白米粥等貧民區無論那條街道都可以隨處可見的食物，味道都差不多好喫不到哪去。

可唐明銳這個逗比，在掀開蒸鍋的剎那，就忍不住抓起一個熱乎乎包子往嘴裏塞，一邊燙得不斷用手拍了拍去，一邊喘着熱氣叫嚷着“好喫好喫”，很是開心的樣子，就好像小時候見到父母買來的糖果。

今早的一幕幕，又讓陸軒對他這個二筆，有了全新的認知。

“我猜想你一定很想知道王***故事對不對？”將所有食物端上桌後，唐明銳坐立在陸軒對面，挑了挑眉疑聲問道。

“廢話。”陸軒白了他一眼，真想吐這二筆一臉白粥。

唐明銳抓起一個肉包往嘴裏塞，吐字不清地說道：“王奶奶可是這片區域最好的老人沒有之一，幾乎受過她恩惠的人都會感恩戴德在心裏惦記一輩子。”

他津津有味的啃着包子，緩緩講訴說：“二十年前，盛京房價纔不到2000一平米，三環之外都是郊區，這裏就是一個小鎮。這條街後面是鎮小學，現在還在運營，只不過教學樓都翻新了一遍。王奶奶二十年前在這裏賣早餐，五毛錢一個包子、油條。”

“1993全國開放糧食價格造成物價飆升通貨膨脹，大米漲到2塊錢，豬肉漲到8塊，一萬塊也相當於現在一萬五的購買力，到95年物價纔開始慢慢掉落下來。這五毛錢一個包子的定價不貴，特別在京城小鎮這種地方更顯得實惠了，很多學生都來這麼購買早餐。可到現在，王奶奶還是賣五毛錢一個包子和當年的定價一樣沒有改變，而且餡料沒有偷工減料，你想想這是什麼概念？”唐明銳略顯得激動的問道。

“虧血本的概念。現在三四線城市包子基本都要一塊五油條兩塊了，一塊錢一個那種基本都是沒幾顆肉在裏面，甚至拿淋巴等豬身上垃圾來當肉餡，更別說物價超貴的盛京城了。”陸軒揉了揉鼻子淡淡迴應着，接着開口問：“那老奶奶爲什麼沒有漲價？”

“唉”唐明銳嘆了一口氣，隨後說：“曾經無數人問過王奶奶爲什麼不漲價，她說來這裏購買早餐很多孩子都是她親眼看着長大就像自己的孫子一樣，捨不得讓他們多花錢，可能有些窮孩子因爲漲價喫不起，王奶奶就見不到他們了。她不想讓孩子受罪，希望他們能每天都能享受到像家人、奶奶般的關愛、哪怕不賺錢和倒貼，她也希望能天天看到這些像親孫子一樣的笑臉。”

“那爲什麼還能維持到現在而不倒閉？”

陸軒揉了揉鼻子，疑惑問道。

他可不會相信什麼學生良心發現自己主動加錢給王奶奶，因爲人性都是貪婪的，有別人便宜佔不佔白不佔。那些學生怎麼會想到別人背後的幸苦？只會想到哎喲那家便宜又好喫，長期下來甚至養成了五毛錢固定思維，這樣還能剩下一半錢去買辣條。

假如有一天王奶奶突然漲價，那些習以爲常的學生們肯定會罵罵咧咧說什麼老太婆發神經亂漲價，再也不在這裏買了，別的地方也賣這個價錢，幹嘛在這種破地方買呢？

人除了貪婪，更可怕的一種習慣就是習以爲常。別人一直對你好、一直照顧你、一直借你錢，突然有天做不到了，反過來好人卻被受恩惠的人謾罵和指責。

這種案列，多不勝數！

也不排除有些學生早早有良知覺得往奶奶可憐不想佔便宜，可終究是少數百里有一二三，小小淨賺的那點錢根本不夠賠出去。

“老奶奶/子女在鎮上開了個水泥磚廠，每個月都給很多零花錢加上國家養老金，她都拿來投進這家小早餐店裏面。曾經她子女勸說過她無數次，甚至想關了早餐店讓她安心呆着，可怎麼都勸不住甚至拿命相抵，最後子女只能尊重她決定，認爲讓父母有點活幹不無聊也好。”唐明銳開口回答道。

“王奶奶太值得尊敬了。”聽到這裏，陸軒不由肅然起敬，對這個差不多走到生命盡頭的老人，除了偉大二字再也沒有言語可以形容了。

“六年前藝術學院剛開附近沒人流量也沒有多少餐飲店，大夥基本學校食堂，外面像這些不起眼的小飲食店可是受到熱捧，許多人都知道王奶奶包子便宜又好喫，但很少有學生知道王奶奶是倒貼賣的。其中有個叫趙二虎的混混每天直接以五毛錢價格全包王奶奶這裏所有東西，騙說幫同學帶去。然後以一塊五拉到學校門口去販賣，被我知道他佔老人的便宜後直接將丫狠狠揍了一頓。打完人我才從王奶奶口中得知她一直虧本賣，頓時把她當親奶奶看，然後動用家裏關係聯繫媒體曝光這件事，引起各界關注。

現在單價還是五毛錢一個，不過幾乎所有人來這裏買都是按市價給，以前受過老奶奶恩惠的人甚至主動多給。王奶奶也不用幸苦每天早上操勞做早餐，她子女早上做好，讓她在這裏坐着賣就好了。”唐明銳講訴道。

自此陸軒終於知道王***一切事蹟，也明白唐明銳爲什麼一進門就給她按摩，換成自己也會這麼幹，這樣的好人值得善待和長命百歲。

知曉故事，他在重新喫這些看似普通食物的時候，無形中卻感覺美味多了，彷彿是人建罕見的佳餚一樣。

如此佳餚喫一餐就少一餐，興許隔幾天沒來，終生就再也喫不到這種味道了。

“王奶奶，這是早餐錢，您可要好好保重身體哦，我過陣子再來看您。”

