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不眠之夜

中考前的最後一個月，李東林按捺不住自己的內心掙扎，還是去找了李雪燕，但是沒有見到人，當自己再次用小紙團砸那個屬於燕子的小臥室窗戶的時候，他沒有得到任何迴應，而且，還拉上了寬大的窗簾，再也看不到那睡眼蒙松，慵懶可愛的笑臉了，他一次又一次的嘗試，他多麼希望能夠再次聽到窗戶被“刷”的一下拉開的聲音，接着一張俏皮的臉蛋就探出頭來，可是，一次又一次的敲打，得到的只有撞擊玻璃散到空氣中的回聲，別的就再也沒有了---

李東林是沒有勇氣去敲響燕子的家門的，他害怕見到那個人高馬大的精明商人，那個似乎永遠都看不起他的將要成爲城市人的中年男人---，終於，還是放棄了，邁着失魂落魄的腳步，獨自回家去---

當他走遠了，窗戶卻開了，露出一張因爲哭泣，而眼睛紅腫，沒有任何梳洗打扮，憔悴的，略顯稚嫩的臉，那是燕子，他的父親在前一天晚上跟她攤牌了，他勒令她再也不得見李東林，他們家族的走向是不會因爲這點子小小的兒女情長而改變的，她記得很小很小的時候，自己還那麼有勇氣，居然可以做到絕食三天，爲了天真的自己，能天真無邪的跟最要好的玩伴一起學習，一起玩耍！

然而，隨着年齡的成長，不斷的成熟，自己怎麼變得越來越沒有勇氣了呢？她現在甚至有些恨自己，爲什麼不能再瘋狂一把，跟爸爸再次對着幹，就像小時候一樣，大不了再來一次絕食！她知道，如果自己堅決，父親很可能做出讓步---，但，爲什麼當聽到父親對自己的盤問：“你確定他就是你一輩子要找的人嗎？你又怎麼確定，他會對你永遠不變心？梨園春會場你們的事情，爸爸可不是不知道，這小子好像還是個情種？到了高中，到了大學，到了社會，優秀，漂亮的女孩更多，誘惑更多，你拿什麼保證，他能對你從一而終？”

這些問題，自己的腦袋裏，以前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去想的，在她眼裏，李東林是個信守承諾的人，他答應自己的事情就一定會去辦到，可是，當她看到他跟坐在吉普車裏的鄉長千金，居然可以像他們一般親密，她不知道自己還該不該繼續無條件的信任他，當自己遇到危險，他那心急如焚的狀態是裝不出來的，她知道，他的心裏是非常在乎在乎自己的，不然，那次在那小河道上，自己依偎在他的懷裏，他的心臟不會跳的那麼快！

可是，現在在乎，非常在乎，那麼以後呢，，，，？她閒暇的時間，也會看看一些新聞，或者青年文摘，裏面也有很多的描寫青年男女熱辣的愛情的，可是，更多的是以悲劇收場，而且，受傷最多的往往是女方，而且，自己有一個發小兒玩伴其實跟李東林是在一個學校的，她偶爾也會跟她“彙報”他的一些個情況，他好像跟那個吳佩佩關係確實不那麼簡單？自己的思想此刻是極端矛盾的，一方面，他與她純真無比的情意，讓她留戀不已，心裏極其，極其的捨不得，李東林把自己當家人之外的“親人”，自己何嘗不把他當“親人”？況且自己小學就在迷迷糊糊的狀態下，把初吻給了他？？？他們還拉鉤約好一起上縣一中！

而今，這”親人“，馬上就要變成陌生人了，這種感覺，就像一隻無情的大手，在撕扯着自己柔軟的內心一樣，那生生被割斷的感覺，當真是---肝腸寸斷，淚水不自覺地流呀流，流呀流，從晚上一直到早上，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麼睡着的，可是，當醒了以後，卻發現，枕頭幾乎全溼了，杯子也溼了一大片，當聽到那熟悉的紙團敲打窗戶的聲音的時候，她真的想像以往一樣，熟練無比的一拉窗戶，穿着睡衣，直接彈出小腦袋，望見那自己心愛的人兒

