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靈月

棲仙絕巔渺人蹤，靈月有影落山中。

······

棲仙峯，自古傳聞此山之上有仙人居住，但是一直未有人見過，倒是此峯絕巔五百丈常年籠罩在煙雨之中，是故又名雨峯。自從雨師得道出世之後便在這裏建立了雨都，作爲其勢力的中心，與無方天淵的另外三位存在並立爲無方四天觀。

棲仙峯的陰晦煙雨之中，一道黑色身影站立在一座六角亭之中，六角亭外是淅瀝的煙雨。成廣靈靜靜的站在亭中，他的眼深沉陰鬱，沒有人知道他的心裏在想些什麼，就像現在的他是一個人在這裏欣賞眼前變幻莫測的煙雨景象，還是在等什麼人，沒有人能夠知道。

這時從遠處走來一行身穿華美衣服的少年，少年們擡着一頂軟轎，當他們路過成廣靈所在的位置後，皆放下轎子向着成廣靈深行一禮，隨後便再次擡起了軟轎向前走去。

軟轎中的人掀起幕簾向外看了一眼，一張極爲精緻漂亮的臉蛋，畫着梨花妝，微紅的嘴脣露出一抹不屑的笑意，另一邊的成廣靈似有所感，他轉身看了一眼軟轎中的女子，眼中無波無驚，又轉身看向眼前重重的煙雨。

軟轎中的女子嗤鼻一笑，她放下了簾幕，閉上好看的雙眼，臉上恢復了柔媚的平靜，誰也不知她是在想些什麼。

······

天水殿乃是雨師日常起居之所，能夠踏足此地的整個煙都之中，也不過僅有三人，其一乃是雨師的大弟子無邪水伯，一手操水控雨神通只在雨師之下，第二人乃是雨師的二弟子成廣靈，他承襲雨師劍道神通，位列無方天淵四劍之一，能與其比肩者更是少有，這最後一人便是靈月仙姬，也是雨師最寵愛之人，甚至私下有傳聞，靈越仙子乃是雨師禁臠，不過這些都是未得證實的傳聞，具體他們二人是什麼關係，到底只有他們兩人知道，不過雨師極爲寵愛靈月仙姬，這倒是不爭的事實。

天水殿之中，雨師半倚在寬大的龍椅上，他的身下鋪着一張完整的白虎皮，手中把玩着八玄境，眼中仍是深沉，即使得到了能夠助他更進一步的神器，他的臉上也絲毫沒有高興或是興奮之色，因爲他深刻的知道，若是雷君猜到是他奪走了八玄境，那麼他勢必不會善罷甘休。

靈月仙姬拜倒在殿中，她吐氣如蘭，柔語軟聲道：“靈月參見雨尊。”

雨師擡起頭看向靈月仙姬，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靈月心領神會走到雨師座下，如同一隻乖巧的貓伏在雨師的腿上。雨師放下八玄境撫摸着靈月仙姬的柔軟髮絲道：“靈月，你若有一名朋友一直霸佔着你們共有的東西，而現在你有將這件東西拿回來了，你的那名朋友必然會不開心，甚至會向你討要這間東西，你會怎麼做？”

靈月仙姬歪頭想了一會道：“那就殺掉那個朋友嘍。”

雨師無奈笑道：“那可是你的朋友啊，曾今生死與共的至交好友。”

靈月仙姬道：“若真的是朋友，那又爲何一直霸佔着共有的東西不放手呢”

雨師嘆了一口氣道：“是啊，若真的是朋友，那又爲何會一直霸佔着呢。”

這時，殿外響起了腳步聲，一名中年男子走了進來，他的面容冷峻，留着一撇小鬍子，身上穿着文士長衫，頭上盤着一個髮髻，用一根青色的髮帶簡單的束起，他的手中拿着一封信件，急急的向着雨師這邊走來。

雨師見來人，不禁冷笑道：“可是雷君那個老傢伙。”

無邪水伯跪在地上，雙手捧着一封書信道：“師尊神機妙算，正是雷君。”

雨師伸手凌空一抓，書信自動飛到他的手上，旁邊的靈月仙姬自覺的低下了頭，沒有去看書信中的內容。雨師展開潔白的紙張，上面是雷君蒼勁有力的字跡，一如他的爲人一樣霸氣，有着讓人不容拒絕的意味。

雨師隨手一揚，書信自動化作一陣飛煙消散，他對無邪水伯道：“雷君隻字不提八玄境一事，卻又邀我與風后，電母前往天絕峯一會，你覺得他是作何打算？”

無邪水伯思量了片刻道：“以退爲進，欲擒故縱。定是半機天命在旁獻策，此人曾師承陽星弟子云煥子，極是難纏之輩。”

雨師道：“與我所想一樣，不過廣靈做事幹淨利落，並沒有把柄落下，此番邀請我也不能拒絕，他也不能把我怎麼樣。”

雨師閉目想了一會道：“你們先退下，讓廣靈來見我。”