喫完早餐，唐明銳和王奶奶又閒聊了一陣，隨後掏出了五張毛爺爺放在老***那個破舊的櫃子裏面，語重心長地說道。

以他能力現在直接給老奶奶幾萬塊現金都可以，不過那樣做反而害了老人，被人看見有可能滋生一場悲劇，幾百塊錢相對安全多了。

因爲爲了幾百塊錢去惹了一個全鎮都敬佩的老人引起公憤，不是腦袋進水嗎？幾萬塊，倒是有很多人願意冒這個險。

“小雨，你慢走啊，有空常回來看奶奶，記得下次帶媳婦和小孩過來讓奶奶過目過聽到沒？”臨別之際，王奶奶連扔進錢櫃裏的早餐費都沒有看一眼，拉着唐明銳的手語重心長的叮囑着。

看到王奶奶眨眼之間又記不清人，唐明銳眼眶都紅了，拼命的點了點頭說道：“我知道了奶奶，下次我一定把家裏那胖小子給您帶來過目。”

看到這一幕，饒是陸軒這個心堪比鋼鐵做的鐵血進人也覺得心裏發酸，真的忍不住好好痛哭一頓。

王奶奶家境和情況完全夠她早早享清福了，可她依舊像別人親生爹媽一樣操着爲子女關懷的心，怕像孫子一樣的學生買不起早餐，怕嫌貴再也看不到他們的笑臉。

她現在七十多了，依舊坐在這裏賣廉價早餐，爲的只不過看看‘孩子’‘孫子’們的幸福笑臉，瞭解他們過得好不好，真是像親媽親奶奶一樣操碎了心啊！

記得華夏一套播着那麼一則廣告：“等你長大……等你考完大學……等你結完婚媽媽就享福了，最後轉變成奶奶等我長大就讓你享福哦！”

做父母的永遠是操心着子女，他們總以爲會有享兒子清福那天，卻不曾從孩子出生那一刻就註定是一個操勞的命了。

華夏社會情況都是父母養大孩子催促孩子結婚，然後又幫孩子帶孫子，沒辦法……國內物價高收入低成不了正比例，很多人知道父母累爲了生活卻不得不那麼做，全身心投入工作中想要賺錢養家，以爲掙多就能讓媽媽跟着享福了。

在華夏絕大多數人肯定做不到像新聞報道中讓父母安享晚年，每天去跳公園健身跳廣場舞，那都是小資家庭纔可以做到，甚至兩個老人有退休金孩子無壓力的家庭。但並不能怪這些人，只能說國內經濟壓力太厲害了，房貸、房租、車貸、結婚貸各種要還，還要養育孩子雙方父母四個老人。

在工薪普遍三四千、小兩口總月收入七八千的年代，有多少人能讓父母享清福的？甚至父母不去幹活補貼家用，就要謝天謝地了！

高壓力的年代不求能對父母像有錢人那麼好，各種補品經常送着，只求天下子女能對父母多一些關懷，有空給他們打打電話問候問候，在公交車上，走路去上班的途中，都可以抽空做到對不對？

順手而爲的事情，卻讓遠方的父母感到很心暖，少了牽掛。

“救命啊！”

“救命啊！”

“有人綁架，弓雖姦殺人啊！”

陸軒一行人剛戀戀不捨道別了王奶奶走出門外，就聽到附近傳來一陣女孩子尖銳的求教聲。

出於本能，幾個人目光就齊刷刷的往了過去。

只見一個十**歲眉清目秀長得溫婉動人的女孩子，被兩個手臂上有紋身的傢伙一左一右架走，同時旁邊還有另外兩個男人空手跟着走着。

一共是四個男人，一個個不是在身上有紋身，就是耳朵上打耳釘，同時有個傢伙脖子上掛着一條金項鍊，一副現代小混混模樣十足的範兒。

不遠處有一部金盃麪包車，和一部黃色法拉利恩佐，顯然不是一般小混混或者受命於人的打手。

“臥槽尼瑪的！”

看到這一幕，唐明銳頓時就火大了，電射般衝了過去，氣鼓鼓嚷嚷道：“尼瑪的趙二虎，六年前佔王***便宜，今天又當街強搶民女，老子今天打殘你老子就不姓唐，也不再號稱盛京城最有名的紈絝唐伯虎！”

可能剛和王奶奶傷感離別，又見到當年欺負老***人在做壞事，唐明銳壓抑的複雜情緒終於爆發了。

陸軒等人見他衝出去根本沒有在意，對於那幾個小混混，唐明銳一人足夠了。

“砰”唐明銳衝過去，連小混混都沒有反應過來，就一拳砸在帶金條的傢伙身上，顯然他就是趙二虎。

緊接，他又快速踢飛三個小混混。

“啊。”趙二虎慘叫一聲旋即反應了過來，並認出唐明銳嚷嚷道：“是你，草……以爲是富家公子就了不起嗎？老子現在替人辦事，主子是你惹不起的大人物，你他媽再敢動我一下試試看？”

“我管你主子是誰，膽敢出現在我唐伯虎面前照樣打了！”唐明銳怒叫喝了一聲，接着又衝過去狠狠對趙二虎踢了兩腳，直接“咔嚓”將他骨頭踩斷，令他“啊啊啊”的淒厲慘叫着。

“咔嚓！”

這時候，路邊黃色法拉利做恩車門打開了，下來了一個叼着雪茄流裏流氣的傢伙，望着唐明銳冷冷問道：“盛京城最有名的紈絝唐伯虎很了不起是嗎？他主子出現也一塊打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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