可是，當她拿起鏡子看到，滿臉憔悴的自己，李東林內心掙扎，她的內心如何不掙扎？

她竟沒有勇氣了，

她不想讓他看到自己現在的樣子，一點也不勇敢的樣子，一點也不堅強的樣子，連她自己都恨的樣子---

每一次李東林用紙團，敲打窗戶，以前是多麼讓自己愉悅的撞擊聲，而現在，就是對自己心靈的一次次狠狠的撕扯---，她把腦袋蒙在被子裏，雙手捂住耳朵，甚至惱怒的用頭一下一下地撞擊着牀墊子！

心裏在問蒼天

愛情呵？你爲什麼給了人，瓊漿玉露一樣的甜蜜！

又要給人痛不欲生一樣的打擊？

但，沒有人給她答案，她想，此刻，她需要靜一靜，此刻的她好像也明白，爲什麼小的時候、非常喜歡聽的一首歌《不想長大》，是那麼的受他們小女孩的歡迎，熱衷，追捧？如果真能永遠長不大，那該有多好啊，可是，那終究是奢望，遙不可及的奢望！

越來越長大，思考越來越多，想的越來越多，越來越顯成熟，可是，卻越發沒有勇氣了---這是怎樣的一種苦澀？

她想，她不會完全遵照父親的指令，豈不是太禁錮自己的天性了？對於李東林，她暫時選擇了鴕鳥心態，她想，就剩下一個月了，就要中考，一切等中考以後吧，何去何從，到時終究會有結果的---

這一個月來，李東林儘量控制自己的心緒，不去想燕子的事情，注意力都集中在學習上，背誦，做題，連課間休息的時間都用上了，就是一絲一毫，一秒一刻都不想讓自己閒着，有一次下了晚自習，顧一輝約着自己對弈象棋，這小子不知道什麼時候，象棋的水平從李東林的習慣手下敗將，上升到跟他不分伯仲了---

李東林心中苦悶，於是乎，痛痛快快的殺他個幾盤，讓情緒釋放一下，也好！

於是兩人就聚精會神地殺將起來---，鄭宮濤，周馬豪看這倆人興致如此高超，也禁不住心中癢癢，眼神一對，心領神會，立刻相對而坐，從厚厚的資料書裏拿出來保存完好的小方塊塑料包裝象棋，對弈搏殺起來，而範凱傑看他們玩的不亦樂乎，也來湊着熱鬧，一會兒這邊瞧瞧，一會兒那邊看看，時不時給這個出謀劃策，時不時給那個來個狠招，像一個狗頭軍師一樣---，不過，他說的話，對弈的兩人從來不聽，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只把他氣的呀，直拍大腿---，就這麼着，這五個人愣是沒有發覺，班上的人幾乎都快走完了---

最後，教室的燈也滅來了，他們意識到他們不得不從象棋的世界中，回到現實中來，乖乖回宿舍，睏覺！

可是，當顧一輝去開門的時候，愣是怎麼也打不開？李東林再從窗戶側身一看，愣是給鎖上了----

頓時罵道：“奶奶個腿，兒，這是哪個王八蛋乾的好事---”經過一番搏殺之後，心情好點了的李東林，一看這，又跳將起來

“就是，龜兒子---，就是故意的，把咱們都鎖在教室裏，這晚上可怎麼辦呀，窗戶上是能打開玻璃，但是外面還有鐵條呀，一個手掌寬度的縫隙，咱們誰能鑽的出去？”周馬豪也罵將起來，之前，學校發生過幾起盜竊事件，學校爲了安全起見，就在教室窗戶外多釘了一些鐵條，防止小偷入內！而今，不想，卻把他們給生生困住了，困死了！