無邪水伯和靈月仙姬稱是退下，他們二人走至門口時互看了一眼對方，兩人沒有說話，似已明白對方心中所要說的，隨後便向着相反的方向離開了天水殿。

外面淅淅瀝瀝的雨仍然下着，這雨好像從來就沒有停過，靈月仙姬來的那一天這雨便是這般下着，那時她還是個很小的小女孩，與她一同來的還有她的姐姐，但如今只剩下她一個人了。

這時軟轎停了下來，外面有人道：“仙姬大人，廣靈閣到了。”

靈月仙姬睜開眼，她的眼角有一點溼潤的痕跡，她用手帕擦了擦道：“知道了。”

靈月仙姬掀開簾幕，有清俊的少年上前打傘爲她遮雨，外面淅瀝的雨比之其他地方更大了一些，淅淅瀝瀝的雨聲聽得靈月仙姬心中不由的生起一股厭煩，但她還是向着煙雨中的那處高閣走去。

高閣共分五層，通體呈現黑色，乃是以萬載陰玄木建造而成，當初爲建造這座高閣，雨師蒐羅了整個無方天淵也才建造出這五層的高閣，並將其作爲成廣靈脩成劍道神通的禮物。

高閣的門口上掛着一個牌匾，上書紅豔四字“水雲純一。”，這代表着成廣靈已將雨師傳授的水雲決修至上境，整個雨都中有這評價的也唯有成廣靈了，就連雨師親傳的大弟子無邪水伯也未得雨師如此評價。

水雲決乃是雨師所修至高功法，可以說雨師一身神通都來自這水雲決，但是能修成者卻是寥寥無幾，無邪水伯也不過修至中境，以水成象，聚冰成器的地步，比起成廣靈的凝冰化水，布水成雨的上境，那是遠遠不如的。

成廣靈居住在最高的一層中，其下四層每一層都放着一柄斷掉的劍，這是成廣靈以前用過的劍，每一柄都代表着一名強敵的隕落，且每一人的劍道神通都不在成廣靈之下，但是他們都敗在了成廣靈的劍下，直至成就了現在成廣靈劍鬼廣寒的名號。

靈月仙姬走至第五層，水晶簾後的暖室中燃着一爐冷香，嫋嫋爐煙向上飄去再散開，將這清冷的香味四散在整個暖室之中。成廣靈褪去了外衣，只穿單薄的白衣黑褲端坐在蒲團上，他的雙眼輕輕的閉着，劍橫在膝上，已不見那隻黑龍的蹤跡，想來是沉在了劍中。

靈月仙姬掀開水晶簾，霎時一股極冷極寒極冰的氣息將她席捲，讓她如墜萬丈深淵之中，死亡的氣息是如此的接近，好似下一刻她就要離開這世間，墜入無間黃泉之中。靈月仙姬嚇得不由閉上了雙眼，雖然不是第一次來到這裏了，但是那股死亡的氣息卻是越來越強大，每一次都要比前面強上幾分，這代表着成廣靈一天比一天的強大，說不定在將來能夠與雨師一較長短。

成廣靈輕撫這膝上的劍，淡淡開口道：“純一。”

這時那股陰冷的死亡氣息如同潮水般退去，靈月仙姬如釋重負的喘了口氣，她看向成廣靈的目光中更多了幾許忌憚之色，不愧是將水雲決修至上境的人，其修爲當真深不可測，難以揣度。

成廣靈道：“南峯的紅欒樹開了沒有。”

靈月仙姬眉頭微皺，胸口生出一股悶氣，沒好氣的道：“雨尊找你。”

撂下這句話，靈月仙姬便轉身離去，她的腳步聲很快，很急，像是要逃離這裏一般。

成廣靈默默的撫着劍默默不語，他與靈月仙姬之間終究還是有了很深的隔閡，即使他早就明白了，從他選擇了這條路開始就明白了，他已經不再是原來的他，靈月仙姬也選擇了她自己的道路，他們終究不再是原來的他們了。

下了樓的靈月仙姬長呼了一口氣，回頭看了一眼“水雲純一”，靈月仙姬冷哼一聲，轉身進了軟轎中。

天水殿內寂靜無聲，雨師靜默的站在窗前，這裏是九重天水閣的最高處，佈置的十分簡單，一面書牆，一方書桌，一面屏風，隔開了塵世的喧囂。

這時，外面響起了腳步聲，能夠來到此地的唯有一人，整個煙雨江山樓唯有一人能夠登臨此地，那便是成廣靈。

成廣靈穿着單薄的黑衣，純一劍被他緊緊的握在手中，煞氣凝結的黑龍已然不見，應是沉入了劍中。成廣靈單膝跪在屏風後，聲音清冷的道：“師尊，您找我。”

雨師好似從夢中驚醒，他道：“廣靈你來了。”

成廣靈低聲道：“是。”

雨師見成廣靈脩爲更超以往，不禁讚道：“廣靈，你的修爲又精進了不少。”

成廣靈眉眼不擡，仍是單膝跪在地上道：“廣靈能有今日，多謝師尊栽培。”

雨師看了一眼桌上的八玄境，心中縱有不捨，也只能如此了，他道：“爲師許久未拜會陰司她老人家了，你將這八玄鏡送予她老，就說是爲師的一點孝心。”

成廣靈緊握着劍鞘，沉聲道：“是，師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