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補天拜壽

侯通海要顧着宮喜寧閃爍着寒光的細劍，也要躲着腳下毒蛇吐信般的鐵柺，不敢有絲毫的分神。一件袈裟被其使得猶如天邊紅雲籠罩在侯通海身周，讓人看不清紅雲裏的身影。

秦高陽躲過臨身的刀鋒，從地上一躍而起。緊握着剛到手還略顯冰涼的刀，甩甩胳膊感覺有些不習慣。可現在也顧不了那麼多了，瞅準一個空擋，對着從人羣裏一個衝到自己面前的身影就是一招胡亂劈的刀法。

“噹噹噹”

刀光交錯，碰撞間空中閃過幾點星火。

感受着手中傳來的力道，秦高陽擰着眉頭環顧身邊還站着的十多人，盤算着已經有些氣喘的自己還能堅持多久……

時間過得很快也很慢，刀劍相爭，金鐵之音聲聲催命。此起彼伏的慘叫聲中驀然夾雜了一聲雞鳴，天邊跳出了一抹赤紅，剎那間霞光萬道，天，亮了。

此時城中還不見人影炊煙，沉寂了一夜的慶元縣尚似少女睡眼朦朧。

只有爭鬥了半夜的甘霖寺格外的熱鬧。

刀光耀耀，人影綽綽，秦高陽的破爛衣裳早就被汗溼透，口中泛起淡淡的苦味，手中握着的朴刀好似有千斤重。

“你二人也不過如此，老衲告辭。”眼看天光大亮，鬥了一個多時辰還未分勝負侯通海便有些急了。

如今不消片刻，路上便會陸陸續續的出現行人。到時被人發現告了官，官府帶人來抓自己便插翅也難逃，一念至此，手下招式漸緩假裝賣了個破綻，梅山二老看準這個機會欺身而上。

見兩人上當不等二人再有動作，但見侯通海解下袈裟甩手向前一罩，自己更是縮身藏在這一片紅雲中伺機而動。

梅山二老久攻不下心中越來越煩躁，這麼難得的破綻二人怎會放過，二人相視也沒有多想，大喝一聲猛然一躍，欲一鼓作氣拿下面前的妖僧。如此這般二人的視野剛好被袈裟遮了個嚴嚴實實。

“不好，快退。”頓時宮喜寧滿目紅色，心中駭然。手中細劍舞得越發的快，出劍間竟帶上了“嘶嘶”的破空之聲。

銀色電光閃動，那漫天的紅雲頃刻間便四分五裂紛紛墜落，可跛腳還是慢了一步，一片碎裂的袈裟後面突然印出一個人的手掌印。

跛腳的眼中，只看見一個猩紅刺眼的手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印在了自己的胸口上。

人影倒飛。

“二弟！”

“噗”

半空中跛腳口中噴出一陣血霧。

一聲悲呼讓秦高陽精神一震，勉力衝到落地的跛腳身邊。

侯通海見一招得手也不戀戰轉身便往回跑，在那地牢內有一個密道，全寺上下除了他再無第二人知曉，只要進了密道便可輕鬆脫身。

“呸”吐了嘴裏的血沫，跛腳一抹嘴出聲道：“大哥，別讓他跑了。”聽聲音中氣十足，完全不像個才受了傷還吐了血的人。

感覺自己二弟好像沒什麼大事，宮喜寧一連往前跑了幾步，這才追上了侯通海。“禿驢，休想跑。”舉劍便對着侯通海光溜溜的後腦勺刺去。

腦後疾風使得侯通海後腦勺隱隱有些發涼，他登時心中大怒，腳下不停，一把扯斷自己脖子上的念珠串，也不回的盡數往身後擲去。

千鈞一髮之際，宮喜寧一抖左手上的紙黃色傘，傘面打開將所有襲向自己的念珠擋下，

“休走。”

話音未落，手中細劍再刺，細長的劍身再次突然變長。侯通海眼睛想後一撇，正見到一截劍尖。不等他向一旁躲避，寒光變成了漣漪，他只感覺臉上一陣火辣辣的刺痛，用手一摸滿手粘膩，一股血腥味隨着呼吸直入肺腑。

看着一手的鮮血，侯通海驚怒交加，“啊，爾等不得好死。”侯通海含恨出手，三兩個回合下來，宮喜寧腳下步法漸亂，手中劍招窮盡，一時無力便讓其欺到身前左肩上捱了他一掌。

掌風奔涌，一觸及離。

一陣鑽心的疼痛伴着讓人頭皮發涼的骨裂聲，“啪嗒”宮喜寧左手上的雨傘落地，捂敗退。

一招爭的得上風，侯通海想趁他病要他命，便又是一掌擊出，這一掌直取宮喜寧左胸，速度之快讓宮喜寧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那個光潔的手掌襲向自己。

“大哥，我來助你。”話音未落，一隻鐵柺後發先至，擦着宮喜寧的耳邊飛出，直指逐漸露出殘忍之色的侯通海。

退。

急退。

原本攻其心臟的一掌，轉而半路收回擊中了帶着滿含煞氣的鐵柺。

“嘭”

鐵柺又險險的擦着宮喜寧尖嘴猴腮的面頰倒回，半路便被趕來的跛腳舉手接住，跛腳接住鐵柺腳下一蹬，竄至宮喜寧的身邊，二人並立而站。

秦高陽好不容易纔殺到跛腳的身邊，想借助跛腳救下自己的小命，他是真的揮不動手中的刀了。抱在懷裏的劍匣，上面裹着的黑布也被割裂，露出了栩栩如生的花卉漆雕。

可還沒等他開口，跛腳一瞬間便離了他好遠，瞪着通紅的眼珠，秦高陽幾乎就要崩潰。

愣神中，突然視野中一抹寒光近在眼前，刀鋒未至，秦高陽再無一絲力氣去躲避，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即將劃過自己脖子的一刀，絕望至極。

危機關頭一聲暴喝炸響：“住手！”

震得秦高陽耳畔嗡嗡直響，也驚到了一旁對峙的梅山二老和侯通海。

暴喝之後場中詭異的極靜。就連那致命的刀光，也在離秦高陽的還有寸許時停住，然後無聲的緩緩地收回落下。場中衆人皆是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循聲望去。

一道突兀出現的黑影越過寺廟的外牆，奔跑中拔出隨身的長刀，奔着而來。秦高陽當下喜極，心中狂呼我不用死了，哈哈哈，我不用死了。

梅山二老最先回過神來，看着面前注意都被吸引的侯通海，二人默契的看了一眼，宮喜寧手中細劍直刺侯通海的眉心，喝道：“補天。”

伴隨着呼喝宮喜寧手腕輕抖，細劍劍尖立時變幻莫測，其眉心就多了一點硃紅。一旁的跛腳一橫鐵柺，戳向侯通海的膝蓋同時喝道：“拜壽。”

此時的侯通海不曾料到，待他再想躲已是爲時晚矣。一雙充滿驚恐慌亂的瞳仁中劃過一道銀色閃電，人高馬大的他陡然一矮，“撲通”一聲便跪下了。

跛腳站在侯通海的面前嘿嘿一笑，舉起鐵柺猛的打向其背部。

“嘭”

侯通海面部着地，飽滿的腦門磕在青石板上，暗紅色的血無聲流出，其人是當場斃命。

再觀秦高陽，也只是這個短短兩三個呼吸間，身邊除了那個突然出現的人影再無一人站着，他自己也是緊緊的抱着劍匣力竭癱軟在地上的，喘氣聲似在拉風箱。