而顧一輝，鄭宮濤，這二人倒是有點謙謙君子，不會髒口罵人---，不過，被人如此戲耍，心中自然也不好受---

“哼，這有何難，讓我範凱傑，把這鐵條給掰彎了，掰斷也沒問題，咱們就鑽出去---！”範凱傑大聲怒道

“好主意，凱傑，我舉雙手贊成！”李東林附和

另外三人，也急忙點頭，大家都知道，除了去當兵了的大黑熊，鎮一中無人是範凱傑的對手，這手掌上的力量，可着實不容小覷！

範凱傑一看大家，一致通過，就擼起來袖子，一隻腳踏在一個桌面上，一隻腳踏在窗臺上，一手握住一個鋼條，就使勁分開掰，大家都看着他原本正常的臉色，一會兒就變得青紫，扭曲，甚至有些猙獰，可見，用了多大力了，只聽卡巴卡巴地輕響聲，那兩根鐵條還真的就慢慢分開了，大家都驚歎了----這範凱傑，果然不同凡響---

終於，感覺分開的距離差不多的時候，範凱傑，也到了強弩之末，兩隻胳膊劇烈的顫動着，停下了，露出一個橢圓形的空間，這範凱傑，搓搓手掌，抖抖手臂，就直接，把頭探出去，身子也順帶着往外擠，可是眼看大有希望，結果，肩膀卻卡在那裏怎麼也擠不動了---，再往回退，也愣是卡的自己只想罵娘---

另外四人七手八腳，大家合力，把他給拽了回來---，接着，他們四人一個一個嘗試，居然愣是沒有一個能過去的---

天爺呀----，廢了九牛二虎之力，算是白忙活了，範凱傑恨不得一腳就把門給他踹開，他相信，全力一踹之下，那鎖芯很有可能被他踹斷---，大不了再買個新鎖-----

但，這個時候，顧一輝說話了：“凱傑，先別忙，既然咱們已經盡力了，索性，今天晚上，咱們就不回宿舍了，就在這裏將就一晚上，殺個通宵如何？”

他這轉念一想，李東林一拍腦門：“一輝，你說的正合我意---，剛纔都還沒殺過癮呢！”

鄭宮濤也附和道：“對啊，幹嘛那麼死腦筋，我這有蠟燭----”周馬豪好像沒有不同意的理由！

範凱傑一看，情勢急轉直下，本來還想讓他們看看自己的，臨門一腳，大力神腿攻呢---，看來，只能歇火啦

“得，你們都同意了，我還有啥可說的，來，我繼續當你們的象棋高級參謀！”

另四人，一臉鄙視之態，就各自點蠟燭，繼續酣戰了，留他一個光桿司令，繼續威風八面---

“你們幾個沒良心的，我剛纔爲了你們能出去，可是出力最多，沒有一句感激的話也就罷了，居然還如此無視我，看我一個一個來收拾你們---”飛奔過去，就要把他們四人大卸八塊一樣，屬於男孩子之間的打鬧，也能給彼此減輕不少壓力，釋放很多情緒，增厚彼此感情呀

這一晚，註定是個不眠之夜，李東林頭一次跟大家說了自己的心裏事兒，另四人都是拍拍他的肩膀，讓他堅強些，顧一輝更是說道：“東林，那就是個---，我不說髒話，什麼眼看人低的傢伙兒，以後，咱們兄弟，就創出一條康莊大道，讓他們這些自以爲是的七零後，八零後，都看看，咱們九零後也不是泥捏的，紙糊的！”

李東林，握住了顧一輝的手：“一輝，你說的太好了！太對了！不要看他們現在有多囂張，這個世界，早晚是我們的！“

另三人也加入進來，手掌重疊在一起，彷彿成了真正的生死兄弟一樣，一起同過窗，一起扛過槍，境遇不同，但，相處得來的兄弟感情，卻可以極其的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